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夕洲眉眼间的微末变化悉数被落翩翩收入眼底,她嘴上也没停着,一碗粥已经吃了大半。
而坐在对面的谢夕洲,只略微在瓷碗中动了两口,虽举止优雅,但这食量也未免太少了。
不对,瞧着他一身警惕,应该是怕自己下毒?
落翩翩微叹一口气,擦擦手:“谢公子,是嫌这粥不香呢,还是怕本宫对你做什么?”
谢夕洲嘴角微动,心道,深夜寻人进宫,你这女人,难道没打着什么歪主意?
“娘娘直言。”
他顺手放下手中勺子,本来也没有几分食欲,不是这香粥的过错,实在是落翩翩这般女人,让人食不下咽。
“知你身子不好,本宫才特意想着让你在夜里吃一碗热粥,心里也能暖上几分。”
落翩翩突然起身,将脑袋靠近谢夕洲面前,细细打量:“也免得让谢公子对本宫如此鄙弃,你说对么?”
不过,眼前这张面孔,这睫毛、鼻梁,还有那张微抿的薄唇,委实忒像了吧……
爱豆近在咫尺,触手可及之处,谁能想象到这种感觉?
要不是如今有着不同寻常的身份,她可能都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花痴举动。
现下看来,除了那劳什子的心痛,这倒霉的重生系统也不是毫无可取之处。
谢夕洲不动声色地退离了几分,他刚刚竟又在这女人眼中看见了那种眼神。
就好似用目光在亵渎自己的身体一般。
实在,不知廉耻!
不怪那么小的年岁就懂得设计陷害自己。
有守宫砂又如何,照样是个浪荡的女子,先皇,她名义上的亡夫甚至长眠在皇陵未有多久。
谢夕洲带上几分轻蔑,“娘娘,与草民共用晚膳,我们之间似乎没这么熟络?”
落翩翩直接道:“此言差矣,不还有几分旧情在么。”
“况且,日后的事情,假如你情我愿,谁又能说得清呢?对吧,谢公子。”
……
他真是低估了落翩翩脸皮的厚度。
那双艳丽的秀眸轻眨,好像连眼角下那颗妖冶泪痣都在向自己挑衅。
男宠?
痴人说梦!他倒是不介意提前报了当年那被诬陷之仇。
即便她现在贵为太妃,可要碾死一个后宫的女流,以自己如今的手段,并不是不能做到。
眼见着谢夕洲深邃的目光又危险了起来,落翩翩赶紧提及此次的正事。
“谢公子,为表本宫心中的诚意,为你奉上药包和一纸药方。”
话落,一张布满墨迹的宣纸摇晃着出现在眼前。
还有一包裹得厚实的不知落翩翩从哪里掏出来的药。
谢夕洲本不欲搭理,可她的确在崖底曾救过自己,似乎会些医术。
毒疾缠身已久,不若死马当作活马医,谢夕洲眉眼淡淡,竟拂袖收下了那纸药方。
“多谢娘娘,谢家定会继续为皇家瞻前马后,致死不休。”
这一句话,蓦然将两人之间的联系扯为了皇家与谢家,落翩翩自然一万个不愿意,想得美?你不愿抱我的大腿,那我抱你的总行了吧!
毕竟你可是原书的男主,集光环和金手指于一身,跟着男主有肉吃。
落翩翩换上一脸媚然笑意,“谢公子真是忠心,又无情。”
“不过呢,这药方有三个疗程,便是三步。方才给你的是第一步,后面需得看病症情况再作相应调理,所谓对症下药。”
谢夕洲指尖微动,面上却不动声色:“哦?是么?”
他早知道落翩翩这女人不会这么好心,敢情是将这方子捏作把柄了。
这药方到底有没有作用尚且还有一说……
“草民多谢娘娘。”他既没说用,也没说不用,倒是起身想走了。
落翩翩心知,谢夕洲一刻也不愿与自己多待,怕是从他进来那一刻起,便想着怎么离开。
即便自己再有私心,若强留,今夜的安排只会功归一篑。
她起身,看着谢夕洲披上黑色大氅,高大颀长的身形却有一张俊美绝世的脸,忍不住感叹,可真是个妖孽。
“这药是本宫特意命人抓的,谢公子不愿领情真是遗憾,太医院今夜当值的人少,想要再抓可是难了。”落翩翩目光殷切。
“草民告退。”谢夕洲恍若未闻。
看着谢夕洲微微俯身离去,落翩翩有些怅然。
虽然男宠一事只是个借口,但要说对这么大一个美男,还是酷似自己爱豆的美男没半点想法,那是假的。
只不过呢,别人男主自然有他官配的女主,还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将军。
自己还是没事舔舔颜就够了,完成正事要紧!
离开太妃寝宫的谢夕洲却没有直接离宫,而是在方才落翩翩无意的言语中得知了一个重要信息。
太医院今夜没什么医官当值!
虽然之前他也曾派暗线去太医院调查过,但暗线到底不是当年案件的亲历之人,也没有查出真相的能耐。
他一直觉得自己有必要去亲查一番,眼下夜深无人,不正是一个良机?
谢夕洲没让繁木相送,落翩翩竟也没有坚持,反而是将繁木叫去吩咐了什么事情。
他自小对宫中熟络,很快靠着敏捷身影躲避着皇宫的禁军,行至太医院的一处偏门。
里面烛火微弱,寂静一片,看来落翩翩所言非虚。
“嘶,好冷。”殿中值守夜班的小医官传来些微叹息,又抱怨起什么事情:“不过是腹痛,至于这么要命么?李大人都得去整夜守着,宫里的主子啊就是金贵。”
听起来,这便是今夜太医院少人的缘由。
打完呵欠正要翻一页书,却没想到一个呵欠直接将人打昏睡了过去。
小医官的脑袋嘭地一声直直撞上桌案。
谢夕洲收起袖中无色无味的迷烟,推开偏门悄然走进。
借着微亮的光,他瞥见小医官正在读一本最基础的医书,倒也是刻苦。
他举了一盏烛火,轻车熟路地行至后殿,太医院宫廷病史的存放之地,这里记载着历朝帝王及后妃的大小病症。
也包括他母后的,那位曾经吊死于宫门受万古唾骂的皇后。
他从来不信母后会因为蒙受冤屈便上吊自杀,在谢夕洲,不,前太子沈黎的眼中。
母后一直是个聪慧有气节的女子,并不怯懦。
这其中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龌龊隐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