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年少不知事,到历尽千帆,她看了这张脸数十年,羞涩的,缱绻的,慌张的,麻木的,冷漠的,厌恶的……
就是这张浅薄的脸,竟然将她骗的团团转。
周少风如此,难道还以为她是以前的姜漪眠么?
她张口,正准备发作,另一道声音更快传来:“周大人怎的还在此处?可调查清楚马儿突然发狂的因由?父皇那边还等着让人回话!”
谢凌枭几步走过来,黑眸扫过。
周少风的气势瞬间弱了三分,规规矩矩行礼。
“周大人如此做事效率,只怕官复原职也会因办事不力再次受到影响,若是让本宫来说,不如让你的妻子做官,她倒比你强些。”
周少风脸色难看,却还是只能撑着笑脸,“七皇子说笑,内人一介女子,如何做官?”
“夫妻一体。”谢凌枭缓缓吐出四个字,不等周少风再度辩驳,他举手示意,“这些都是你们夫妻之间的事情,本宫没兴趣知道,也不想知道,但是只有一点,周大人好好想想今天的事情如何交差。”
虽然皇上已经说功过相抵,此事终归还是需要有一个交代。
周少风心里记挂着,只能离开。
姜漪眠也不停留,转身欲走。
“本宫帮周夫人脱困,周夫人连一句感谢都没有么?”
姜漪眠不得不停下脚步,转身匆匆行礼,“多谢七皇子。”
不等谢凌枭回答,转身朝席位走去。
身后脚步声不远不近的跟着。
待到了偏僻人少的地方,才听见身后的声音道:“姜漪眠,你凭什么敢对本宫横眉冷对?”
“那我该当如何?”姜漪眠气在心头,连敬语都不曾带,胸脯起伏着:“我在七皇子的心中,和戏班子里唱戏的没什么不同吧?今日瞧着我在圣上面前请和离的时候,心里作何感想?”
她原本以为是自己的机缘,得了救驾的好机会,趁机提出和离。
过后仔细想想,却觉得事情太过顺利。
只怕其中有谢凌枭推波助澜。
至于皇上的马为何突然发疯,她不愿意去深思夜不想去思考。
夺嫡就是一个大漩涡,她只想和离,不愿牵连其中。
谢凌枭垂眸看着眼前气鼓鼓的女子,双眸里隐隐有水汽,
他下意识皱起眉头,语气不自觉冷厉:“你凭什么认为,你值得本王为了你专门谋划?”
见对方神色错愕,又有些后悔说话直白。
不过,他并没有扯谎。
今日之事本就是他顺应而为之。
父皇对他越来越器重,将本次马球会交由他处理,他早就知道会有人在暗中下绊子,故而将计就计,只是没想到会把姜漪眠牵扯进去。
见姜漪眠上场救驾,他很快做好算计,想着让姜漪眠在父皇面前求一个恩典,待私下再提起和离之事。
只是他一直跟在父皇身边,忘了叮嘱,更没想到姜漪眠瞧着沉稳,遇到和离的事情却急不可耐,竟然当众说出来。
纵使身为天子,又怎么会插手旁人的家务事?
所以,姜漪眠的所求终归得不到。
他过来解围,却不曾想,对方竟然给自己扣了这么大一顶帽子。
谢凌枭的问话点醒姜漪眠,对上对方寒津津的眼眸,理智稍微回笼,她连忙垂下头,又恢复平常模样:“是民妇唐突,请七皇子赎罪。”
“你与周少风和离,当真只是为了一个女子?”谢凌枭看向姜漪眠的目光却多了几分探索。
男子三妻四妾本是常事,纵使姜漪眠是首富之女,也该接受。
瞧她如此迫切,甚至不惜让出一半的嫁妆也要和离,总让他觉得这其中还有隐情。
姜漪眠垂眸,只道:“他并非可托付终身之人。”
若只是移情别恋也便罢了,两人却偏偏要将她卷入其中,谋她钱财,要她性命,负她真心。
有了上一世的教训,她当然要赶紧和离,再将两人狠狠踩在脚下。
今日一事,她虽然那不知道其中细节,却也品出谢凌枭的意思,被戏耍的恼怒还在心头,她也不愿和谢凌枭多相处,行礼过后转身离开。
至于去哪儿,姜漪眠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你若是想去找宁王,本宫劝你还是歇了心思。”谢凌枭一眼就看穿姜漪眠的打算。
姜漪眠不打算理会。
谢凌枭继续道:“你莫不是忘了在皇上面前,他如何说的了么?若是他真的想帮你,就不会提起那位做的错事。”
此话中肯,姜漪眠停下脚步,手中紧紧绞着帕子。
虽然心中有气,却到底把谢凌枭说的话听进去了。
她只是想要和离,怎么这么难?
面上却还是嘴硬道:“多谢七皇子关心,民妇对自己的事情自有定夺。”
谢凌枭还准备说话,被突然过来的乐阳郡主打断,她并未注意到两人之间微妙的氛围,兴冲冲过来挽着姜漪眠的手,吵着要带姜漪眠去玩。
姜漪眠不好拒绝,自然顺从,直到离开,她还能感觉到谢凌枭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乐阳牵着姜漪眠入席的时候,原本还热闹的席面安静一瞬,目光落在姜漪眠身上,或挑剔,或打量。
此处,女宾客大多都是勋贵家眷,或者重臣家属,身份虽然比不上乐阳尊贵,却也比姜漪眠尊贵。
大家自然认得姜漪眠,瞧见她落座,还坐在乐阳身边,不少夫人小姐暗自递了眼神。
姜漪眠将众人的小动作尽收眼中,并未放在心上。
太太圈子永远都是这样,凭着夫家和娘家,拜高踩低,暗暗较劲。
她不再为周少风的仕途奔波,也不用再费心讨好那些夫人,故而并没有结交的心思。
大大方方坐在乐阳身边,时不时与乐阳探讨场上的情形。
做了约莫有半个时辰,姜漪眠在心里盘算着如何开口脱身。
席间却躁动起来。
她顺着众人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一队人马骑着马雄赳赳冲向山野间。
耳边,乐阳小声嘀咕着:“宁王哥哥往年都不跟着皇上一起狩猎,怎么今年改了主意?”
“他们做什么去?”姜漪眠从未见过,转首问乐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