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跟我来。”伙计恭恭敬敬地领着人走向后厨，一股腐味混杂淡淡腥味涌入瑟瑟和扶芳的鼻腔。
后厨比想象中的干净整洁，厨子们循声望去，看到面如死灰的伙计暗道不妙。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扶芳快步走进，循着气味打开储物间的门。
“夫人快看！”
腐烂味更加浓郁，瑟瑟走进一看，屋子里堆满不新鲜的蔬菜瓜果，肉早已失去原本的色泽，鱼周围渗出黏腻水渍，想必那股味道就是从这里发出的。
“这就是你口中今日采买来的食材？”
伙计两腿一软，砰一声跪在地上。
“并非小人刻意欺瞒，只是客人越来越少，食材用不完再买也是浪费，只好出此下策。”
“呵，为了掩盖腐味将菜做得重油重盐，甚至连招待的茶水都是陈年的茶叶，又怎么能招揽到客人，真当人家都是傻子吗？”
瑟瑟环视四周，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被戳穿的慌乱神色。
她深吸一口气继续说:“我知这酒楼没了管事，你们经营下去要面临很多难处，但这么投机取巧无异于砸了裴家招牌，按规矩我势必不能留下你们。”
“夫人，我们也是有难处，您三思啊！”
听到要被赶出玉春楼，他们急得向瑟瑟求情。
“小的们一时鬼迷心窍，保证不会再犯，求您念在我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儿上再给我们一次机会。”
“苦劳？”
她声音中带着怒意，眉毛紧皱，神情中竟隐约透出裴昭的影子。
“有些话我本想点到为止，既然你们因为没有客人极少采买食材，为何账上的支出不减反增，那些银钱究竟去了哪里？”
众人哑口无言，不敢再回答。
“给你们一天时间，收拾好包袱离开玉春楼我便不再计较，否则裴公子的手段你们是清楚的。”
玉春楼是裴家的产业，先前在裴川手底下。他古板严肃，眼里容不得沙子，若是让他知道了他们不死也要脱层皮。
“谢夫人饶命，我们立刻滚得远远的。”
瑟瑟转身不再看他们磕头的样子，带着扶芳离开了酒楼。
回到裴府后，她一个人在房里撑头沉思，忧虑又疲惫。
那群欺上瞒下之徒是万万不能再用，可这样一来便没了人手，她要去哪里找呢？
裴昭一进门就看到她愁眉苦脸的表情，捧起她的脸询问:
“夫人不开心？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唉……”瑟瑟揉揉脑袋，将今天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裴昭。
“夫人做的没错，疑人不用。至于缺人手的事就交给我，保证三天内给你找齐。”
瑟瑟怀疑地看他:“三天？怎么可能？”
裴昭挑眉，“有钱能使鬼推磨，找几个人手又有何难。”
财大气粗的裴昭大手一挥就解决了困扰瑟瑟许久的问题，为了表达自己对裴公子的感激之情，瑟瑟趁其不备飞快在他侧脸亲了一口。
“再来几下。”
裴昭把脸凑过去，又被一把推开，得到一句得寸进尺。
真是骗回来个祖宗。
裴昭摸了摸被推开的脸，无奈地想。
棘手的一桩难事有了眉目，可单单有信得过的人还不够。玉春楼虽然过去有些名气，却渐渐被其他如雨后春笋般的酒楼茶肆挤下去，若想回到之前的辉煌在城南清远街占据一席之地，就必须别出心裁，有自己的特色。
为这事瑟瑟领着扶芳去了几家颇负盛名的酒楼一探究竟，里面菜品一般，有些还不如玉春楼，可花样却不少。
为讨食客欢心，有些酒楼专挑些稀奇古怪的食材做菜。明月楼的招牌名为七宝蛇羹，选用的便是由专人饲养、体长三米的蛇腹下一块肉再辅以名贵药材炖煮。无数尝惯家常菜的达官显贵慕名而来，豪掷千金也要一品其味。
还有些酒楼另辟蹊径，寻了好些貌美佳人塞进客人雅间，看似服侍用膳，实则暗度陈仓。
裴家经营手段磊落，玉春楼自然无法和这些酒楼相比，逐渐败落也是情有可原。
瑟瑟走在街上，脑子里思绪万千。
扶芳跟在她身后宽慰:“夫人不必忧心，这酒楼本就是强弩之末，自然要多花些时日修整，若您急坏了身体就得不偿失了。”
她看了看阴沉的天色，担忧道:“我们快些回府吧，奴婢看这天怕是要下雨。”
瑟瑟仰头，一颗水珠正巧滴进她眼睛。
“扶芳，你可真是乌鸦嘴。”
这场突如其来的雨打断她的思绪。她们来的匆忙没带伞，马车又停在遥远的街口，跑过去定是来不及了。她权衡再三后抓起扶芳的手，躲进一个小摊下避雨。
“我们在此暂避，雨停后回府也不迟。”
“好的夫人。”
扶芳卷起袖子擦了擦瑟瑟淋雨的衣裙，扶着她去摊中的座位上休息。
袅袅茶香中，一个衣着简朴的老妇人停下手里的活计，端着茶走近
“下雨了天寒，两位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吧。”
“多谢。”
瑟瑟拿出些银钱放在桌上，接过茶轻啜一口，顿时眼晴一亮。杯中茶水茶汤碧绿，青烟缭绕，如山间晨雾般回味悠长。
她好奇地问:“婆婆，敢问这是什么茶？”
“这杯是我刚泡好的碧螺春，您若喜欢我再端来一杯就是。”
“有劳您了。”
碧螺春她先前喝过，入口虽香却没有今日这杯茶的风味，不知这婆婆有何种手艺，泡出来的茶竟然比裴府的更加清新。
她抿了一口仔细品味时，那老妇人端着一杯茶放在她们桌上，又转身拿出一盘晶莹玉润的点心苦笑道:
“今天这雨来得突然，老婆子这生意注定是做不成了，难得你们喜欢我的茶，这些茶点就送你们尝尝，是我亲手所做，还望你们不要嫌弃。”
没想到还有此等意外之喜，她们向婆婆道谢后便捏起一块茶点品尝。
点心十分柔软，外层晶莹剔透，像裹了一层米霜，内里青绿色的浆汁混着浓郁茶香，入口微苦，随即便是甘甜的蜜香。
“扶芳，这种点心你可曾见过？”瑟瑟打量着手里的团子，眼神认真得像是在看什么稀世珍品。
扶芳也被这新奇的味道俘获，“夫人，这茶点味道丰富，奴婢未曾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