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连听了我的话，表情变得有些古怪：“应该说，是上古魔龙被他当作武器了……”

嗯？

她幽幽叹息：“除了‘她’，世间没有人能操纵夜魄剑。夜魄那样骄傲的……”

剑也会骄傲？我被祁连的话弄得有些迷糊了。

“那……你很熟悉夜魄？”兰溪显然更在意能不能救肖浅浅，夜魄的秘密他暂时没心情听。

“算是熟悉吧，夜魄很冷淡的。”祁连还在追忆往事，“我们几个里面，他是最‘生人勿近’的了。”

他们几个？

我突然冒出了一个早就该有的念头：“祁连，夜魄不会是……我……紫黎的武器吧？”我始终觉得现在的我和昔年的紫黎划不上等号。

祁连很无力地瞟了我一眼：“终于反应过来了……”好吧，反正苏崎老是说我比较迟钝嘛！被他说得越来越迟钝了……

“你是说太古的那位……”兰溪瞪大眼睛看我，满满的不可置信，“那要取剑，岂不是很难！”

祁连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放心吧，我一定尽力帮你。”我硬着头皮安慰兰溪，“别灰心。你不是也说了我是神嘛，希望还是有的。”

兰溪的双眼瞬间亮成了九天上的星辰——我感觉我真是自找麻烦。

当然，我必须提醒他：“首先我们得先进龙宫，要不然什么都免谈。”无论如何我们都必须先面对“如何进入龙宫禁地”这个严峻的问题——龙啊！我只是一个刚恢复了丁点儿法力的“神”，龙那种大只的生物……

小八之前就说过，他不能对五界中的任何生灵出手——所以当初只能借他的力量劈劈阵法之类没生命的玩意儿。

祁连只对鬼有用，让她跟龙打架……我会良心不安的！

我突然有一种“当年难道没武器吗”的疑惑——八荒是幻境，说起来算不上攻击性武器，祁连更不用说，那当年“战神”拿什么玩意儿杀敌的？

反应迟钝的我终于意识到一个严肃的问题——我的武器在龙宫，龙宫我没武器闯不进。

……

所以现在不是帮不帮兰溪的问题，现在还关系到我以后有没有武器……

看来怎么着都得去闯龙宫了啊……

*******

说真的，我目前所有的记忆里面，并没有与海有关的经历——曾经可能有过，可我不记得了也是没奈何的事。

也就是说，这回为了夜魄下海，我还是“大姑娘上花轿”的头一回。

我并不畏惧海。或者说，尽管我已经失忆了，但是生命里有些“本性”还是存在的——除非是真的发生了什么我极其不愿看到的事。

可是现在的我尚未意识到，我忘了一个人——苏崎。此时被一堆“攻击形”、“幻境形”武器搞得晕晕糊糊，只知道一定要把武器拿回来，浑然没有记起我其实并不是没有帮手——目前，我缺了他还真不行。

待我终于想起来应该叫上苏崎的时候，我已经被兰溪拉下了海——他现在智商也比我高不了多少，可能已经超越了我的“史上最低”。

也是，他是为了爱人，我是为了武器，我犯不着那样犯傻的——虽然我仍然醒悟得太迟，因为此时怎么着我也不可能退回去找苏崎了。

我们被包围了……

这怪不得我，完全是兰溪的问题。

当年他自己叛离龙族，说自己再也不是龙族少主，弄得他老爹一怒之下下令五湖四海：兰溪为龙族第一罪人，永生不得再回五湖四海，否则绝不轻饶。

兰溪若在外头，没龙会去理会他，但一旦入了海，他们就必须遵照龙王的命令，把兰溪当作杀父仇人一样对待——这点我不甚赞同，因为我真没见过把自家少主当死敌的族类，怎么着也是同类吧？至于么这样……

当然，现在不是考虑命令是否合理的时候——由于我是和兰溪一块儿下海的，这帮虾兵蟹将显然把我定义成了“敌人的同伙”，我正面临一个恼人的问题：要不要对他们出手？

眼下与天界不知何时就会开战，敌人自然是越少越好，纵然我不能让龙族助我们，也不能让它成为天帝的助力。那我就不应该得罪他们啊……

其实我真的是想太多了，自从同意帮兰溪开始，我和他就是一条船上的，要得罪龙王……早得罪了。再说我一会儿可是要去闯禁地啊！眼前这些“海鲜”真的不会对龙王的决定起太大作用……

我和兰溪早就被一帮子海族冲散了，目测我暂时是找不到他的，所以也只能靠自己了——我觉得小八也是我的一部分。

小八当初为了面子误导了我一下——他说他不能对五界中人动手，其实是不能下杀手，因为他本身就只是一个很强大的幻境，并不是纯攻击性武器。而且重点是目前那个幻境受我低下的法力影响，只开启了皮毛，只要意志力稍稍强一些的，片刻就可以破除幻境。

当初他自己对我们下手的时候，因为对手不是五界之中的，而且他只是抱着些许报复的心理，并不是真正对战——之后他表示当时那个幻境虚有其表，华渊抵挡不住也只是因为他心里对八荒笏有一定的敬畏，这是弱点。而且他当时处在一个待了很久的地方，那里有他当年刚刚被丢下时的气息，加之恰好是晚上，他的力量比白日里强些。

可是现在是货真价实的白天——我承认我和兰溪磨磨蹭蹭，耽搁太久了——而且又是他不曾到过，即使到过，残存气息也早被水流冲散了的海中。

现在祭出小八，就好比人界江湖上那些不入流的宵小用迷药暂时迷晕对手一样，着实不是什么正派手段。可此时情势不容我多虑，在大事面前，正派或者反派的作为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在最快的时间内达到目的。

我的估计是对的，八荒笏再不济也是神器，让这群鱼虾一时间陷入迷茫也是能做到的。

我冲到另一堆“海鲜”里拉过愣住的兰溪就闪——等他们醒过来就麻烦了！

兰溪显然刚才也没下狠手，到底是自家的下属，也不忍心伤了他们。

可现在实在不是能发楞的时候，这里要是其他海域也就算了，这里可是他老爹所在的地方！龙族现任族长自然是要亲自守卫禁地的！

被他那个“愤怒的老爹”发现，我们别说拿剑了，连禁地都别想进去，搞不好还要被他爹囚禁什么的——我可不想一辈子被困在龙族，不，是片刻也不想沦为阶下囚。

大抵，这是从前“战神”紫黎的心理在影响我，她肯定宁可死也不要成为俘虏——那时候能让她成为俘虏的人，恐怕真的不存在，即使存在也是屈指可数，而且一定是要用计谋的。

可是如今的秋寒羽，很多人都可以轻而易举地杀了我，我空有当年不服输不低头的精神，没有当年骄傲的资本。

所幸兰溪很快反应过来，带着我根据他自己的记忆往禁地而去。

站在禁地外，我就感觉这里的气息比刚才途经的地方强大太多——不该属于这里的强大。

毫不犹豫地闯入禁地，入目的，便是悬浮在半空中散发着诡异黑气的古剑。

剑上两个红字在浓郁的黑气的笼罩下看不真切，处在我识海中的小八却很肯定并且带些敬畏地告诉我，那就是夜魄，只不过它尚在沉睡。

沉睡中的夜魄剑满身煞气外放，目前的它，不算有生命。不过祁连说，它是有生命的。

兰溪受这强大煞气的影响面色有些白，我却没有感到半分不适——这大概要归功于这个没有轮回过的本体，毕竟这是战神的身体，是夜魄当年主人的身体。

“怎么取剑？”兰溪退后一步问我，“你能不受那些黑气的影响，应该能取剑吧？”

我没有回答，只是将右手缓缓伸向半空中了无生气的剑，魔怔一般盯着剑身，指尖在半空中划出金芒，口中喃喃：“夜，我回来了……”

剑身一颤，显然是对我的行为有反应。

我看见黑气被我指尖的金芒驱散，剑身上的两个红字渐渐发出紫红色的光，没有杀气，很柔和的光——其实世人皆道兵器无情，只是因为那些兵器的主人只是把兵器当作工具罢了。

夜魄他们，从来，都是战友。无论是紫黎还是秋寒羽，即便失去从前的记忆，我也对见到夜魄有发自内心的欢喜——唤醒夜魄，唤醒战友，我从来不是一个人。

夜魄乖顺地落到我举起的右手中。我将它举到眼前，轻轻抚摸剑身。

耀人的光华间，两个太古的文字映入眼底——夜魄。

“以血为盟，永生不离。”我微笑，口中念着突然进入我脑海中的话。

夜魄剑剑身微动，轻轻划破我的食指指尖，我仿佛能感受到它的小心翼翼——它不想弄疼我，更确切来说，如果不是必要，它绝不会让我受伤，它会好好保护我。

这只是它的心意，其实连我都知道，这是不可能做到的，因为如果可以做到，今日我也不会在这里重新契约它。

剑身上红芒一闪，我的伤口已经消失不见。

夜魄剑身的红芒渐渐变紫，剑身脱离我的手心，停在我面前。

成功转变成的紫光一亮，光华散去，剑已不见，代替它出现的是一个一身黑衣的男人。

闭着的眼睛渐渐睁开，紫眸一瞬不瞬地盯着我，红唇微启：“你回来了……”

不知是不是我眼花，我竟觉得那张刀刻般的冰块脸露出一丝笑意。

或许是这一幕太过美好，以至于多年后我还记得，这个高大的、冷酷的男子，对我说：“你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