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书婉忙拉开距离，匆匆将撩上去的袖子盖住腕骨，垂着头弱弱的说道：“臣女明氏见过皇后娘娘。”
宁皇后轻佻一眼明书婉，绕过她径直走到裴庭御跟前，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压他一头，宁皇后上下打量一眼他，似笑非笑开口道：“你就是陛下带回来的，先前丢失的大殿下？”
裴庭御敛眸注视，入宫前他就曾查过这位宁皇后，是京城四大家之一，实力雄厚，家中之人个个都是朝廷官员，听说宁皇后那时与母妃是同一时间入宫为妃，说不定从她身上也能查出什么有用的线索。
“见过皇后娘娘。”裴庭御入宫不久，许多宫规礼仪都未受过教学和指导，他都是根据旁人的动作，照猫画虎般行礼。
宁皇后看着他蹩脚的动作，与标标准准的明书婉相比，简直是大相径庭，这动作落在她的眼中滑稽且可笑。
到底是乡下来的，什么都不懂。宁皇后暗暗思忖。
宁皇后捂嘴轻笑，“倒是与云贵妃却有几分相似，先起来吧。”
裴庭御心中毫无波澜，只平静的直起身子，“谢皇后娘娘。”
宁皇后眼皮下垂，带着护甲的手指撑着婢女的手臂，身材窈窕的走到高位处坐下，慢悠悠开口道：“本宫与你母妃形同姐妹，情同手足，可姐妹情归姐妹情，在这儿本宫是皇后，你理应唤本宫一声母后。”
裴庭御眸光冷热，对于宁皇后口中的“姐妹”二字根本不信，他明显能感受到对方普遍传来的恶意和步步试探。
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屈服道：“母后。”
两个字生硬又不情愿，可传到宁皇后耳中，她却很是享受，要不是碍于这屋内有其他人在场，她定会为难他。
宁皇后唇眼笑着，目光如刀子望向裴庭御的身后，端起砌好的茶水，“还没问呢，大殿下与明娘子在这里做什么？”
话题引到自己身上，明书婉身形微微一颤，大着胆子上前一步，说道：“回皇后娘娘，方才大殿下正与臣女探讨一些问题。”
“哦？本宫记得明娘子芳龄十九，还未有过中意之人，如此之下，与皇室大殿下纠缠不清，就不怕被人嚼舌根吗？”宁皇后已过了花信年华，可打扮的精巧矜贵，挑起眉梢时像是在看一只待宰的羔羊。
强大的气场仿佛无法撼动。
明书婉低眼，“娘娘明鉴，臣女万不敢对大殿下心生歹念，只是刚才臣女脚下不稳，是大殿下出手相助，只是如此，再无其他。”
裴庭御指尖稍稍一松，沉声相继开口道：“母后来此，是有什么事吗？”
宁皇后一只手指撑着乌鬓内，歪着头看着他们二人的一唱一和却并未拆穿，“本宫听说芙梦又闹了，就来看看，怎么？她现在还没有回来吗？”
裴庭御说道：“三皇妹追打夫子时，被父皇碰见，现在应该还在父皇那里。”
闻言，宁皇后当即就坐不住，放下手中的茶盏，临走前还不忘让明书婉一同跟来，“你身为芙梦的伴读，连看人的本事都没有，还不快跟来，随本宫将三公主领回来。”
明书婉心下一颤，自然不敢怠慢，她迈着小碎步跟上去。
整个屋子内，独留裴庭御一个人站在阴影里，腕骨的佛珠发出碰撞声。
宁皇后为什么对明娘子敌意这么大？难不成她们之间有过一段渊源？还是说，明娘子当真也知晓一些母妃的事情。
虽然年龄不对称，可毕竟是名声显赫的大家族，多多少少也能了解一些。
想到这儿，裴庭御更加坚定了内心的想法。
而另外一处，明书婉跟在宁皇后身上，只听她娓娓说来：“你与大殿下都说了些什么？”
不等明书婉开口，宁皇后威胁道：“你最好不要骗本宫，不然本宫对你可就不客气了。”
明书婉心下一颤，虽然她早早的就料到宁皇后根本没有信他们的话，可也在来的路上早已想好了对策。毕竟如果真的说了真话，难免日后会造成不必要的麻烦，再贴上不守贞洁的名声，连同三年前发生的事都会无疑暴露。
迫于无奈，明书婉避重就轻的将刚才发生的事情重述给宁皇后，其中难免会加些子虚乌有的事情。
宁皇后见她一脸乖顺，说的诚恳，才接受了这个说辞。
“本宫当是什么事儿呢。”宁皇后声音尖细跋扈，与三公主有许多相同之处，她道：“这大殿下有没有问你关于云贵妃的事情？”
明书婉答道：“大殿下只问了《梦回夜》，其他的并未听说。”
宁皇后忽然停了下来，她转过身，凤眸再次变得犀利，像是无底洞要将明书婉看穿。
“你说了?”
明书婉摇摇头，“臣女只听闻，但家中管教森严，故而从未看过，自然不知。”
闻言，宁皇后这才满意的点点头，见她宛如一朵娇艳的鲜花，让她一瞬间想起当年第一次见到云贵妃的时候，她也是这个年纪，年纪轻轻封为了贵妃，当时自己还不是皇后，甚至比她这个罪臣之家还要低上一阶。
下一刻宁皇后猛然伸手捏住明书婉的下巴，手指愈发收拢愈发紧，紧到明书婉止不住的疼出了声。
“明书婉，你最好不要跟本宫耍什么心眼，要是让本宫发现，本宫定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听明白了吗？”
明书婉泪珠在眼眶中打转，她深知皇后的手段，不敢叫疼半分。
只能咬咬牙，说道：“臣女不敢。”
宁皇后力气大的惊人，将明书婉如花似玉的玉面抬到眼前，不笑时眼眸就像是带有攻击性般：“你是个聪明人，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都要清楚些，不然背叛本宫的后果可想而知，到时候可不止是你一人受难，还要牵连整个明家。”
她松开手，眼神中透露出一股威胁，细长的眉梢微微一挑，才带着宫人扬长而去。
得到呼吸的明书婉撑着一旁的廊柱，流苏在金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步步摇曳。
“姑娘，你没事吧。”
一直跟在末尾的柳儿跑上前扶住要跌倒的明书婉，红着眼说道：“姑娘，不如我们还是去跟老爷夫人说说，不要来皇宫伴读了。”
明书婉轻咳两声，声音也变得有些力不从心，“你以为不在皇宫，就安全了？况且父亲母亲本就经常忧心，我不能给他们添堵。”
明书婉望着宁皇后离去的身影，想起数月前的一个夜晚，那时她就不该入宫，更不该发出动静，被宁皇后她们发现。
不然，她也不会卑微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