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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船,小船. 会跳舞的摇摇

头戴小红帽的鸭子

摇摇是一只小鸭子的名字。初春的一个星期天,出生才三天的摇摇头上顶着用红色墨水染出来的小红帽,翅膀上披着两片绿袖套,像个小怪物似的,跟它众多的兄弟姐妹瑟缩在一只箩筐里,展览在居民小区的阳光下,等待出售。

摇摇长得不怎么好看:脖子太长,脚掌又有点过大,两条细骨伶仃的腿,没有别的小鸭子那么圆润可爱。所以,天已经傍黑了,摇摇成了箩筐里卖剩下来的最后一只小可怜儿。它孤孤单单,又惊又怕,在箩筐里趔趔趄趄地蹒跚着,嘴巴里发出叽叽的叫声。

小姑娘青青牵着妈妈的手走过来。青青下午在少年宫里上了两堂外语课,又上了两堂芭蕾课,疲倦得走路都像是踩着白云。这时候,她看到了箩筐里有一只穿着红红绿绿衣服的小鸭子,眼睛一亮,挣开妈妈的手奔上前,趴在箩筐边上看。

“多么难看的小鸭子啊!”她抬头问炕房主人,“干吗要给它戴上红帽子和绿袖套呢?它的黄绒衣不好看吗?”

炕房主人卖了一天小鸭子,赚够了钱,急着回家喝啤酒看电视,就大方地挥了挥手:“小姑娘,你要是想要,这只鸭子就送你了。”

青青回头问妈妈:“我能吗?”

妈妈皱起眉头,拖长了声音:“我们家有条件养动物吗?大人每天要上班,你呢,平常上学校,双休日要学钢琴、学美术、学外语、学芭蕾,谁也不会有空闲照顾一只小鸭子。”

炕房主人一心想着赶快把摇摇送出手,就帮青青说好话:“鸭子好养啊!一点点烂菜叶、剩饭粥,就够它吃的了。又不像养条狗,还要洗澡、美容、打针、配营养,那才叫烦人呢。”

青青眼巴巴地看着妈妈。

妈妈心一软,叹口气:“好吧好吧,你把它带回家吧。只是有一条:不准玩物丧志。”

青青问:“什么叫玩物丧志?”

妈妈也说不好,含含糊糊应付她:“就是养鸭子耽误了学习呗。”

青青赌咒发誓:“我肯定不会的。”

摇摇就这么被青青宝贝一样地捧在手心里,小心翼翼捧回了家。青青觉得每个人都有一个名字,小鸭子也应该有一个。青青看着小鸭子在地板上摇摇摆摆地走来走去,开心得咯咯笑,说:“你走路的样子真好玩哪,摇来摇去像个不倒翁,就叫你摇摇吧。”

摇摇喜欢这个名字,走过去用扁嘴巴轻啄青青的手指头,表示它的认可和快乐。青青嬉笑着跳起来,把手缩到背后,大声告诉妈妈说:“摇摇在挠我的痒痒!好痒啊!”

青青不喜欢摇摇脑袋上翅膀上很俗气的红和绿,决定要给它完全彻底地洗一个澡。她找出一只小塑料盆,倒了半盆水,把摇摇放进去。摇摇拼命地叫,想要告诉青青说:“我还太小呢,羽毛还没有长出来,不能够下水游泳的!”

但是,青青听不懂摇摇的话。摇摇不愿意让青青太扫兴,只好勉为其难地在水面上漂浮和挣扎。

青青在摇摇的绒毛上打了香皂,慢慢地搓,搓下来半盆红红绿绿的水。摇摇的绒毛都湿淋淋地粘在了身上,在青青手中瑟瑟地抖,一个劲地要张嘴打喷嚏,脖子一伸一伸,活像喘不过气来的样子。

青青吓得直叫妈妈:“妈妈,妈妈,快来看哪!摇摇这是怎么啦?”

妈妈冲过来,拿一块手帕擦干摇摇的身体,又摘下卫生间里的电吹风,呼呼地吹松了摇摇的绒毛。摇摇浑身上下暖洋洋的,热烘烘的,扁嘴巴黄黄的,毛色淡淡的,眼睛亮亮的。青青把摇摇贴在脸颊上说:“你真是个漂亮的小家伙啊!”

摇摇在家里独自寂寞

青青把自己装芭蕾舞鞋的盒子腾出来,铺上塑料布,铺上卫生纸,还铺了自己的一条旧围巾,给摇摇做睡觉的窝。

夜晚来临时,青青的妈妈嫌摇摇脏,有气味,就把鞋盒送到了阳台上。

青青睡到半夜里,梦到摇摇被一条大蛇缠住了,那蛇张大了嘴,摇摇的一半身体已经被它裹进了腮帮子,只剩一双小腿在外面乱蹬。青青“啊”的一声醒过来,赤着脚丫往阳台上奔,看见摇摇在鞋盒子里睡得憨憨的,才放了心。

第二天晚上,青青无论如何也不让妈妈把摇摇送走了,她眼泪汪汪地对妈妈说,如果摇摇必须睡阳台,那她也陪着摇摇睡阳台。妈妈拗不过女儿,只好同意让摇摇睡在青青的床下面。

这样,摇摇夜里总是听到青青呼吸的声音,说梦话的声音,翻身和磨牙的声音。摇摇也跟着翻身,做梦,磨牙。哦,摇摇没有牙齿,它磨不了牙,只好轻轻地咂嘴巴。

摇摇跟着青青享受一样的伙食待遇:从早晨起床吃早餐开始,青青一定忘不了把她的食物分给摇摇一份:一小碟牛奶啦,半个煮鸡蛋啦,面包或者蛋糕屑啦。晚餐的时候,摇摇甚至还能够吃到猪肉、鱼和鲜美的海产品。

有一次,摇摇被一根长长的肉丝卡住嗓门,噎得差点翻白眼,是青青的爸爸掰开它的嘴,把那根肉丝从它的喉咙里拽出来,才救了它一命。

还有一次,摇摇吃多了油腻的东西,肚子坏了,拉出来的屎都是绿色的,青青妈妈喂了它一点点黄连素,又救了它一命。

类似的事情还有很多,摇摇在青青过分的宠爱和任性的喂养下,一次又一次大难不死,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除了孤独和寂寞,摇摇觉得自己的生活没有一点可抱怨之处。但是孤独和寂寞的确是一件非常恼人的事。比如说,整个白天的漫长时间里,摇摇只被允许待在房间北边两平方米的封闭阳台上。它看不到电视,看不到青青房间里那些好玩的东西:什么图画书啊、洋娃娃啊、台灯啊、闹钟啊,等等。也听不到一点点说话声、流水声、风声和雨声。它摇摇晃晃迈着八字步,从东走到西,又从西走到东,来回都是一百步,不多也不少。走得累了,摇摇就跳进鞋盒里,把脑袋藏进翅膀下,睡个昏天黑地。

有一次,摇摇看见阳台上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的一只黑蟑螂,亮光光的脑袋,油油的翅膀,两颗小眼珠骨碌骨碌转得很神气。摇摇高兴坏了,扑扇着翅膀冲过去,一边叽叽地跟那家伙打招呼,想跟它交朋友。怎料到黑蟑螂一点都不领情,不等摇摇奔过来,嗖地一下子掉了头,钻进阳台的一条细缝里,只留下一股难闻的气味。摇摇怔怔地站住了,沮丧地想,难道我就这么讨人厌吗?连蟑螂都不肯跟我玩一玩,说说话?

还有一次,摇摇发现了从阳台空中垂下来的一只小蜘蛛,它把自己的身体吊在一根白亮白亮的细线上,悠悠荡荡像打秋千。摇摇仰着头呆呆地看了半天,心里想:打秋千一定很好玩,去跟小蜘蛛商量商量,求它让我也玩一次吧。摇摇就摆出一副笑模样,轻手轻脚地往蜘蛛身边走。想不到蜘蛛跟黑蟑螂一样不肯搭理人,它看见摇摇的影子移过来,刹那间顺着那根白丝倒行而上,眨眼间的工夫就回到了阳台顶上,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

摇摇叹口气,不明白天底下的物种和生命为什么要彼此警惕、彼此仇恨。大家一起玩耍、一起长大,不是更好吗?

依恋的感觉

摇摇多么喜欢青青放学回家到上床睡觉之前的这一段时光哪。每到下午四五点钟,摇摇就屏息静气地站在阳台上,侧耳倾听外面的声音。青青上楼的脚步声总是嗒嗒嗒嗒快得惊人,摇摇猜,青青不是一级一级走上来,而是跳芭蕾一样地踮着脚尖奔上来的。离家门还有十级台阶的时候,摇摇听到青青的喊声了。青青喊的不是妈妈,是摇摇:“摇摇!摇摇!我回来啦!”

就这么一声,摇摇激动得眼泪都要掉下来。它伸长脖子尖声尖气地回应着青青,用扁嘴巴去啄阳台的门,啄不开,又退回去,小小的秃翅膀张开着,原地转圈,歪歪倒倒,趔趔趄趄,像一个还没有学会走稳路却不小心喝醉了酒的婴儿。

房门开了,后阳台的门也开了,青青带着一身阳光、树木和青草的气息奔过来,双手从地上抄起摇摇,让它站在自己的掌心里。她问它:“想我了吗?嗯?想我没有?说话呀!”

摇摇闭上眼睛,趴下,伸长了脖子,把黄黄的扁嘴巴搁在青青的手腕上,叽叽咕咕,呢呢喃喃,做梦一样的幸福。

可是青青的妈妈不允许青青跟摇摇亲热太久,她在厨房里笃笃地敲着菜板,催促青青:“好了好了,见过面就可以了,赶快去做作业!练琴!练芭蕾!”

青青站起来,把摇摇藏在衣服下面,带进自己的房间。青青的妈妈其实看见了,但是她装做没看见。因为青青要是不带摇摇走,就会每隔几分钟找个借口到后阳台去看它,反而分了心,耽误了时间。让青青带上摇摇,青青会觉得自己做了一件不该做的事,对不起妈妈,写作业的时候会老实许多。

摇摇是一只懂事的小鸭子,乖巧的小鸭子,它知道怎么做才是对青青好。它趴在青青给它备好的一张报纸上,眼皮低垂着,一动不动,一声不响,好像对青青频频投过去的目光没有反应,无动于衷。实际上,它知道青青对作业的烦恼,看得见青青遇到难题时嘴唇咬起来的样子,还听得见青青坐久之后直起腰来不由自主地一声叹息。它心疼青青,盼着青青快一点做完作业,没有负担地跟它嬉闹玩耍。

作业是真多啊。语文做完了是数学,数学做完了还有英语,常常还要额外地加上社会、自然,甚至手工劳作。有时候还会发那种模拟试卷,很长的一张,几乎占据了青青的小半个书桌,摇摇瞥上一眼头都要发晕。它很佩服青青能够在很短的时间里把考卷上的那些空格填满。摇摇觉得青青是世界上最了不起的小姑娘,它为她自豪。

终于结束了功课,青青可以有一个短暂的休息时间了。其实也不是完全彻底的休息,因为青青的妈妈安排她在这段时间里听音乐练芭蕾。

青青脱去外衣,换上白色的芭蕾舞鞋,随着音乐声独自翩翩起舞。

陪女孩练舞蹈

青青喜欢练芭蕾。这是她每天所有要做的功课中最让她开心的一种。她喜欢把自己小小的身体打开,脚尖立起,向上,再向上,感觉自己身体的柔软,感觉自己就像一片羽毛那样轻灵,那样自由,随心所欲地飘舞和飞翔,直至触摸到蓝天的纯美和光明。

摇摇因为青青的开心而开心。它看见青青旋转和飞升的样子,自己也想转起来飞起来。它踮着脚,张开翅膀,笨拙地在原地转圈。重心偏了,它一个趔趄翻倒在地,赶快用翅膀撑着稳住身子。

青青看见了,前俯后仰地笑:“摇摇,摇摇,你在干什么呀?你也想跳舞吗?你会跳舞吗?”

摇摇的确想跳舞。小鸭子为什么就不能跳舞呢?摇摇的情绪更兴奋,它甚至仿照青青的动作,学着把一只脚掌抬起来藏到肚皮下面,只用另一只脚掌练“金鸡独立”。它还把细细的脖子昂起来,扭过来,又扭过去,像舞台上高贵而羞涩的白天鹅。它的翅膀尖尖张开,收拢,再张开,再收拢,跟青青张开双臂的动作一模一样。

青青大喊大叫地奔进厨房,把她的妈妈拉了出来:“快看哪,快看哪,摇摇会跳舞啦!”

妈妈在烧鱼,满身煎鱼的油烟味,又好气又好笑:“瞎说什么呀?鸭子跳什么舞?说疯话呢。”

青青就命令摇摇:“摇摇,你跳一个!跳给我妈妈看一看!”

摇摇不害羞,高高兴兴地伴着音乐蹒跚起舞:金鸡独立、扭脖子、扇翅膀、转圈圈……

妈妈惊讶地瞪大眼睛:“还真是啊!奇了怪了,一只小鸭子居然有乐感,会跳舞!”

青青扑过去把摇摇抱起来,举到脸颊上,抚摩它,亲它,用鼻尖蹭着它的毛。

摇摇的确想跳舞。小鸭子为什么就不能跳舞呢?摇摇的情绪更兴奋,它甚至仿照青青的动作,学着把一只脚掌抬起来藏到肚皮下面,只用另一只脚掌练“金鸡独立”。它还把细细的脖子昂起来,扭过来,又扭过去,像舞台上高贵而羞涩的白天鹅。它的翅膀尖尖张开,收拢,再张开,再收拢,跟青青张开双臂的动作一模一样。

第二天去学校,青青迫不及待地把她家里的重大新闻宣布出去。青青指手画脚,连说带表演,模仿着摇摇的滑稽动作,自己把自己逗得哈哈笑。可是她的同学们都不笑。

同学们皱着眉,撇着嘴巴,很严肃地指责她:“你骗人!世界上不可能有会跳舞的鸭子!”

青青信誓旦旦:“骗你们是小狗。”

同学们说,如果真有这样一只鸭子,那就该上电视了,就该去“迪斯尼”表演了,就该进“吉尼斯”纪录了。

“你敢不敢把你的小鸭子带来给我们看看?”同学们嘲笑地看着青青。

青青说:“带就带!”

想了一下,青青又说:“动物是不能带到学校来的,还是你们跟我回家吧。”

可是,到了放学的时候,这个说作业太多了,要赶着回家写作业;那个说要上钢琴课;第三个说要上家教……谁也不肯真的跟了青青去。

青青很失落,一个人闷闷地走回家。摇摇不知道青青心里的不痛快,照样在阳台上拍着翅膀转圈,亲亲热热地迎接她。青青的眼泪就快掉下来了,抽抽噎噎地说:“摇摇,摇摇,还是你最好,你永远是我的好朋友。”

日子过得飞快,孤独的摇摇伴着孤独的青青一天一天长大。它身上那层淡黄的绒毛褪去了,长出来薄薄的褐色花纹的羽毛和翅膀。它的身体扁扁的,屁股圆圆的,走起路来昂首挺胸,轻捷而活泼。它的叫声也变得低而哑,“呷呷,呷呷”,显出沉稳而自信的样子,像个真正的小绅士。

青青的芭蕾舞鞋盒它已经睡不下了,于是改睡在一只装饮料的方纸箱里。每次青青用两只手把它的身体抱起来的时候,它不再把黄黄的扁嘴巴搁在青青手腕上撒娇了,而是把长脖子高高地挺着,湿润润的眼睛温顺地盯住青青的脸,表示着它的友好、信赖、感激、托付……

下楼去玩啦

暑假,上学的孩子们终于有了一丁点的空闲。每天傍晚时分,在他们做完各种各样的作业之后,被家长允许玩一小会儿。

楼下有一块不小的绿地,茂密的丝绒草刚被修剪过,散发出好闻的青涩味,草地中间盛开着红红的玫瑰。有一只小哈巴狗好奇地走近去,大概是想闻闻玫瑰花的香味吧,却被玫瑰的刺扎了一下,掉头就跑,一边跑一边叫出很委屈的哭声,惹得踢球和玩滑板的男孩子们笑成一片。

那只漂亮的斑点狗,个头很小,面孔一团稚气,大概出生才不过两三个月吧,可是精力充沛得像是脚底板安了弹簧,奔来奔去跟男孩子们抢那只黑白花的足球,时不时还被新剪的草地滑个跟头,仰面朝天地乱蹬小腿,像在表演一出滑稽剧似的。后来斑点狗的主人——那个戴眼镜的小胖子不愿意让他的宠物狗出丑太多,就回家拿了一根带花纹的皮链条,拴住小狗的脖子,强迫它在草地边上蹲着,老老实实做看客。

青青站在她家的阳台上,无比羡慕地往楼下看。她还把摇摇抱起来,让它也看几眼,跟着乐一乐。青青问摇摇:“你想不想下楼玩?我带你下楼玩玩吧,好不好?”

青青到妈妈房间里找出一根红皮带,把摇摇的脑袋从圆圆的皮带扣里伸过去,尔后牵着摇摇走了几步。青青觉得手里牵着宠物的感觉好极了,像公主,像女王,像照耀全世界的小太阳。青青就这么牵着摇摇一步一步走下楼。

摇摇很开心,它开心得直想张开翅膀飞一飞。在青青家里长到这么大,它还是第一次被带出来见识外面的世界。它走出楼门的时候,被夕阳眯得花了眼,使劲眨巴了好几下眼皮,才算能适应。

接着,它闻到了青草的香味,玫瑰花的香味,阳光的香味。这些遥远而熟悉的气味让它想起了自己的童年,想起了在蛋壳里和乡村的炕房里度过的生命最初的日子。它被世界的美好所感动,也因此更加感激青青对它的友善和厚爱。

我的摇摇会跳芭蕾

青青牵着摇摇,满心高兴地往草地那边走,要想加入那一群孩子和小狗组成的热闹的小圈子。

可是没等青青和摇摇走得很近,孩子们就大惊小怪地叫起来:“看哪,看哪,一只丑小鸭!”

青青大声地责备他们:“不要瞎讲噢,它的名字叫摇摇,它是一只漂亮的小鸭子。”

一个脸上长雀斑的女孩子鄙夷地撇着嘴:“这么难看的丑东西,还用红皮带牵着,当它是宝贝,笑死人!”

戴眼镜的小胖子伸长了脖颈,两只手臂别到背后,故意学摇摇走路的样子:“呷呷!呷呷!我是丑小鸭!”

青青气得满脸通红:“别以为你们带出来的宠物狗多神气,它们什么本领都没有。”

雀斑女孩反过来问青青:“你的丑鸭子会什么?”

青青自豪地回答说:“我的摇摇会跳芭蕾!”

小胖子斩钉截铁地叫起来:“不可能!”

青青抿着嘴唇笑一笑,蹲下来摸摸摇摇的背:“摇摇,摇摇,你听见他们说的话了吗?他们瞧不起你,你该露一手让他们好好地看一看。”

她说着,托住摇摇的头,把皮带从它的脖子上退出来,扔在脚旁边,手里抱着摇摇,在它的脑袋上亲了亲。“来吧,”她说,“跳舞吧,跳给他们看看吧。没有音乐没关系,我来帮你喊拍子。”

青青学着舞蹈老师的样,用两只手掌相拍击,嘴里呼应着喊:“一二三四!一二三四!……”

击拍声一起,摇摇就不由自主地兴奋,它像中了魔一样地动起来,听从青青的指挥,金鸡独立、扇翅膀、转圈圈……每一个动作都做得很有节奏感,神情可爱而滑稽。

草地上玩耍的孩子们呆住了,一个个的张大了嘴,瞪圆了眼。是啊是啊,他们从来没有看见过这样一只神奇的小鸭子,一只懂音乐、会节奏、能够像丹顶鹤一样翩翩起舞的小鸭子!虽然它的体态有一点臃肿,有一点笨拙,有一点摇摇摆摆逗人乐,可是它毕竟是在跳舞,抬脚展翅都显露着真正舞蹈家的气度!

女孩不服输

青青抬手把摇摇按住,让它原地休息,然后笑眯眯地问大家:“看过瘾了吗?它是不是一只会跳芭蕾的小鸭子?”

孩子们紧闭双唇沉默着,都不肯说话。

过了一会儿,戴眼镜的小胖子忽然喊一声:“点点!”

那只漂亮的斑点狗就闻声而动,一下子立起两只后腿,扑到小胖子身上,伸出舌头,眼巴巴地看着小主人,以为有什么好吃的。

小胖子说:“点点,你也表演一个,表演得好,我让妈妈去给你买炸鸡块。”

在炸鸡块的诱惑下,点点开始表演作揖、拜年、转圈圈咬自己的尾巴,还立起身体,像人一样用两条腿走来走去,一边走一边左顾右盼,很得意很神气的劲儿。

孩子们一齐为点点鼓掌、喝彩,同时用挑战的目光看着青青和摇摇,好像说:“怎么样?还是小狗好玩吧!点点多讨人喜欢哪!”

雀斑女孩拖长了声音说:“点点这样子才是跳芭蕾呢!芭蕾要用脚尖着地的,小鸭子能够吗?”

青青气得满脸通红,要哭,又没有哭出来。她弯下腰,两手抄起摇摇的身子,抱在胸前,说:“走,我们回家去,不跟他们玩。”

摇摇把头埋着,不敢看青青的眼睛。它心里很愧疚,因为它知道青青心里是很失望的。青青什么都没说,但是青青是个要强的小姑娘,她做什么都不肯比别人做得差。这一点,摇摇早就知道得清清楚楚。

青青到家后,把摇摇放到地板上,转身就打开音响,放音乐。青青对摇摇说:“从现在开始,你要学会用脚尖站立,转圈,听懂了吗?你必须学会踮着脚尖一口气转二十圈。不,三十圈!”

摇摇直着脖子,眼巴巴地看着青青。它知道,这是有难度的,可是再难它也要学,为了让青青有面子,它要比小狗点点做得好。

为了小主人的笑脸

在青青的指挥下,摇摇开始了每天两次的艰苦训练。

青青一直对摇摇很和善,可是现在却变了,变得苛刻而严厉。她强迫摇摇必须用脚蹼的尖尖支撑起整个身体的重量。摇摇身子胖,脚蹼又很软,总是撑不了一秒钟,噗的一声倒下来,一摊泥一样地软在地板上。青青就用一根透明的塑料尺去敲打摇摇的脚,恨铁不成钢地说:“你怎么回事啊?一点毅力都没有!”

大部分的时候青青敲打摇摇只是吓唬它,有时候急得厉害了,下手就很重,摇摇的腿骨被她敲得红肿起来,腿很疼,踮脚站立的样子更加摇摇欲坠。青青气得直哭。

青青一哭,摇摇心里就惶恐,恨自己脑子太笨,悟性太差。它憋足了劲要把动作做好,可是偏偏越急越做不好,简直就落进了一个愿望的怪圈。

青青和摇摇之间往日的和谐和默契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紧张和惶惑。青青总是对摇摇不够满意,摇摇也总觉得自己表现不好,对不起青青。

有一天,青青气急败坏地呵斥摇摇说:“你知道你为什么没有小狗点点那么灵巧吗?是因为你太胖了!你的身体这么重,像个大肚婆!”

摇摇一声不响,扭头打量自己的身子,觉得青青的话说得非常对,它的确是太胖了,它的肩背厚墩墩的,肚皮圆滚滚的,屁股肉嘟嘟的。它面红耳赤地想,从前怎么没有注意到呢?它踮不好脚尖,转不了三十个圆圈的原因,就是它太胖了啊!

摇摇决定减肥。它对食盆里的饼干蛋糕和火腿肠看都不看,只肯喝一点点稀薄的米汤。青青的妈妈很奇怪,怀疑摇摇是不是病了,或者得了厌食症了。青青却拍着手说:“不吃更好啊,不吃东西就能够瘦啦!”

青青的妈妈不理解:“鸭子要减肥干什么?小鸭子就是要肥肥胖胖才可爱嘛。”

青青撇撇嘴:“妈妈你不懂,不要乱说。”

摇摇在一星期之内瘦成了一副骨架,身上的羽毛没有了光泽,连眼睛也暗淡了许多,不像肥肥的小鸭子了,像一只皱巴巴的鹌鹑鸟。

可是,它果然能够轻轻松松踮脚立起来了!它借助翅膀的力量,努力让自己的身子飞起来,旋转,再旋转,一圈又一圈。它头晕,心跳,体力不支,每次转完圈圈都要躺倒在地,喘息得透不过气来。

青青满意极了,她抚着摇摇的脑袋,趴下去亲吻它,咯咯地笑。

在摇摇的眼睛里,青青的笑脸比最美的花儿还好看。

旋转的精灵

暑假快要结束的时候,青青第二次把摇摇带到了楼下草地上。踢球和玩滑板的孩子们都在,哈巴狗毛毛和斑点狗点点也都在。

青青走到雀斑小女孩和戴眼镜的小胖子面前,说:“愿意看看我的摇摇表演芭蕾舞吗?”

雀斑小女孩无比惊讶地说:“这就是那只会跳舞的小鸭子吗?它怎么变了这么多?不像只鸭子了,简直就像一只画上了羽毛的纸风筝。”

青青无比自豪地说:“可是,它现在能够用脚尖跳舞了,它能够一口气转三十个圈,转得比《天鹅湖》里的王子还要多!”

青青不等对方表示出任何嘲笑的意思,把摇摇放到草地上,轻轻拍一拍它的背:“摇摇,你是好样的,来吧,跳给他们看看吧。”

摇摇深情地看了青青一眼,吸一口气,把胸脯挺出来,肚皮缩回去,身体用劲地往上一提,稳稳当当踮起脚尖。然后,它把翅膀慢慢地舒展开,循着圆心试探地转了一个圈。

感觉挺好,没有滞涩和生硬的意思。

它放松了全部的身心,意念只集中在一对脚尖处,连续地旋转起来。它一边转,一边有节奏地拍打翅膀,姿态优雅而曼妙。

四五圈之后,旋转的惯性开始起作用,摇摇不由自主地快起来,并且越来越快,整个身体转成了一只褐色花纹的陀螺,旁观者已经看不清它的两只脚是如何倒来倒去的了。它心跳,头晕,气喘,喉咙像被人用手卡住了,随时都可能窒息。可是它感觉非常之好,它觉得自己的生命轻盈而愉快,灵魂连同肉体都在美妙地飞升,向着蓝天和太阳飘上去,自由自在……

摇摇摔倒在草地上的最后一刻,睁开眼睛,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青青。它看见青青吃惊地捂住嘴,而后尖声叫喊着向它扑过来,一下子跪倒在它身边的草地上,抚摸它的羽毛,喊它的名字。

摇摇不明白,青青为什么要哭呢?她应该为我而自豪啊,我转了那么多圈。

于是,摇摇愉快地闭上眼睛,咧开嘴巴,给青青留下最后一个心满意足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