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把众人领到森林入口，递给每人一个小袋子。金丝嵌丝绸的袋子里装着大小一模一样的贝壳，每人三个，林知青十个。

“进去沉默森林以后，每说一句话就有一个贝壳自动消失，贝壳就是你们的生命，”侍女把木制的路牌翻转，巨大的教堂凭空消失，木牌上刻着滴血的六个大字——“沉默森林入口”。

“记住，森林是海洋与陆地的桥梁，只有贝壳能够保证陆地人在森林的安全。”

江源顺着被踩出来的泥路往里走，林知青紧随其后，余周周抬脚，刚刚踏入森林，上个世界未好的伤腿瞬间回归，身上沉重的接待礼服也变成上个世界的白色连衣裙，她瞬间往下跌，黑袍人罗切斯特立刻接住她，她于是跌进他的怀抱。

连胜了然，勾唇双手环抱，缓步往她走。

罗切斯特伸出手臂，挡住了他的行走路径。

“教堂的管理者不是你。”

连胜抬眸，紧紧地盯着那黑袍子下的黑暗，阳光照不到他的脸，连胜猜测，就算看见黑袍子的五官，两人大概也是不认识的。然而黑袍子却处处呛他，为什么呢？难道他也是她曾经的世界的情人吗？余周周所说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意思？

江源驻步，回身，随意地把手插着口袋，吊儿郎当地眯眼看他们。林知青抬眸看江源，江源把手抽出来，挠了挠后脑勺，笑他日常的阳光大少年的笑，覆盖了刚刚的气息。

林知青扬了扬下巴，问他。

江源走到他身边，替他把游戏角色面板调动出来：“教堂的管理者必须处在黑暗中。教堂的管理者权力仅次于教皇，不次于圣女。”

江源调完，林知青还在翻看，江源在地上捡了一颗石头，放在泥路正中间作为标记。

林知青读完，连胜已经越过他走在江源身后，罗切斯特背着余周周，他的下巴暴露在黑袍外，露出深浅不一的伤口，结痂的地方颜色暗红，尽管如此依稀看得出来他下巴瘦削，薄唇性感，被毁容之前长得很好。

没走一会，两排猴子敲锣打鼓，整齐一致地演奏不成曲调的音乐，有的猴子弹的轻巧哀伤，有的猴子敲得很重很有力，从本就十分狭窄的道路两旁走过，几人被迫和他们擦肩而过，耳膜不适应地疼痛起来，繁琐的衣服上挂满猴毛。

连胜和最末尾那只最小的猴子擦肩而过时，他回头看了一眼。

很快前面就出现了岔路口。

往左走的路上泥泞不堪，布满猴子的脚印，看来是它们来时的路，往右走的则平平无奇，和现在走的一样。

走在第一个的江源回头，众人也没有头绪。他又捡了一个醒目的石头，放在岔路口中间，脚一抬，往右走。

连胜拉住他的衣领，把他拽回来。伸出手指往左指了指。他没有说原因，显得没有说服力，但是他的手上布满不寻常的茧，让人不敢不信。

江源被他拽到身后，由连胜开路，往左走。江源回头看了一眼林知青，林知青脚步一转，跟上连胜。

连胜走得很快，罗切斯特要背余周周，很快落在最后一个。

往左边走了不久，再次出现了岔路口。

那一颗石头正正地放在原来的位置。

林知青低头数了数贝壳，发现少了一颗。

江源看他数，也低头，发现自己也少了。

连胜看到两人这一副模样，轻笑一声站定，不再往前走。

江源生气地咬紧后槽牙，连胜插着手，好像在说，敢打就来。

林知青拍了拍江源的后背，放了一颗贝壳在他的口袋里。随后又走向罗切斯特等人，一人给了一颗贝壳，最后走向连胜，小袋子在手里掂量两下，最终把一颗很小的贝壳放在他的掌心。

然后由林知青领头，往右走。

不久后，又是左右两排的猴子仪仗队。

林知青皱眉，他觉得和来时很像，却缺了点什么。

他想了想，是什么呢？

依旧是不成曲调的鼓声，混乱却仿佛有顺序。小鼓打起来很清脆，大鼓需要背在背上，声音很沉闷，数量也远不如小鼓，听起来就像是小鼓的背景音，把小鼓的声音托举起来，起映衬小鼓的作用。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次两边的路更拥挤，猴子仪仗队紧紧挨着众人过去，湿润的猴毛擦过几人的衣服，一刻不停地敲动的鼓棒在人与人的间距间敲，偶尔撞到人也满不在乎。

直到猴子仪仗队完全从他们两排走过，林知青才突然明白了原因：他数了数猴子的数目——少了一只。原本有十八只，现在只有十七只，藏在队伍最后面的最小的猴子不不见了。

他回头看了看身后的队伍——没有少人。

他的身后是江源，然后是连胜，还有一个很大的黑袍子，黑袍子后面隐隐约约背着一个人，看那华丽的服饰和身形，大概是余周周。

离他最近的是江源，他眯着眼睛看了看，江源脸色如常，目视前方，继续往前走。

他于是也继续往前走。

不一会儿，他感觉身边有一阵风过，他猛地转过头，却只看见一块棕黄色的光影色块，地上落下几根猴毛，他猜是刚刚走散的那只小猴子。

可是继续往前走之后，他发现，地上出现了一颗小石头。

江源蹲下来，没有捡起它，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是那一颗。

他们又循环了。

低头，各自检查自己的袋子，果不其然少了一个贝壳。

林知青紧紧皱着眉头，向其他人打手势，以表歉意。

江源却依旧蹲在地上，扯了扯他的裤腿。

在石头下边，压了一根猴毛。

“石头被动过，”江源言简意赅，捡起石头，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贝壳变成最后一颗。

和林知青的袋子里的数目一样，林知青的袋里那一颗，是他刚刚给连胜的那一颗，最小、最丑的一颗贝壳。

他捡起石头，目光看向连胜。

连胜双手插兜，他的袋子因为这个动作看起来格外鼓。

往左走，是循环。

往右走，是猴子。

他们在第一个陷阱里踩中了第二个陷阱。

连胜向来是偏向虎山行的人，在第一次猴子路过时，他们就达成了协议。

往左走会丢失一只贝壳，是因为贝壳替他们抵消了一次循环的伤害；往右走不会丢失，往右走的考验是猴子仪仗队，之所以没了贝壳，是因为被小猴子偷了。

江源很气愤，他往后走，想去找圣女，却渐渐发现那个黑袍子走路的方式很奇怪，根本不符合一个人的运动惯性，反而更像好几个小动物组合在一起，像舞狮一样。

他驻步，那黑衣也停下脚步。

对峙了几秒，江源把手中的石头丢过去。

黑袍子瞬间散作一群猴子，猴子四散跑进森林，再也没有踪影，路上只剩下两件衣服，一件是破布拼凑成的黑色桌布，一件是圣女进入森林前的接待礼服。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两人就已经掉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