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钟嬷嬷没有直接说出季媪的名字，但老夫人只要略微一想就能想到她了。
手上那红宝石的头面瞬间也没了兴趣。
老夫人把头面放回盒子，“媪儿大病初愈，倒也没什么用得上这东西的机会，罢了罢了，先放回去吧。”
说着，她随手就把盒子交给了身边的丫环，让人收下去了。
“湘君也要十五了，嬷嬷多注意着一些，她这个性子，唉。”
一想到李湘君口无遮拦的样子，老夫人就是一阵头疼。
“老奴明白，老夫人放心吧。”钟嬷嬷说着，脑子里已经把合适的丫环过了一遍，斟酌着送哪个去李湘君的身边。
湘水阁里，李湘君正愤恨的抄着书，一边抄一边骂着孙长宁，却不想说曹操曹操到，门口正盈盈走过来的，不是孙长宁又是谁？
瞧见孙长宁，李湘君眉头皱的更紧了，也不抄书了，站起来瞪着来人，“你来做什么！看我笑话吗？”
“自然不是，小妹不必这么生气。”孙长宁还是那副温柔的模样。
李湘君冷哼一声，“不是看笑话的你来作甚？要不是因为你，娘会罚我抄书吗！都怪你！”
这个锅孙长宁可不背，她微微一笑，“小妹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虽说是因为你对我不敬，才惹得母亲罚你抄书，可我并未做错什么，又为何要承受你的诋毁呢？”
这话是问住了李湘君，她张着嘴，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心里也在想着孙长宁说的话，的确，她并没有做错什么，若是一定要说的话，那就是嫁进将军府，嫁给她哥。
可这婚事是她父亲一力促成的，好像，也怪不得孙长宁？
想到这里，李湘君也就不跟孙长宁再争执了，她闭上嘴，咳嗽了一声，“好了，人你也看到了，我好得很，你可以回去了！”
孙长宁却并没有要走的意思，她朝着身边的浅草使了个眼色，浅草就去找湘水阁伺候的丫环再端来一份笔墨。
孙长宁收紧袖口，在李湘君的旁边坐了下来，拿起笔蘸了蘸墨，笔直的落于纸上。
“孙长宁，你这是做什么？”李湘君看她的样子不禁开口问道。
看着是在抄书，可她又没有犯错受罚，跑到她这里来抄书？
孙长宁笑着抬头看向她，“自然是抄书了，女德女诫两本书虽然不多，可二十遍抄下来也要费不少功夫，若是小妹觉得不用晚膳也无妨，那我这就走？”
李湘君脸色一红，她倒是想有骨气的拒绝孙长宁的帮忙，可是一想自己刚才抄了一个多时辰，也才将将抄了两遍。
若是真的赶走了孙长宁，她这晚膳还真是没法用了。
她尴尬的坐了下来，看着身边的孙长宁，不禁出言强调，“可不是我要你帮忙的，是你自己要帮忙的！”
“是是是，是我闲来无聊，这才来小妹这里找点儿事情做的，是我自己想抄书，跟小妹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孙长宁眼中带笑，哄着李湘君的模样就像是哄孩子一样。
李湘君的脸色更红了，瞪了孙长宁一眼就转过头继续抄自己的了，嘴里还嘟囔着，“你知道就好！”
姑嫂两个就这么不说话的坐在一处抄书，直到天色渐渐暗了，这才总算是抄完了二十遍。
李湘君长吁一口气，收拾起自己抄的书，转头一看孙长宁抄的，顿时脸色就不好看了。
“孙长宁，你故意的吧？抄的这么好看，娘一眼就能看出不是我抄的了，到时候肯定还要罚我！孙长宁，你好毒的心思！”
孙长宁手中的纸张上，是整整齐齐的簪花小楷，看着就赏心悦目。
李湘君再看看自己手上抄的书，那些字就像是被人揍了一样，东倒西歪，跟孙长宁的完全不一样。
听到这指责，孙长宁弯起嘴角摇摇头，“小妹，你真以为，我帮你抄书的事情母亲会不知道吗？便是我们写的一模一样，只要问问你院子里的丫环，也知道我有帮你。”
李湘君不敢相信的瞪大眼睛，“孙长宁，你早就想到了吧？你是故意来害我的对不对？”
她心里想着，媪姐姐说的果然不错，小门小户出来的，心眼子多得很！
“母亲问起来，你如实说就是了，我刚才怎么跟你说的，自然也会跟母亲说的。”孙长宁平静的说着，似乎抄了一下午的书，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虽然孙长宁这么说，但李湘君心里却还是很忐忑。
别看她娘平日里总是宠着她，可要真的忤逆她了，自己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这忤逆，就比如说找人代笔，帮忙抄书。
她一路走着，一路瞧着身边的孙长宁，只见她身杆挺得笔直，目不斜视，这么瞧上去，倒还真有几分将军府的风骨。
想到这里，李湘君狠狠的摇摇头，呸呸呸！孙长宁一个柔柔弱弱的伯府姑娘，怎么会有将军府的风骨！一定是她抄书太多，眼花了！
一定是这样！孙长宁才配不上她丰神俊朗的大哥！
“少夫人，大姑娘，你们怎么过来了？”守在世安堂外面的钟嬷嬷瞧见两人一起过来，倒是意外。
谁不知道李湘君讨厌孙长宁，至今都不愿意叫她一声嫂嫂，若非是老夫人威严，她怕是在老夫人面前也要直呼孙长宁的大名的。
李湘君收起思绪，看着钟嬷嬷笑了笑，“嬷嬷，我来交抄的书，娘在的吧？”
“是湘君么，叫她进来吧。”
里面传来老夫人的声音，钟嬷嬷这才朝着两人行了礼，带着两人走了进去。
孙长宁一直没有说话，只是有些纳闷儿，钟嬷嬷这个贴身伺候的怎么会守在院子外面。
不知为什么，她瞬间就想到了之前遇到的那个来给老夫人请平安脉的大夫了。
满是皱纹的枯槁面容已经记不清楚了，只是那双晶亮的眼眸却是如烙印一般的刻在心底。
还有那双年轻的手，以及虎口处那道显眼的月牙刀疤。
“娘，这，这是我抄的书，女德女诫各二十遍，请娘亲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