兰溪的伤一时半会儿治不好，苏崎想法子将伤势稳住不再恶化，加入了我们救回肖浅浅的队伍。

用他的话说：“好歹也相识一场，再说她的死与我也有关，我理应救她。”

但是事实上，似乎他也干不了什么事，不过全程陪同罢了。

我和苏崎各带一人御剑而行，只片刻，魁勒山便已近在眼前。

站在我身后敛了气息的夜魄本来一直很沉默，但在近山之时突然对我说：“这里，变了不少。”

稳稳落地，收剑。我闻言讶然：“你来过？”

“这里，以前有你的气息。”夜魄语气淡淡，听不出悲喜，辨不出情绪，“我曾在此住过一段时间，那时这里还没名字，也没这么重的半神气息。”

我听了一愣：“半神？”

夜魄说：“他们是维持五界秩序，不属于五界，但同样不是神族的存在。因为，他们生而担负天下安危，但不曾脱胎换骨真正成神。也可以说，他们是神旨的执行者，五界的司法者。”

凌驾五界之上而未成神的存在，他们代表正义。

据我所知，这样的司法者一共四名，便是——青龙、白虎、朱雀和玄武。

“你是说……这里沉睡着一位半神？”我问夜魄，有些不确定。

“应该……不是。”夜魄凝目看着山，仿佛要把它盯穿。

“别叙旧了，赶紧上山吧，可别再出什么岔子了。”苏崎面色不善地催促。

夜魄余光都没给他，只是淡然道：“不用那么麻烦，这里有传送阵的。”

太古后期出现了一种“新式武器”，就是夜魄所谓的“传送阵”，两个阵法通过法力的触动可以相通，瞬间从这个阵到那个阵。不过，这玩意儿，当年只有紫黎会弄。

也就是说，“我”确实来过。

可我不知道当年为什么会来这里，看风景么？那也没必要造个阵法吧……要看风景还是自己爬山比较好。

*******

山脚某处有块凸起的大石，没什么特别的。我觉得夜魄真是太厉害了，他居然能分辨得出来到底是哪块石头……

石头里面是个小室，正中是一个法阵。

传送阵的速度不用质疑，一眨眼就到了另一个法阵——恰好在那个摆着肖浅浅身体的山洞内部。

这也……太巧合了点吧？

我疑惑地看向夜魄，他却一副“我不知道”的表情，并不似骗人——其实完全不用怀疑，夜魄这样的，根本不屑欺骗。

兰溪早就跑去看肖浅浅了，苏崎这家伙倒是一直跟在我身边，死死盯着夜魄。

“快点找玲珑宝珠吧！”兰溪见肖浅浅还是老样子，情况没有变糟，于是跑来催促我帮忙。

“哦，对。”我这才想起来夜魄救不了肖浅浅，关键还是玲珑宝珠，“夜魄，你能找到玲珑宝珠么？”

夜魄没有回答，只是眼神沉了沉，半晌才启口：“你真要用玲珑宝珠救人？”

“当然啊。”我很奇怪这么明显的事他干嘛要多此一问。

他眼底浮起一抹苦笑：“还是一样啊……”后来我才知道，所谓“一样”，就是为了救人可以不惜任何宝物——包括自己。

夜魄站到冰棺旁，连看都没看棺中女子一眼，就闭上眼。嘴唇微动，我知道他在念咒。

少顷，山洞内华光骤起，照亮每一处阴霾。

我皱眉捂上胸口，好像有什么不好的故事发生在这颗宝珠上啊……

一只手臂伸过来，将我揽住。苏崎轻声问我：“怎么了？”

“没事，有些胸闷。”我拍拍他的手，示意他别担心。

莹白的珠子散发着寒气，随着夜魄不断念咒，开始发出夺目红光。

我只感觉头痛难忍，仿似脑袋要炸开了一样。是当年的记忆？可是我什么也想不起来。

夜魄加紧了念咒速度，红光鼎盛之时，玲珑宝珠倏地穿透冰棺盖进入肖浅浅的心房，然后她全身泛出淡淡的光。

“可以了。”一切恢复原状之后，夜魄面无表情地对兰溪扔下一句，然后走到了我的身边。

兰溪激动地走到落影冰棺旁，颤抖着双手推开棺盖，轻轻抚上肖浅浅的脸。

“真的有呼吸了！”兰溪兴奋地说，我能清楚感觉到他语气里的激动与欣喜。

“那就好。”我松了口气，还好把人救回来了啊，要是没成功……我真不知道兰溪会怎么做，可能要殉情了吧！

兰溪走到我面前，郑重其事地道：“谢谢。”又看了眼苏崎，“从今以后，我们的恩怨一笔勾销。因为，你有个好媳妇。”

不知道是不是“媳妇”这两个字取悦了苏崎，他居然笑眯眯地点头：“好好照顾浅浅吧，她当年也只是为了她爹娘才想嫁给我的，她应该是爱你的。”

两人相视而笑。

我有些无语，剑拔弩张的好似情敌的两位，这么容易就变得哥俩儿好了啊……

正当我们都极其放松之时，突然夜魄说了句：“小心！”话音未落已是地动山摇。

“怎么回事！”苏崎把我抱住，有些不稳地大声问夜魄。

兰溪踉踉跄跄躲避着跌落的石块想到冰棺那儿去，没想到未等夜魄回答苏崎，地面便出现裂缝，而裂缝所在，正是冰棺的位置！

“浅浅！”兰溪眼睁睁看着冰棺从他面前掉入黑洞洞的裂缝之间，吼得撕心裂肺。

“是半神的力量！”夜魄对苏崎和我说。

“力量要觉醒了？”苏崎瞳孔一缩，拥着我的双臂又紧了紧。

“是的。”夜魄的眼神淡淡扫过裂缝，“但是我可以确定不是当年的四位半神本尊之一。应该，只是有他们其中一位的力量而已。”

“那肖浅浅不是很危险？”我担忧。

“不，我们都很危险。”苏崎冷静地告诉我，“如果不能收服那玩意儿，我们今日恐怕都要葬身此地。”

我看向夜魄：“你不能保护我们吗？”

夜魄身体一僵：“我会保护你，但，我也不能正面抵抗这股力量。我……尚未完全觉醒。”

睡得太久力量还没彻底苏醒？天要亡我吗？！

“那怎么办……”我现在的智商，哪能知道怎么办？下意识还是觉得苏崎会比较可靠啊……

“别怕，我们一定能出去。”苏崎死死揽着我，大有“死要同穴”的架势。

“那我们一起下去看看吧，在这里束手待毙也不是办法。”我头脑稍稍清醒了点儿，“反正待在这里也是等死，下去还有生还的希望。”

苏崎没有马上回答，只是右手滑落牵住我的右手：“如果不成功，你怕么？”

我感受到他右手的暖意传递给我，微微回握了他。我笑：“怕什么？大不了就是一死，反正传说中的我都不知道活了多久了。现在才死，也活够本了。而且，你们都在啊！”苏崎在，夜魄在，小八在，祁连也在。我没什么不满足的了。

“我会尽力保你。”夜魄一脸正色，用生命承诺。

不知为何，眼里忽然有点湿意，仿佛在很久以前，也是这样一个声音，告诉我，他会尽力保我。

“夜魄，你听着，你不需要为我牺牲。你是我的朋友，不是我的奴役。我不希望我的生命是建立在某个人的死亡之上的，无论那人是谁。”我认真地说。苏崎又将我拥紧了几分。

夜魄没有回答，但是我也来不及等他的答案了，因为兰溪也掉入了裂缝之中！

苏崎抱着我急闪下去，他的手臂收得很紧，我几乎喘不过气，但是我知道，他只是很紧张而已。

夜魄紧随在我们后面，护身之力将我们也包含在里面，因此我们并没有感受到什么不适。我现在并不担心我们三个，我只是担心兰溪——他的力量太弱，加上因为肖浅浅生死不知使得他方寸大乱。我不知道他现在身体状况如何，约摸是受不住这半神之力的。

下面是一条走廊，走廊一头散发着红白的光，另一头一片黑暗。

不用说，那股力量就是在红白那头。

苏崎松开我站好，我们牵着手，好像两条藤蔓，紧紧牵住。夜魄的声音在身后低低响起：“是白虎神君的力量。”

我心里“咯噔”一声，和苏崎对视一眼，大感不妙——白虎在四位半神之中排行第二，以我们现在的实力，要跟它正面对抗绝对是“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我们心知肚明，就算不正面对抗，我们也耗不了多久。唯一的方法，就是“认主”。

一旦我们之中有一人成为它的主人，就可以让它停止力量的外放，那时我们自然就安全了。

“我们走吧。”握着苏崎左手的手心已经汗湿，但是依旧带着坚定的力量。

……

走廊尽头的石室里，红白光束之中，一根纯白的权杖浮在半空，兰溪和冰棺在石室一角。兰溪嘴角是没有擦净的血迹，应该是受了伤。不过看他昏迷之下还死死护住那冰棺，冰棺也没有破损的痕迹，想必肖浅浅没事。

正对我们的墙壁上有四个深入石壁的大字——白虎权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