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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鱼去散步 驶向塔克拉玛干

驶向塔克拉玛干

八月,我们乘专租乌鲁木齐青年旅行社的一辆中巴车,开始向新疆南部的塔克拉玛干大沙漠进发。人们都是有惯性的,一旦初次形成一个记录,这记录就有了历史的作用。昨天去天池坐下的车位,不是谁安排的,今天一上车就又是那个坐法了,大概往下也就固定坐到结束了。但细一观察,坐的位置优劣基本是各自按年龄和资份选的,如果让带队的精心安排,差不多也该是这个样子,可见一行人素质和品性都不错,不抢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这就注定此行不会有太令人不快的事情发生。由于相互还都有些陌生,所以都各自默默观看车外景色。

以天山山脉为界,以北为北疆,以南为南疆。乌鲁木齐差不多在北疆的最南侧。车出乌市一直沿平坦的戈壁公路往南行驶,路两侧生有稀稀疏疏矮矮枯枯的骆驼刺(也叫骆驼草),隐约看出的一点绿意虽然毫无生气,但却给人以顽强感,让人生出敬意。行至天山的风口地带,远远出现一大片稀疏却又林立着的高大风车群,绵延了好大的面积。兵团胡乐元主席说这是新疆著名的风力发电厂。车驶到风车近前才看清,风车的电杆高塔般粗壮,杆顶有一巨大的三叶螺旋桨像巨大的古代车轮般在转动。数十里地面上许多转动的螺旋桨给了我们以壮观的感动。开始有人发议论了,说科技水平高了,贫瘠也是财富。过去谁能想到只能制造灾难的风却成了宝贵的电力资源呢。再往前走,又发现,凡是有水的地方就有绿色,水到哪里绿就跟到哪里,或者说哪里发现了绿就到哪里找水,准没错。过天山时却不见一点绿,山体或灰黑色或沙黄色或淡紫色,山势和形状变化都很大,给我感觉,随便按一下快门都可成为色调和构图不错的摄影作品。尤其风口处从山北面被长风吹过的流沙,在山南侧形成一条又一条宽大的凝固了的瀑布。还有不知何因形成的许多处让人联想到古代什么遗址似的山群,颜色也酷似古文物。大部分山群像铁铸成的,棱角分明,使我想到鲁迅描写山的一句话,“淡黑的起伏的连山,仿佛是踊跃的铁的兽脊似的”。天山则像古代成群成群的巨兽的脊背。总体感觉,天山的山坚强牢靠,带有浓重的历史沧桑感,而内地和南方甚至东北的山,却树木茂盛甚至花枝招展,让人感觉到是现实的生命活力,置身其间容易产生爱情,但那爱情似乎也容易变化。要是在天山产生的爱情,恐怕就是海枯石烂心不变,千年万载不离分那样的。天山绝对给人以伟人的感觉!中午在托克逊县城停车吃午饭,一律要了当地特色食品——拌面。所谓拌面,就是把面条炒熟,再把另外炒好的卤菜拌到一起吃。昨天去天池就在途中吃过一顿拌面了,大概是新疆水稻少,面食多,而拌面的做和吃都方便且滋味齐全的缘故吧。

饭后前行不久远远见一盐湖,湖滩周围白花花堆着从湖水里晒出的盐。那一带的房屋都是盐场的。附近的滩涂多是一层浮雪似的盐碱。一路没见多少树,托克逊县城也没多少树,路过的县城主要街道都在重新规划修建,所以到处是推土机压道机及过往车辆碾起的烟尘。午后的路况开始不好,加上车速快,颠簸得厉害了。坐后边的刘醒龙等几位不时被颠得一会儿弹跳起来,马上又被摔坐下去。安放好好的箱包也被颠得乱串,按都按不住。醒龙实在受不了,只好坐到前边一个伸不开腿的空座位上,他说只要不颠就行。我们坐中间的几位也被颠得起起伏伏,这时司机旁边插放着的一只麦克拖着电线颠到我脚下来了,正要继续往后颠去。麦克的连线很长,可以串到每个人脚下的,我忽然拾起麦克同时也产生一个灵感:乘大家都还不熟因而更加寂寞的时候,用麦克把大家串联起来,既可以打发无聊也好淡忘一下挨颠的滋味。我拿着麦克歪歪斜斜走到司机身后一个放东西的闲座,忽然宣布道:“中国作家协会西行漫记广播电台在大颠簸中应运诞生!”沿塔克拉玛干大沙漠西北边缘奔波了几天,我们到达了中国最西的和田县。有兵团某师农垦企管局宣传部非常善宣传的马部长陪同,我们的广播电台更加活跃。一上车我就把他作为嘉宾推出,大家的掌声和本主持人的热情煽动,不一会儿马部长就主动成了主持人。在和田工作三十多年的马部长对当地情况烂熟于心,因而我们随时就知道了许多新奇的事情。车一上路就钻进了白杨树遮掩成的长长隧道,马部长就说了,和田种的树非常多,有人的地方就有密植的树,光是路边依树种植了葡萄架的长廊就有一千四百公里,这算是一个世界奇观。我们去看另一世界奇观时就在葡萄与树的隧道里穿行了好几次。这里家家房前屋后都被树包围着,他们个个爱树如命,因为没有树几乎就没法活着,所以成为公认的世界五百家绿化最好的地区之一。路上不长时间我们就亲眼看到十几种婀娜多姿的树,青杨、胡杨、小白杨、阴白杨、钻天杨、沙枣、红柳、馒头柳、核桃、槐、桃、杏、石榴、腊树、桑树……这里的桑树很有名,光巴克奇镇就有桑树四千万株。巴镇是古丝绸之路上四镇之一,植桑是为了缫丝织绸。这里的丝绸在全国占有重要地位,而且大多是手工织绸。

我们站在距和田市十五公里的巴克奇镇核桃树王面前时,全都仰脸惊呼起来。好一位历史老人啊,它自己就占地一亩有余,树冠遮天蔽日覆地面积达半亩。苍老的树干、树枝和仍然茂密的树叶似在述说着它生儿育女的沧桑经历。此树王已有五百多岁,是元代所植。树干需四五个大人才能搂抱得住。树干里能站进四个大人的树洞,又似乎在向我们显示着和田人民的胸怀。我和徐城北、刘醒龙一同爬进树洞,里面竟然还有闲空,兵团的白新民女士也爬了进去。醒龙又顺洞爬到树干上面另一个洞口,我们四人在上下两个洞口探出头来,胡乐元、钱明辉等好几人举起相机记录了这一镜头。后来车上的电台就把这镜头戏说成***同入洞房了。出于对这棵核桃王的尊重,我们和它拍了十多张照片。一行十四人一个不少的那张,只把两个树洞间的树干取进了景框,大家站在底下的洞口前,醒龙站在大家头顶的树杈之上和上边的洞口之下。在这棵历史之树面前,显出了我们一群作家的渺小。马部长说这树现在每年还能生四五千个核桃,如果仅按三百年的结果量计算,它已产核桃一百三十多万个,合一千八百多公斤。大家惊叹说,真是老而不倚老卖老,仍在鞠躬尽瘁干活呢!赞叹声中大家又手拉手围树站成一圈拍照。我相机拍下的有,三人同入洞房的,白新民在洞里,赵德发、陈世旭、黄济人和我在洞外的,刘醒龙在洞里我在洞外的,徐城北、胡乐元、陈雅军、钱明辉、郑春华拉手围树的……

还看了一棵无花果树王,二百多年的寿命,占地半亩多,每年结一万五千多个果,果大如拳。无花果是小乔木类,长得不高大,但盘根错节,一亩多地上到处是它串生出的子孙树。爷爷树站于中心,远看像顶大绿蘑菇,真是动人。离无花果树王不远的葡萄廊简直如淡绿色翡翠嵌成的殿堂。我们嫌自己词汇贫乏只一个劲儿叹说美啊美啊!不想马部长又拿起电台麦克说,和田既是十分富饶美丽的地方,也是贫困艰苦的地方。它艰苦在可耕地少,人均才一亩半。沙漠面积大,风沙过多,雨水太少,每年四、五两月风沙滚滚暗无天日。长年干旱不雨,平均三十毫米降雨量,蒸发量却是二百七十毫米。如果没有昆仑山融化的大量雪水相助,简直不堪想象。

但这里的人民不怕艰苦,所以才有了让作家们感到词汇贫乏的美丽。最不怕苦的是当年解放这里又留在这里的人民解放军四十七团官兵。当年解放和田,他们从乌鲁木齐出发,过天山,经哈密、阿克苏,步行一千一百五十多公里,全副武装在无人经过的塔克拉玛干大沙漠行军五十八天,解放了和田,创造了建军史上的奇迹。这支从抗日战争前线跋涉过来有一千八百人的部队从此就留了下来,后来又转变成农垦兵团,全体官兵就成为这里的子民。老战士们死了还要求埋在这里,到现在还有四十多名老战士活在和田,其中有二十多人至今没见过乌鲁木齐的样子。他们躬身驮着日月,默默在干旱和风沙中耕耘,至今不悔……

午饭后,我们带着对这片土地和兵团战士的敬意,告别了已变成这片土地之子的马部长,继续前行。路经于田县时停车,在***和库尔班·吐鲁木握手的塑像前留影。我上中学时,全国都知道维族老人库尔班·吐鲁木老人见到***的故事。据说,***“万方奏乐有于阗”诗句就是指这个于田。

出于田不久便是无人烟的戈壁与沙漠交错的无边地带了。在新疆,都把长途旅行解手叫唱歌。为什么这样叫,不得而知。是不是戈壁和沙漠太荒凉太缺少水和歌声了,所以撒尿声都被想象成流水似的歌声了呢?当我们在沙漠的公路边停车唱歌时,见到有百头牛排成的一字纵队在远处灰黄的沙海里缓缓行进,景象十分壮观。我们跑上沙丘拍照,见一放羊的回族小男孩。如果有这当地小孩陪我们一同照,那镜头的价值显然更珍贵。为达此目的,醒龙给他钱,他不要。拍完后再给他,还不要,我们便扔下钱开车了。沙漠上的孩子心地真纯净!

几百里几百里的沙漠戈壁先还有稀疏得可怜的索梭草,后来就越来越少,再后来就一棵也没有了。面对沙漠,大家都受了感动,不再有人说笑,我的电台广播也早停止了。公路像一条河,我们的小客车像只快艇默默向前跑着,只有右侧路边一条电线杆的稀疏长队陪伴着我们。偶尔可见一条枯沟,那是大雨时昆仑山放下的洪水冲的。

一路阴着天,没见太阳露一次头。途中灰沉沉的天空淋下几滴瘦雨,空旷的沙地上还出现一次旋风卷起的顶天立地的沙柱,后来还遭遇了一阵沙暴。沙暴来时,我们乘的车像在混浊的海水下潜行,几米外就看不见东西了。

奇怪得很,偶尔可以看见一棵孤独的树,那是胡杨树。它既能成群地占据一片沃土执著地营造生机,也能孤独傲立荒漠顽强地守望千年不变的信念。据说胡杨树生命力最顽强,可以“活一千年不死,死了站一千年不倒,倒下躺一千年不烂”,差不多达到不朽了。它能孤独地几近不朽地活着,令人敬佩是无疑的。我在心里深深向它表示敬意说,见到胡杨的人谁也不好意思说自己孤独了,胡杨是世界上最懂得什么叫孤独最有资格解释孤独的生物。它实在是太孤独了,为什么只长它一棵树呢。别的什么草木都活不了,它怎么就能活呢?哪怕是两棵也好,有伴的生活就比孤独着容易多了啊!你这不是信念之神吗?我在心里向远方那棵孤独已极的胡杨树发了一声喊:我敬爱你,全世界最崇高最坚强又最耐得住寂寞的胡杨神!你是大西北的巨人,你是信念的象征,你是尊严的守护神。虽然我这只是在心底发的一声根本什么也不能落实的无力空喊,但还是喊了,这也是对崇高的一种声援。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的,稀疏的电线杆又跑到路左侧陪伴我们了。因过于沉默,大家都感到了累,尤其司机马木提师傅头累得要炸,当白新民递一瓶矿泉水让他喝时,他接过去哗哗都浇自己头上了。为了让马师傅轻松一下,也让大家振作一下,我又坐到前边空座上操起麦克开始广播,先讲***同入洞房的故事,再讲徐城北先生伺机想砍掉郑春华女士一只胳膊,想让她成为维纳斯的故事……

直到傍晚时(八点二十五分)才看见西方天上出现一个晴洞,从洞里洒下一束虽不强烈但也很兴奋人心的阳光,像从天上泼下一瓢水来。我立刻联想,那儿一定是有棵孤独的树吧,上帝为奖励它而浇下一点水来。这时路边出现了细细的水流,立刻跟着出现了一条细绿。看着水边生有绿叶的树,我心里又说,你们真是贵族,竟然成排成排地生活在水边,大概有一座村或镇要出现了,因为不管树还是人,不能吃苦的家伙们都聚集在好地方。半小时后,我们真的到了长满树的民丰县城。进城前有人坚持不住又喊停车唱歌,我唱歌时于脚下拣到一块月饼大小的淡紫色圆石,光滑而扁薄,上面有一枝天然的白梅花图案,我用手擦光后命名为“大漠白梅”,作为纪念品收起。

因是临时决定夜宿民丰,没找当地政府接待,也没有兵团单位,就直接摸到县政府招待所住下,到街上小店匆匆吃了饭各自上街转了转。附近只发现两处娱乐的地方,一是对门叫夜行船的小歌厅,和右边没记住名字的舞厅,都有陪唱和陪舞的小姐,但都是来自外地的汉族人,形象都俗而偏丑。招待所的女服务员是地道的维吾尔族,很漂亮,但汉话说得很生硬,一个小伙子陪着她值班,两个人形影不离,说是未婚夫妇。

不知什么原因停电了,招待所自己的发电机发了一阵电后又停了,每屋发了一支蜡烛。

早上摸黑起床,到街里小店吃了饭匆忙上路。车出民丰不远(七点五十分)遇一条大沙梁,正好赶上大半个朝阳从沙梁上露出来。大沙漠的日出无疑是难遇的,看地图的赵德发提议让马木提师傅停车,到沙梁去拍日出。马师傅赶路心切,没听他的。三五分钟后太阳眼看就全部跳上沙梁了,山东大汉赵德发实在忍耐不住,突然冲徐城北大喊一声说,我以西行电台的名义命令团长叫马师傅停车!我是公认的“台长”,所以我也加了一句说同意,徐城北也说了声同意,马木提才将车停下。大家各自提了相机一窝蜂挤出车跑向沙梁。赵德发跑在最前面,大家冲锋一样跟着他从好几个角度往沙梁狂奔,好像抢前捉拿一个大皇帝似的。一道一道的沙梁在刚露脸的红日映照下,诗意勃勃壮观无比。大家按自己的审美眼光慌乱地选择着日光照射到的沙坡抢镜头。十几个人抓俘虏似的乱追着,追到好镜头的地方自己没法给自己留影时,便胡乱抓丁了,不管男女,遇着谁在拍照就挤进镜头。上海“假人”郑春华最可怜,提着鞋东跑一下西跑一下,倒在沙地上也不在乎,后来和陈亚军会在一起,为抢时间,单独和某个男士合影也不在乎了,大家都是这样。不一会儿相机里的胶卷相继拍光,但谁都不遗憾,上车后兴奋得抢着述说自己拍了什么好镜头。当车行至塔克拉玛干大沙漠公路的零公里界碑时,不得不重装一个胶卷,并且在零公里碑前集体合影。

九点多种,车进入沙海的纵深处。真个像海,一片一片的大浪卷向天边,每一片大浪里又含着一个个小波浪,在车的行驶下仿佛真的在不停地起伏。赵德发被喊停车成功的喜悦鼓舞着,一激动抛开我的电台新创立了山东电视台开播。他的兴奋点总在行进的地理位置上,地图时刻不离手。我讽刺他不愧是孔夫子家乡的书生,寸步不离书本,前进两米就要看一次地图。

我一直在关注伸向天边的油漆公路。那路绝对像一条大河,河床低于两侧的沙地,高于河床的两侧沙丘,山岭一样起起伏伏绵延向远方。为了防止流沙掩埋公路,路两侧的沙丘上都栽埋着很厚的苇笆子,形成两道随路延伸的苇墙,我立刻在心里给它起了个“苇长城”的名。苇长城一出现,一直陪我们的电杆不见了,像特意和苇长城换班来陪孤独的旅人。行到更深处,苇长城又逐渐被黑色塑料布的长长屏障所代替,大概是远离了苇地的缘故,再也弄不成苇长城了。黑色的屏障大概太兜风,有许多地方已被强风吹倒,侵略成性的沙贼们偷偷越过了屏障向公路接近着。大沙漠里能修出一条公路来,不知费了多少血汗,而要保住这条公路不被流沙掩埋,则更需要旷日持久的拉锯战啊。能在沙漠呆半天已十分不易,能挡住浩荡漫长的流沙得具有多大的回天之力哟!

在我长闭一会儿眼睛默默赞叹修路人和养路人时,又一种沙海出现了。沙的浪涌变成了铁黑色的丘陵状,一会儿是山谷,一会儿是山峰,那沙的山峰在阳光下显出分明的阴阳之影。再行一程,山峰又变成一片片平缓的鱼鳞状的沙波。那美丽的沙波诗一样撩动着我的兴致,不会写诗的脑海也有许多诗句在拥拥挤挤地翻涌,但又一句也跳不出来。忽然半截站立的老胡杨树干闯进视野,像只黑色的老山羊站立起来向我们求救。它想让我们把它救到哪里去呢?想让我们把它不朽的身躯运给缺柴烧的牧民吗?

不一会儿真就看见一辆抛锚在路边的大油罐车,司机招手求援。我们停车,给他一个大大的西瓜和两张大大的馕饼。他车的发电机坏了,已有过路的车为他捎信,明天才能把发电机送来。他还要等半天一夜。我们祝他顺利后继续前进。

中午行至“大漠驿站”时又停车“唱歌”。这个驿站是为过往的车辆加水加油的。四川的一对年轻夫妇管理着驿站,终年看不见一棵草一棵树,吃水也很困难。驿站的那口井有一百二十多米深,水量很足,但是咸的。看不见绿草和树的年轻夫妇,自己用着咸水,却给过往的行人带来多少方便啊。我特意在“大漠驿站”碑前拍了照片。“唱歌”时又拣到一块彩石,石面是淡黄色,几道白纹络被我看成是几条山溪,淡紫色的人形被我看成一个穿裙子的苗条女人,她双手捧一水桶,我把这块彩石命名“大漠汲水女”收藏起来。

又饿又困,上车后就睡着了,两个小时后睁眼一看,还是沙漠。路两边挡流沙的黑塑料布变成黑纱网了,大概这一带风更大,塑料布太兜风,只有用透风的网了。下午路边出现了成片的胡杨林。这种林给人的感觉并不是蓬勃的生机,而是不可思议的沧桑和坚强,似乎那根本不是木头,而是一柱一柱古老的化石,三千年的化石林。

一接近塔里木河,便走出了大沙漠的边缘。塔里木河的大小,使附近一片胡杨林成为水上的树林。水上的森林我只在贵州的荔波县见过,那森林不仅生在水中,而且长在石头上,那一带是喀斯特地貌,生有这种森林是有道理的。塔里木河边戈壁滩上的水上森林我不懂是什么道理,但刚刚走出大沙漠的我们忽然看到清清的河水以及长着茂密绿叶的胡杨林,那种惊喜之情是难以言表的。我们也如沙漠上化石般的胡杨一下变成水上浑身茂叶的胡杨似的,浑身涨起勃勃的生气。

原载《鸭绿江》文学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