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巍

陈先义同志写了本关于读书的书，邀我写篇序言文字。老实说，这几年出版界书出了不少，可关于读书指导之类的书，却寥寥无几。作者在做编辑工作之余关心战士读书，且笔耕不辍，出版了这样一本书，着实可贺。借此机会，我也想谈谈个人的体会。

可以说，我从小就爱读书；但又并非饱学之士。因为战争年代主要是行军打仗，既没有时间，也没有很多书可读；建国后书多了，一年到头，又总象赶公共汽车似的那么匆忙。我有时望着满架的书想道：也许有一天临闭上眼睛会痛切地悔恨起来，哎呀！那么多应该读的好书还没有读。

高尔基说，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这话讲得很好。因为人类不正是接受了前人的经验，再加上自己的创造，才一代一代地向前迈进吗？而这些经验的获得主要是通过书籍。如果不是这些书籍，人人象原始人那样从零开始，那就谈不到人类的文明和进步了。

社会的进步，国家的强大，归根结底是依赖人的素质的提高。往远处说，共产主义社会的实现，除了物资极大地丰富之外，还要有人的高度觉悟这个精神条件。这些都要在创造新世界的斗争中，结合学习来完成。对一个社会主义国家的青年（当然不止是青年）说，要想对自己的人民有所贡献，就必须提高自己的觉悟和本领。而这二者都需要通过学习，读书是其中的一个主要手段。现在大家不都在学雷锋吗，即以雷锋为例，如果不是他从***同志的著作中汲取了那么多的营养，仅仅依赖少年时所受到的阶级苦难，是不能达到共产主义战士的精神境界的。不错，雷锋所受到的苦难是良好的阶级基础，而这种觉悟的真正被唤起，并突破小生产者的狭隘眼界，却是因为他接受了共产主义的思想。现在我们学雷锋也要抓住学习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这个环节。

多年前，我曾聆听过***同志一次极为深刻的讲话。他说，一个革命者必须树立四个坚强的观点：第一是阶级观点，第二是群众观点，第三是革命观点，第四是辩证唯物论的观点。这个讲话对我很有启发，使我至今铭记不忘。我认为这四个观点是对无产阶级革命者世界观的最完备的概括。而要树立起这四个观点，除参加革命实践之外，不刻苦地读书学习，是不能达到的。

读书要不要选择？要选择。世界上的书浩如烟海，即使一个人一辈子什么事不做，也读不完。事实上也没有这种必要。世界上有许多许多好书，但也确实有许多坏书和用处不大的书。有些简直是精神鸦片和精神垃圾，读后不但不能提高你的精神境界，对灵魂的毒害和污染，甚至使你无法冲洗干净。远的不说，就说这几年，随着资产阶级自由化思想的泛滥，许多黑色的（反动的）、灰色的（散布悲观绝望的）、黄色的书籍充斥市场，造成了大量青少年的犯罪，事实俱在，有目共睹，这些事例，就勿庸多举了。看来，一个人的生命是有限的，时间是有限的，应该在有限的时间里，多读一些好书，有益的书。

读书，无非是两个大的方面：一个是有助于提高自己的业务知识和能力的；一个是有助于树立和完善正确的世界观的。我想仅就后者谈点自己的体会。世界观对每个人来说，都是一个极端重要的问题。它是一个总开关，世界观错了，在价值取向上必然会出现迷误和偏颇。

我们要干革命，干社会主义，要成为一个有理想的人，学一点马克思主义是万分必要的。这几年，马克思主义的命运不大好。在一个社会主义国家里，竟出现了以贬损马克思主义为时髦的咄咄怪事。马克思主义本来是当代人类最先进的思想，又是我们国家一切理论和政策的根本指导思想，有人竟把它贬低为学术界的一个派别。另一些人则借口情况的变化，指摘马克思主义已经过时。某些有名的报刊，批***还觉得不够过瘾，又进一步批判***，批判列宁。有人甚至振振有词地说，马克思主义是一百多年前产生的，对我们的实践找不到现成的答案。这话实在是似是而非和荒谬不通。我们学习马克思主义，是要用马克思主义的立场、观点和方法，结合具体情况来解决实践中的问题，从来没有要求去书本上寻找现成的答案。更不能因为书本上没有现成的答案，就宣称马克思主义过时。马克思主义的历史使命，就是在全世界根除私有制，消灭一切形式的剥削，只要资本主义没有在世界上全部消灭，共产主义没有实现，马克思主义就不会过时。我们必须通过学习马克思主义，来树立建设社会主义的牢固信念。在今天的国内外形势下，在资本主义道路与社会主义道路生死斗争的时刻，加强对马克思主义的学习，无疑是更加重要了。

说到学习马克思主义，读***同志的著作是必不可少的；因为毛泽东思想就是中国的马克思主义，是具有中国泥土气息的马克思主义。学习***著作在中国本来很盛行，广大干部和群众都很有兴趣。但后来***等人出于某种政治需要把学毛著渲染得太过分了，而且提出的方法也不正确，再加上***同志本人晚年的失误，就使这种过程中断下来。这几年，某些对***怀有偏见的人甚至怀有仇恨的人，借批“左”之机，对毛泽东思想极尽挖苦、讽刺、贬损、辱骂之能事，恨不得把毛泽东思想踹入九层地下。而历史就是这样怪，往往时间久了，离得远了，人们反而看得更清爽。经过许许多多的事变，现在人们的头脑更客观了，更理智了，看得更全面了。***同志的威望又在回升。我高兴地听到，现在某些大学里，对马克思主义的著作，包括***的著作，又重新有了兴趣。这使人感到欣慰。***，还有鲁迅，这是中国现代史上两个最伟大的人物，也是我们中华民族历史上的两个巨人。作为一个中国人，连他们的著作都没有读，那真是很大的憾事。不读鲁迅，你就不能对旧中国有深刻的理解；不读***，你就弄不懂中国革命，也弄不懂中国共产党优良作风之所在。

十三届四中全会后的中央，号召大家要学点哲学。这是完全正确的。中国革命的胜利，是马克思列宁主义的胜利。从某一点上，也可以说是唯物辩证法的胜利。我们党的理论水平，在国际共运中曾经被称誉一时。可是遗憾得很，在我们这个出过象***这样辩证法大师的国度，形而上学却往往象腾起的尘雾。***同志自己就批评“文革”期间是“形而上学猖獗”。这些年来，情况好些了吗？在一个时期内，可能是好些了；而随后形而上学又在另一种形式下猖獗起来。例如，我们党为了防止偏向，从来是进行两条战线的斗争：有“左”就批“左”，有右就批右。可是一个时期以来，就是只批“左”不批右。资产阶级自由化的泛滥，是其必然结果。在我们的国家里总有那么一批人爱走极端，一个政策下来，要是不把它推到极端就不过瘾。有的政策当初制订时可能是正确的，经过三推两推，到头来也会落个面目全非。当然这中间有种种不纯的动机，并非全是思想方法的过错；可是就多数人来说，却是缺少辩证思维造成的。再说那个人人讨厌的“一刀切”吧，这是典型的形而上学。可是直到今天，不是时时处处都看到那把“刀”在挥舞吗？因此，学点哲学，主要是学点唯物辩证法，对于我们的事业胜利前进是特别必要的。

学点近代史。近年来出现的资产阶级自由化有两个特征：一个就是美化资本主义、帝国主义，一个就是丑化和诋毁社会主义。在这种迷云乱雾中，崇洋媚外的心理发展到前所未有的程度，一些人已经不知道帝国主义为何物了。一个刚刚从帝国主义脚底下“站起来”的国度，竟发生了这种情况，也足以令人慨叹了！在这方面，《河殇》恐怕算个典型。这个在中央电视台两度播放的电视片，不仅否定了十月革命，否定了中国现代史上最伟大的革命，否定了一百多年来中国人民前仆后继的斗争，而且否定了我们的老祖宗，否定了我们的民族，我们的文化，连流在这个倒霉土地上的黄河，立在这个倒霉土地上的长城，都跟着不值钱了。作者唯一倾倒的、顶礼膜拜的，就是具有坚船利炮的“蓝色文明”。而且要求“不仅是中国走向世界，还要世界走进中国。”可是作者竟忘记了，从鸦片战争直到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的一百多年间，“世界”不是早就走进中国了吗？中国不早就是帝国主义列强的半殖民地吗？作者不过再次召唤这段历史的回归罢了。这就不止是民族虚无主义，而是地道的投降主义和卖国主义。我在阅读《河殇》的解说词时，曾经想道：这样的人，如果敌人打进来，是会要当汉奸的。不成想，这些“精英”已经提前当汉奸去了。自然，这类人是极少数。可是被《河殇》这类货色弄花了眼的人，可能不少。因此，我痛切感到，在我们的青年中，提倡认真地学一学近代史，很有必要。从1840年起，中华民族遭到了何等沉重的灾难呵！一部惊天动地，以千百万人牺牲作代价的中国革命史就是来自那个历史深处。如果我们不学一学这段历史，我们将怎样理解现在的一切呢！

看一点文学及其它。我是不赞成青年人只读小说不读理论书籍的。小说提供不了那么多的思想和知识。但是也不要只读理论书籍。一个人总是要尽可能地全面发展。思想上弄清楚了，情感上还需要更丰富，整个精神世界都需要更宽广。要尽量提高自己的文化教养，用民族的和人类的优秀文化营养自己。整个中国文学是一个极为丰富的宝库。外国十八、十九世纪的小说，可以给你提供许多资本主义社会的景观。工作之余，读一点好的小说和诗歌，不是对自己也很有好处吗？在科学如此发展的今天，读一点科学的东西也不可少。

我十分希望青年中能形成一种浓厚的读书风气。1951年，我访问苏联时，看到莫斯科图书馆的石阶，被人们的脚步磨成了弯弓形，当时给了我很深的印象。五十年代，我国青年的学习热情也很高。一本好书出来，大家都争相阅读，有的能销售几百万册。粉碎“***”后，学习热情也不错，大学生们常到图书馆里抢座位。可是“一切向钱看”这股风一来，不行了。知识贬值了，人们觉得还是捞点钱更实惠。有的干部很少买书，或从来不买书。有些人家里，沙发、组合柜，布置得头头是道，就是没有几本书。一个民族，要是连书也不读，我看是没有多少前途的。我希望读书的热潮能兴起。有一副对联：“书囊应满三千卷，人品当居第一流”，我就抄送给同志们吧。如果其中没有贬低实践的意思，这对联应当说是蛮好的。

1990年2月7日—8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