峭岩
行色匆匆,在南国的旅途上,我读完了陈先义的这本评论集。诱人的墨香一直萦绕在我周围,它使我清醒了许多,振奋了许久。我知道,这本厚厚的用铅字垒筑起来的“象牙之塔”,是实实在在充满了作者的心血的,是他近几年来编报之余辛勤耕耘所得,所以,我读它时格外用心。以至忘却周围喧闹的世界。
在文坛上,我尤其佩服评论家,他们能够在嘈杂与繁华中保持清醒头脑,当我们执迷于什么潮流时,他们会清醒地指出一些什么,当我们为一事物辗转不前时,他们会发现突破口的位置,当我们习惯于老生常谈时,他们又会找到新的语境……
所以,我说评论家有三个别人不具备的功能:千里眼、顺风耳、方向盘。虽然这三个用语旧了点,但集中在评论家身上,还是新的概念。陈先义在履行评论家的职能时,无形中就做了这三件事。在时代变幻的风云中,他极大的扩张自己的视、听、触的功能,站在文学的瞭望塔上,为我们预报或导航。
军队是一个特殊的战斗集体,而为这个集体服务的军旅文学,格外引起陈先义的关注,这本集子的关注点就是围绕军旅文学而展开的,也是他多年尤其是改革开放以来对这一文学的研究成果。当商品经济大潮席卷而来时,在文学界也引起一些动荡、关注和思考。他首先抓住一个敏感的话题——通俗文学,从现象到本质,从内涵到外延,从国内到国外,从古代到现代,分析个底透。尤其是他的冷静思考,大观念的审美意识,令我们折服。使我们在“雅”与“俗”的界定之后,有了十分的清醒。作者是这样忠告我们的:“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文学艺术要得以发展,仅靠通俗性的东西是远远不能完成的,最终还是要靠严肃文学。”这是因为“它反映的是一个民族的文明程度,是一个民族的文化艺术长期积累发展的结果,是人类精神活动的深层境界,是艺术家创造激情的高度凝炼的结晶,是民族文化中至为宝贵的一部分,也是社会理性的标志。”
大脑的作用就是供人思考的。我发现陈先义的额头很宽大,头发也有些稀疏,必然是思索过度所至。他是报纸的编辑,常年奔波于文学潮流的浪谷间,耕耘于方格格里,他总是在寻觅什么,总是在发现什么。有几次参加有关文学艺术之类的会议,我发现他总是匆匆来,又匆匆去,有的会议不能陪到尾,打个招呼悄然溜走,第二天的报纸便有了他夜间劳作的成果。他是个连走路吃饭都在思索工作的人。这也许是办报人的特点。正是这个特点,使他有了非常丰厚的文学研究成就。从这本集子中,我惊奇的发现,他对当今文坛上的现象,有着多么热切,多么良苦的用心。单就“文坛热点透视”就一口气写了九篇之多,“文学随感”也写出了系列。就这两个题目里所概括的内容,使我们窥见了当今文坛上的光怪陆离的景观,不仅大开了眼界,更扫清了路障,坚定了既定的信念。就在一些作家、学者、青年人大谈“性文学”的时候,他为其拨开了迷障,他认为,文学作品中单纯的性描写,不是在表现和探索人性的纯洁,而是对读者的感官伤害,这种感官的迷醉只能使人们在精神上一无所有,使文化生态环境日趋恶化,使人的生存空间充斥野性的嗥叫,他郑重指出,这股非理性的、盲目的力量尽管无力创建一个朝气蓬勃的新世界,一旦汇聚起来,将成为极其可怕的毁灭性力量。
这种震聋发聩的敬告,令我们汗颜而后怕。批评是要勇气的。文学的批评更需要理论做根基。陈先义的评论文章特色之一,就是敢于站出来说话,这也是他的人格力量体现。今人的,古人的,西方的,东方的,他都敢于亮明自己的旗子,不搞模棱两可的东西,记得前几年,我曾工作过的那个艺术殿堂里,课内课外大谈弗洛伊德的理论,有的人对弗的性理论尤为欣赏,认为人的一切行为无不与性有关,这和弗的“唯性论”一脉相承。致使一些青年人兴奋了一阵子,当写出的一些“性文学”连连被刊物编辑部退回来时,他们才有了觉醒。陈先义在他的理论里,一针见血地指出,弗的“无意识”理论是一种伪科学。它的要害是完全忽视人在主、客体关系中生存和发展的事实,完全否认人是社会发展的产物,而强调人的精神的无意识冲动和本我冲动对人类活动及社会运动的决定作用。这个性本能支配一切的理论,就在陈先义的分析中瓦解了。
当然,这本集子所奉献给我们的内容不止这些,还有许许多多,诸如他对小说《弹道无痕》和《第一列兵》的艺术成就的肯定,他对长篇小说《地球的红飘带》的历史价值的评说,以及对评论界出现的“媚态现象”的针砭,都充满了理论的深刻性,逐篇读来,犹如一阵秋雨秋风掠过,使我们耳目一新,精神振作。
此文匆匆落笔,不成为序,最多是篇读后感而已。
1996年4月18日于平安里书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