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悠然!你今晚要洗碗和烧水!景明等下要洗澡!”李静临近门前威胁道。
可是,宋悠然现在已经不害怕了。
“我要是不洗呢?”
“那就别怪老娘赶你出去!”李静警告道。
“你就不害怕我去妇联告你啊!”自从重生那天觉醒以后,宋悠然就决定不再看李静的脸色行事。
“好啊!好大的口气啊!”李静一听到妇联就没有办法治她,气得恼火,关键自己现在还不能把她赶出去,必须得物尽其用是不是?
李静怒极反笑,看到自己的丈夫像个窝囊废一样躬着脖子在那儿低头啄米饭就气不打一处来,“周跃进,你就是个废物!老娘嫁给你就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周跃进愣愣地抬起头,他双眼无神地看着剑拔弩张的李静,又看了看云淡风轻的宋悠然,突然内心升起了一个奇异的想法——
宋悠然这几天怎么比李静还要厉害了呢?
他抖了抖。
浮肿的眼泡又盯了盯宋悠然,越看越觉得她像李静。
妈呀,她就是第二个李静!
见周跃进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李静更加来气,扑过去一巴掌就拍过去:“跟你说话呢!聋了吗!”
“没……没……静静你别打我……疼!疼!”周跃进往儿子周景明身边挤过去。
李静心疼儿子,这才停了手,“哼,今晚你洗碗!烧水!听见没!”周跃进心里叹息一声,他真的被他媳妇打怕了,好像今晚的饭不是他煮的似!如果是李静煮饭,宋悠然连白米饭都吃不上了,准能舔锅底!
不过他现在连屁都不敢放。
“知道了。”
李静才满意地昂起头,准备进房间。
“妈!妈!我有事要跟你说……”周倩倩吃饱了,一把抱住李静。
李静其实挺享受女儿和她亲近的,脸色稍微好了点,“什么事啊?”
“妈,我们供销社进了一件特别漂亮的毛呢子大衣,听供社长说还是用鹿皮做的呢!妈,您借钱给我买一件好不好!等我下个月发工资了就还给你。”周倩倩摇着李静的胳膊撒娇道。
自从周倩倩笑着朝着李静开口,周跃进就知道她要说什么。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穿了好几年的中山装,抿着唇不说话。
说得好听,借钱借钱!
这钱都借了多少次了,有还过吗?!
李静被周倩倩摇得心花怒放,其实她真的挺享受的,尤其是儿子周景明从小和她关系冷淡,她还是喜欢女儿亲近点好。
“就你会买!那一件毛呢大衣得多少钱呀!”
“啊呀!妈你就给我买吧!前几天同事还买了一双可好看的鹿皮的高跟长靴呢!可把我给馋死了!”
“行啦行啦!”李静给她摇得很无奈,松了口,“给你买是买,我看啊,景明一年四季只穿校服,马上要过年了,妈也想给景明买一件大衣。倩倩,你们供销社有没有合适的大衣?”
“有啊妈!”提起自己就职的供销社,周倩倩一脸骄傲,还不忘朝宋悠然示威,“有一件皮衣,也是前几天到的,绵羊皮!可时髦了!就是有点贵!”
“多少钱?”李静试探地问。
周倩倩小声说:“一百。”
“一百!”李静叫了声,这可得是她一个资了!她下意识看了看周景明,只见儿子黑着脸,马上又改了风口,“买!买!景明,你喜不喜欢?妈给你买件大衣好不好?”
周景明放下碗筷,脸色没什么表情,“随便。”说着,就进房看书了。
“这孩子!脾气也不知道像谁……”李静嗔怒道,但想到那件时髦的大衣穿在自己帅气的儿子身上,仿佛自己脸上都有光了,心情瞬间就好了。
又问女儿:“行了,妈给你买,多少钱一件来着?”
周倩倩期期艾艾道:“八十。
“这么贵!”
“哎呀!妈,你都给景明买了,怎么不给我买呢!”周倩倩使劲撒娇。
李静实在受不了,只好同意,“买!妈答应了!你别摇我!还有,你得答应妈一个条件!”
周倩倩一听说给她买,心情雀跃得不行,哪里还有心思分辨她妈在说什么。
“我答应你!妈,快把钱给我吧!”
却只是说:“等明天我下了班,陪你过去,妈怕你揣不住这么多钱!再说,景明穿多大的衣服,你又不知道!”
说着还有意无意瞪了一眼宋悠然。
“谢谢妈!”
周跃进双眼无神地看着两人进入房间,喉咙咳了咳:“那个,悠然,你想买新衣服吗?”
宋悠然神奇地看着他,“你给我买吗?”
“额……不是……”周跃进看着女儿年轻靓丽的脸庞,嘴唇挪动了下,“悠然啊,要不你明天去歌舞厅应聘一下?我有个同事的女儿长得也还不错,就在歌舞厅上班,一个月工资可高呢!可以买两件大衣了,你一件,我一件!不比你在工地搬砖的好吗?”
宋悠然听到这样的话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了,这么多年风雨兼程,她已经不期待从她这个父亲嘴里听出什么好话出来。
“呵,想我买新大衣给你啊?”
周跃进来了精神,“嗯嗯,对啊!你什么时候买啊?”
宋悠然冷笑道:“你不如做梦。”
“……”
果然又一个李静!
贼狠!
宋悠然和他坐不到一块去,去点了炉子烧水洗澡。
不一会儿,水烧开了。
周景明出来了,想提起水壶倒水洗澡。
她快他一步,抓住水壶,“不好意思,这是我自己烧给自己的。”
周景明垂头看着她,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头,有些探究道:“你好像不一样了?为什么呢?”
过去十年,都是宋悠然给周景明烧的水。
宋悠然心跳漏了一拍,他该不会看出什么来了吧?
周景明这个人特别聪明,且冷漠无情,不然后来也不会考上斯坦福,硕博连读,后来索性常年定居在国外,连国都很少回了。
“你什么意思!”
周景明看着她一副如临大敌的表情,觉得有些生动。
对的,生动。
之前的宋悠然实在太死气沉沉了。
这样的她才有资格当他的姐姐。
周景明没什么说话,朝她俯下身。
宋悠然大惊,一手要推开他,“周景明你想做什么?!”
“别动!”他一手抓住她的手腕,另只手朝她头发伸去,“带刺的苍耳,你今天究竟去干什么了。”
他很快放开她,挺直腰,眼里带着探究。
宋悠然马上离他半米远,全身都是防备,“我去哪里关你什么事!我说周景明,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多管闲事了?”
周景明无所谓笑笑,从她旁边擦肩而过:“加油哦,我的好姐姐……”
这一声姐姐……
宋悠然直接懵了。
从小到大,周景明从来就没有叫过她。
他对她,永远一副高高在上冰冷无情的样子,哪里像她弟弟了。
简直有仇好吗?
宋悠然摇摇头,拎着水去冲凉房洗澡了。
李静出来,看到炉子里的炭火都快熄灭了,尖叫道:“周跃进你怎么还没烧水?”
在门口站着剔牙的周跃进无辜中枪,“刚才悠然在烧啊!”
李静看了看家里冲凉房的方向,想起儿子明早还要上学,怒火就在燃烧,蹬蹬蹬地跑过去把冲凉房的灯给拉黑了。
“哎……你怎么把灯关了?悠然还在洗澡呢……”面对李静杀人的眼神,周跃进的声音越来越弱。
唉,自己的老婆凶得像只母老虎,他快破防了。
救命啊!
宋悠然看着冲凉房乌漆嘛黑的一片,面无表情地快速洗好了穿衣。
这个家她一定要逃离出去!
她一定要好好赚钱!
白天累了一天了,宋悠然洗完澡之后,马上睡着了。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升的老高了。
宋悠然从床上坐起来,却发现全身上下无比酸痛,没有哪块肌肉是不痛的。
她忍着强烈的不适,爬了起来。
她现在还不能休息,她必须要去找房子把摆地摊支起来,所以她不能停止工作。
家里早就吃完了早餐了,屁都没有给她留一个。
宋悠然收拾了一下,去外头买了个大馒头和一碗白粥喝了,身体立马热乎起来。
她揣着袖子,跑了城郊许多地方,询问有没有旧一点的单间毛坯房。
结果让她大失所望。
现在的时代,很少会像后世那样有单间房出租,更别说是单间的毛坯房了。
九十年代初,城郊最便宜的房租都要十五块一个月,且还不包括水电。
在任何世代,房东都是最精明的,即使城郊,最短的租期也需要租户一下子缴清两个月的租金,也就是三十。
宋悠然一大早问了几个小时,也只有一间房比较入她的眼。
价格也比价合适。
一个月十二块,在城郊尽头,离着县城不太远,但是房东要求租户要一下交足两个月的租金。
宋悠然犹豫了下,最终还是没签下来,只是跟房东大叔约好了再宽宥个她几天,等攒足了钱再过来租。
房东大叔也是本地人,加上这几年老百姓生活物质匮乏,农村家的有田地的待在乡下不出来,城里的人则守着自己的铁饭碗也不会轻易换房子,所以他家的房子都好久没租出去了,好不容易碰到个想租的,忙一口答应了。
宋悠然从城郊出来,在大街上晃荡,想找几天苦力活干干。
碰巧,街上有人在吆喝:“滔粪呵!招滔粪工咯!一天三块!”
她心中一喜,“嗳!我报名!”
那时,滔粪就是在化粪池里铲屎的,俗称后世的铲屎官,只是人们觉得掏粪太过难听,所以才取了个谐音,叫滔粪的。
只不过,因为滔粪工太辛苦,在化粪池清理粪便,不仅劳动强度大,而且还臭得很,社会地位极其低下,尽管收入还可以,却没有人愿意去做。
肖冲见来人只是个小闺女,还是个极其漂亮的闺女,以为她在耍他玩呢,忙摇摇头:“嗳,闺女,到别处玩去,这活儿你干不了哩!”
“叔!我干得了的!我在后妈家从小就干活,我力气大得很哩!您就让我去试试吧!要是我干不好,您别发工钱给我!”宋悠然央求道。
肖冲这才认真看着宋悠然,“闺女,你是认真的?”
宋悠然点点头,“叔,我百分百认真!”
滔粪工最辛苦,但有钱赚总比没有得好。
“行!你想去那就去吧!不过我老肖先说好,要是闺女你做不下去,我可不给工钱的!”
“嗯嗯,叔你放心吧,我一定能做完这一天!”
宋悠然站在边上等着肖冲继续在路边招人,差不多一小时后,肖冲招了差不多有六个人,加上她,算七个。
除了她,其他人不是上了年纪的大叔,就是急需工作开销家庭的主妇。他们看着宋悠然的眼神,就像是动物园里游客看着猴子的眼神,充满了戏谑。
“老肖啊,怎么这次招了这么个娇滴滴的闺女啊?这是来玩儿的吧?”
“嗳!现在的年轻人啊!搞不懂!”
宋悠然一声不吭,任由着众人取笑。
有些东西,不需要用嘴来证明。
流言止于智者。
她会用行动来证明一切。
别人能做的活儿,她也能做。
所有人跳上一台装粪的大货车,肖冲开着车把他们送进了s大第一附属医院。
“都听仔细啊!每个人一对水桶,每个人必须要挑完三十担粪,才算完结今天的工作。”肖冲戴着白色的口罩,一边把水桶发给工人,一边嘱咐:“这里是全市最好的医院,各位同志待会干活要小心点,不要冲撞了人家大夫!”
肖冲说完,把水桶递给宋悠然,依旧不放心,“闺女,你看着就细皮嫩肉的,叔劝你回家吃糖吧!这活脏得很,真的不适合你!”
宋悠然苦笑一句,她把旧围巾解下来准备绑在脸上,“叔,您看我像是能回家吃糖的人吗?”
“唉!那你自己撑着点,实在不行,叫我!”这已经是肖冲能让步的最大限度了。
“哎!好咧!谢谢肖叔给我机会!我一定会努力干的!”
到底,还是年轻。
等几个大叔把医院的化粪池的铁盖子掀起来时,从里面飘出来的恶臭险些让宋悠然吐了出来。
一个油腻大叔坏笑着拍了一下她的屁股,“嘿嘿,小姑娘,吓坏了吧?你这么娇滴滴的可人儿,怎么能来干这种活呢?要不叔叔给你做了吧,只要你肯让叔叔……啊!”
宋悠然攥住扁担的手在微微颤抖,眼眸发红,“你奶奶的敢再给姑奶奶摸一下,我能让你断子绝孙信不信!”
孙吴捂住被她拍痛的屁股,疼得龇牙咧嘴,他是真的相信这个疯女人能做出这种事!
“臭婊!竟然敢打你爷爷!看我……”孙吴正想一脚踢过去,却不防被人踹在地上。
“孙吴!你给老子滚!才刚从号子里出来,就敢惹事!我都看见了!”肖冲不知什么时候过来,“闺女!打得好!这种人渣,遇到一次就打一次!”
“肖冲!你什么东西啊!敢踹我!看什么看!打人了……打人了……!”
肖冲朝旁边人吆喝了声,“马睿,孙吴又犯毛病了,给我打看守所的电话!”
一听到看守所的电话,孙吴急了,活也不想干了,撒腿就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