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翩翩刚和执素方踏进殿内,便闻到一股极浓的药味,掺杂着空气中略显腥气的异味。
不出意外,苏月妃定是呕吐了。
果然,进内寝后便见锦塌上一个只着纯色里衣的美人杵在瓷器颈口犯呕不止。
宫人手忙脚乱,不忘行礼:“见过太妃娘娘。”
落翩翩立刻示意起身,“月妃身子要紧,尔等快些伺候着!不必多礼。”
苏月儿自然也听到了身旁的动静,但一时腾不出来空闲和力气,胃里翻江倒海着实难受得紧。
落翩翩略微一瞥,心知这是食物中毒。
可按理说太医院的御医不至于这么昏庸,一个小小的食物中毒竟也治不好吧?
“臣妾见过太妃,请恕臣妾不能起身行礼。”
苏月儿在宫婢的服侍下漱了口,简单用热帕擦拭了嘴边,便有气无力地望向落翩翩,随即,有一瞬的怔然……很快,又隐了下去。
落翩翩这才仔细打量起这个令渣男沈君故痴心的美人,发髻未挽,脸蛋惨白,眉眼间却不难看出以往的娇艳倾国,此时的一副病颜更凭添了股柔弱风姿。
让人望之怜惜。
原来,他沈君故不是不喜欢祸国殃民的美人,只是不喜欢你罢了。
落翩翩不由为原主不平。
这样的错缘,沈君故的有心招惹,卸磨杀驴,也真只有令他从尊位坠落直至身死才能罢休吧!
眼中的晦暗一闪而过,落翩翩柔婉望向苏月儿:“月妃说什么呢,本宫原就是想来看望你的。”
说着又帮苏月儿俺好被子,闲聊起病情:“好端端地,怎么就腹泻了呢,今儿又呕吐,太医不是整夜守着么?”
一旁的宫婢略有责备:“谁说不是呢,昨日腹泻,御医李大人查看说是食物相克引起,稍加调理后我家娘娘倒安睡了一晚。”
她顿了顿,眼中浸满心疼:“今早只说让娘娘按着方子服药,注意饮食,人便离开了,可谁知走后不久,娘娘便又呕吐了,真是不把我家娘娘当一回事!”
落翩翩有些意外,宫中无人不知沈君故对这个月妃的宠爱,太医又怎会懈怠?
只怕是那食物中毒之症不重,已然得解,而真正令苏月儿呕吐的,另有缘由!
“翠果!”苏月儿忍着疼痛制止了大言不惭的宫婢,“李大人在宫中行医已久,岂容你议论!”
落翩翩嘴角一弯,这个苏月儿倒有几分脑子,沈君故后宫有脑子的女人不多,真是枚天选棋子。
她慢条斯理,道:“月妃,本宫往年被家中寄养在外学过些岐黄之术,太医反正还未见影儿,你若不嫌弃,本宫便先瞧上一二。”
莫说苏月儿,整个染秋殿的人都微微一抖,太妃看病?闻所未闻。
这位太妃不会打着什么别的主意吧!
但太妃如此说了,苏月儿也不好推辞,便和气道:“娘娘请便。”
说着露出白皙光洁的手腕。
落翩翩也是通晓中医的,随即号起了脉,而后眉头逐渐皱起。
苏月儿中毒了,还是种不易察觉的慢性毒,这种毒存于体内一般是不会有任何症状体现,但一旦被药物冲撞便会呕吐不止,待后期毒发时,顷刻暴体而亡。
这么狠的手段,除了那个嫡姐落洛,落翩翩真寻不出第二个人来。
见苏月儿和翠果好奇地盯住自己,落翩翩却一脸深邃地收回手,“太医昨日开的药方,可方便给本宫瞧瞧?”
翠果望向苏月儿,见后者点头,这才小跑着拿来方子。
落翩翩的秀眸在纸上龙凤凤舞的字迹上扫视着,终于寻到了一味有相克药性的药物,半夏。
这便不奇怪了。
只是,落洛手上为何会有这种与毒害前太子沈黎的毒物药性如此相似的药?
难道她一早便与沈君故有所勾结?
还是说,想毒害宠妃苏月儿的根本就是皇帝沈君故?!
“你在做什么!”身着明黄朝服的沈君故一声暴喝,打断了落翩翩的思绪,紧接着便是一阵熟悉的心悸,疼得她不由将指尖握起。
这该死的渣男,总在不该出现的时候出现。
落翩翩恨不得当场结果了他。
满殿人齐齐跪下:“见过皇上!”心中又不禁狐疑起皇上对待太妃的态度。
沈君故似乎也反应过来,这里不是落翩翩的慈蕊宫,可以毫不掩饰两人之间的联系。
随即缓和神色,沉声道:“太妃,来做月妃的染秋殿做什么?”
落翩翩微敛眸子:“后妃得病,皇上以为,本宫好心看望也是错么?”神色间似有无限伤情和低落。
而这一切都落进了床榻上苏月儿的眼中,她忍下情绪,对皇上轻笑:“皇上,太妃娘娘的确是来关心臣妾。”
沈君故关切地拦下苏月儿行礼的动作,“不必起身!”
随即那俊眉微微皱起,握紧拳头:“李太医如此失察,朕定要治他个亵职之罪。”
“皇上!”苏月儿适时求情:“这病突然复发,是臣妾体弱,请您不要责怪李太医!”
好一副楚楚可怜,善良德婉之态,怪不得沈君故对她魂不守舍。
比起处事跋扈,恃宠而骄的原主,这碧螺春似的女人确实更招大猪蹄子怜惜!
不过,也毫无所谓了。
在重生的落翩翩眼里,面前这个沈君故,不说容貌品格。
简直从头到脚连谢夕洲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哎?不对……她为什么会突然想起拿谢夕洲比较,还不是自己现世的爱豆。
而是那个月夜悬崖下,披着黑色大氅似笑非笑的俊冷身影。
落翩翩叹口浊气,正欲接着做戏,外边却有一个小太监急匆匆迈进来:“皇上!谢家的谢公子求见,说是有要事。”
沈君故微微一怔,随即为难地望向苏月儿:“朕去去就来。”
苏月儿也极为懂事,“正事要紧,臣妾无碍。”
临走前,沈君故有意冷瞥了落翩翩一眼,是在警告她不得胡言乱语。
而落翩翩也毫不客气,直接将人唤住,指尖绕着鬓间一缕碎发,意味深长:“皇上,事谈完了您也别急着遣人走,咱们皇室一向热情好客,想必皇上也是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