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的社会是极其复杂的，正处于除旧布新的伟大变革时期。除旧，当然也要除掉封建意识。可是，这种封建意识居然也钻到了年轻人的头脑之中。二十八岁的青年晓琪，就是一名旧道德的俘虏和卫道士。他爱白玉爱得发狂，却又极想把她变成自己笼中的小鸟，男子汉大丈夫的附属品（虽然他尚未取得丈夫的地位）。有一次，白玉患了重感冒，到医院去挂号治病。回来之后，晓琪不厌其详地问她，医生是怎样诊断的？听心肺隔着衣服怎么听啊？

后来，当晓琪发觉了白玉当模特儿的秘密时，他真正地被震惊了。他极力阻挠心爱的女友去干这种“低级下流的勾当”！他给白玉发出了强烈的“哀的美敦书”：“假如你不立即辞掉这个类似脱衣舞女的卑贱职业，那就一刀两断吧！”

白玉屈服了。她辞去了美院的工作，继续在家待业。但是，回想起这一切，她对晓琪的感情也迅速地冷却了。

白玉当模特儿的这段遭遇，以及保卫干事晓琪表示强烈愤慨的事儿，在美术工厂的职工当中也悄悄地传开了。有同情白玉的；也有赞许晓琪的；更多的则是议论白兰的短长。范保刚是连白花、黄花都容不得的人，当然更容不得当过模特儿的白玉了——他亲笔从招工名单上勾销了白玉的名字。

自从上次雨淋大红花——滞销产品大展览——白兰给局领导写了意见书之后，她与范厂长的关系越来越紧张了。从艺术见解的不同，发展到产品方向之争。现在范保刚再一次越过界限，居然使用权力勾销了白玉进厂就业的机会。他仍然觉得对白兰报复得不够，未能迫使这个小寡妇低头认错，竟然怂恿晓琪，在一次共青团的学习会上，对白兰姐妹进行人身攻击。

就在范保刚厂长有意无意地“整治”白兰的时候，美术公司为调整领导班子而进行“民意测验”，其中有一次由知识分子代表进行的无记名投票，白兰得票最多。“选举”结果报到了局党委，又经过了充分地讨论、争论和调查，今年三月，三十九岁的女大学生、共产党员白兰同志，被破格任命为美术公司的经理了。消息传来，震动了燕京美术工厂的上上下下。与此同时，另一个消息也使全厂职工感到有趣，美工师黄梅梅嫁给了副厂长李宝曾，而且接替了白兰原先的职位，当了设计室主任。不久，便是余宏业突然回国，以及“当过模特儿”的白玉进厂。哈哈，八三年真是新闻多呀！

今天，面目清秀、身材匀称的白玉，正用这件带补丁的肥厚白大褂，蒙住全身，把自己装扮成一只又笨又丑的大口袋，抡着十字镐，汗流浃背地在向垃圾山开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