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海,一望无垠的深海。
噗通……
隋今诏的身体不受控制的下坠,咸湿的海水从四面八方灌入他的口腔、鼻腔,耳朵。
好痛苦,他不能呼吸了,胸口像是被黑暗的魔爪笼罩。
下坠,下坠……
深不见底,时间凝滞不前。
仿佛经过了半个世纪,隋今诏的视野逐渐变得浑浊,慢慢的陷入一片黑暗。
“呕……”
胃里的食物残渣翻滚着向喉咙间涌入,他的胸廓剧烈的起伏,气流一下子全部冲进气管,过度的通气令他差点再一次背过气去。
隋今诏骤然睁开双眼,灰褐色瞳孔急速收缩,眼尾的肌肉抽动了好几下,连带着眼睑下那颗浅棕色的泪痣也一起跳跃。
他愣愣的躺在病床上好一会,双眼空洞的盯着天花板,倏地双手掐住自己的脖颈,额角的青筋如同灌了水的沟壑般猛然凸起,整张脸瞬间就涨红了,眸底也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红色。
这种窒息感……莫名的有种前所未有的快感。
就在隋今诏真的快要喘不过来气时,病房门被砰的一声推开,一个高大的身影迅速的闪了进来,抓住他的两条胳膊,用力将它们从他的脖颈上掰掉。
“今诏,你在干什么?”
是席驭桉,还好他出现的及时,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隋今诏剧烈咳嗽起来,喉部传来的痒感令他难受极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过神,疲乏的躺在床上,飘渺虚无的目光看向席驭桉。
隋今诏的这种目光是席驭桉未曾见到过的,他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一般疏离。
“你是?”
席驭桉闻言一愣,这话什么意思?
他的眼皮往上抬了抬,不确定的再次看向隋今诏。
隋今诏的大脑一片空白,面对眼前这个看起来有些年纪却长得一身英气的男人他没有半分的记忆。
“你再仔细看看我?”
席驭桉戳了戳自己的鼻尖,往隋今诏面前凑近了一些,想着或许是他刚刚经历了惊吓还没反应过来才问出这么离奇的问题。
隋今诏仔仔细细的盯着席驭桉看了好一会儿,脑袋开始隐隐作痛,他微拧起眉心,撤回视线。
“你是我爸吗?”
席驭桉仿佛受到了一记重击。爸?隋今诏到底在说什么!
“我是你的恋人,你忘记了吗?”
席驭桉血压都要升高了,他摘下鼻梁上的金边眼镜,食指和拇指掐着山根。
隋今诏默不作声,他在心里暗暗的咒骂另一个隋今诏,什么口味,居然喜欢比自己大这么多的老男人。
没错,隋今诏在车祸中撞击到了头部,他不是受伤了,而是因此让一直隐藏在脑海深处的另一个人格抓住了机会重见天日,而原本的那人格被他将手脚都捆绑住了,关押在他原本待着的地方,凭借他现如今羸弱的状态想要再夺回身体,怕是不可能了。
现如今的隋今诏,可和他不一样。
隋今诏摇头,眨了眨水汪汪的眼睛,一脸的无辜。
“对不起。”
“没关系,忘记了就忘记了,人没事就好,你等我一下,我去叫医生。”
席驭桉话虽如此,内心却无比的揪心,竟然把他忘了,那不知道还记不记得席泊珩。
他在心底叹了一口气,无奈的将眼镜重新戴上,去办公室找隋今诏的主治医生。
-
滴滴滴……滴滴滴……
席泊珩清醒过来是在三天之后,他艰难的睁开双眼,刺痛感顿时入脑,心率也随着他的感觉增快,频繁而又富含节律的心电监护仪报警滴滴声瞬间传入一旁的席驭桉耳中。
席泊珩闷哼了一声,他的左下肢被纱布包裹的严严实实,大腿根部传来的痛感依旧那么的剧烈。
全身更是像刚经历了一场硬架,酸痛无比。
“你醒了!”
席驭桉站起身,凌厉眉骨下压,锋芒收敛于天生上扬的唇角,柔和了他此刻既生气又担忧的情绪。
“爸……”
席泊珩干裂的嘴唇张了张,沙哑低沉的声音是从肺管里努力压出来的。
“我的腿……是不是……”
席泊珩没有勇气问出剩下的半句话,他生怕听到他不想听到的答案。
“不要多想,没有断。”
席驭桉回答了他,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多想,好好养病,他随后按响了床头铃。
护士很快就过来了,叫来了医生,医生为他做了常规的检查。
听着医生的话,席泊珩大抵明白了,他命大,这么严重的车祸,他受的伤大多都是皮外伤,没有伤及到五脏六腑,最严重不过是他腿上的伤,钢筋将大静脉切断了,骨头有轻微的裂伤,断裂的静脉骨科医生花了好几个小时才帮他重新接上,索性手术很成功,对他日后的生活应该没有大影响,就是这段时间可能要靠轮椅出行了,学校大概也是不能去了。
他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好好养病,早日康复。
席泊珩深深吁出一口气,还好,他可不想这辈子就这么废了。
神经放松了下来,他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
一瞬间,他的脑袋里忽而浮现出隋今诏的脸庞,对了,他怎么样了?席泊珩醒后好像没有看到他。
“爸,隋今诏呢?”
席驭桉拿着水杯的手顿了顿,席泊珩看得出他的表情有轻微的变化,但很快他就将这零星的异样都收了回去,将水杯递给席泊珩。
“他也没事,在另一个病区治疗。”
不对,按照席泊珩对席驭桉的了解,他这种看似没反应的反应,更说明有问题。
席泊珩皱眉。
“哪个病区?”
席驭桉的电话铃声却不适时宜的响了起来,给了他足够的理由不回答。
他在阳台接了电话,隔着玻璃门,席泊珩看到他整张脸都沉了下去,眸底的怒气呼之欲出,冲着手机怒吼了几声之后,与席泊珩打了个招呼就急急忙忙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