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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漫沧桑 20

江山差人送来纸和笔,余立贞按江山的意思写了一封信,大意是,她已成了共产党的人,但因为爸爸下手太狠,得罪了共产党,她在这边日子不好过。希望爸妈看在女儿的分上,支援她所在的队伍一些枪支弹药,不多要,只要一百支(长短枪各半),子弹各两千发,本月二十日正午之前,送达大阳山北麓官家寨西三十里的垭口,这边会派人接应。如果爸妈不答应,女儿的日子会很不好过。如果答应了,她想回家的话,这边不会阻拦。

信写好之后,江山和特委的同志进行了研究,当然汪默涵不能参加,也不会征求他的意见。会上,有人提出,不能狮子大开口,应适可而止,量力而要,不如减半,改为长短枪共五十支,子弹两千发,这样稳妥点。江山自有他的主意,他认为,价码不能开太低,对方一定会讨价还价,就像谈生意一样,你得给他留出杀价的空间。他坚持按这个数目来。

定下来后,余立贞用草纸糊了个信封,把信封好。

派谁去送信是个大问题。汪默涵路熟,按说他去最合适,但他正遭通缉,去了会有很大风险,再说江山现在并不信任他,他借机逃跑投敌,并非没有可能。罗金堂胆子大,不怕死,他犯了错误,派他去执行这一艰巨任务,如果顺利归来,算是戴罪立功,过去的事情可一笔勾销,问题是他太粗心,不适合干这事。江山琢磨来琢磨去,最后决定派杨天龙去。

杨天龙是大槐树庄的人,家原先就在大槐树附近,前年夏天下暴雨,一个炸雷,大槐树安然无恙,却把他家石头房子劈了,他爹娘妹妹惨死在里面,他出去抓野兔,躲过一劫。江山带队伍转进到这里后,无家可归的他入了伙,表现还不错。他平时少言寡语,一天说不上三句话,但他比较机灵,办事不毛糙,而且他从小在山里摸爬滚打,练出了敏捷身手,攀山上树如履平地,派他去龙城,三百多里路,正好可以派上用场。

杨天龙很痛快地接受了任务,换上便衣,来余立贞住的地方取信。立贞却不给他,说还要问江司令一句话。杨天龙赶紧把江山喊了来。

“江司令,事情若成了,我就能见汪副政委了吧?”她问道。

江山点点头说:“就是不成,你也可以见他。”

她这才把信交给杨天龙。杨天龙揣好信,出了屋。她又喊他停下,拿出一个小信封交给他,说:“要是我爸不相信你,你就把这个拿给他看。”

三日后,杨天龙找到余家,亲手把信交给余乃谦。余乃谦接过信,看了一遍,脑袋登时要炸。贞贞的笔迹没错,他不怀疑是假的,但是他决不能就范——这事传出去,那就是资敌,甚至是通敌!他不但做不成警察局长,搞不好还要掉脑袋!余乃谦脑子飞速地想着主意——最好的办法就是不承认这是贞贞写的。

于是,他把信一撕两半,丢到地上,故作镇静地指着杨天龙说:“信是假的,少来蒙老子,你给我赶快滚出城去,不然我敲掉你脑袋!”

杨天龙不说话,不紧不慢又掏出那个小信封递过去。余乃谦接过撕开,从里面倒出一把金灿灿的长命锁!这东西他当然再熟悉不过,贞贞一出生,就戴在了她脖子上,十八年来从未离过身。长命锁是老太太当年找人打制的,一共两把,另一把戴在立文脖子上。他知道来者不善,再不承认,怕是应付不过去。他思忖着不如先来个缓兵之计,把来人打发走再说。

这当儿,老太太拄着拐棍过来了,一眼看到那把长命锁,惊慌道:“贞贞呢?……我的贞贞在哪儿?……”

自打贞贞离家后,这些日子老太太每天都缝补旧衣服,韩素君明明给她买了那么多绫罗绸缎,她就是不爱穿,偏要往那些穿了不知多少年的旧衣服上打补丁,偶尔自责地冒一句:“唉,都怪我,都怪我糊涂,那天怎么没看住她……”每逢家里来人,她都要过来瞧瞧,看是不是有贞贞的消息。

老太太丢下拐棍,几乎是扑过来一把夺过那把长命锁,举起来看了看,颤颤巍巍地冲着杨天龙说:“你快告诉我,贞贞咋样了?”

余乃谦伸手搀住母亲,故作轻松道:“娘,贞贞在那边好好的,你不用怕。”同时使眼色让杨天龙离开。杨天龙既不说话,也不走人,余乃谦只好说:“这位兄弟,后街不远有个朝阳旅社,你先到那儿歇息,有事我会派人找你。”

杨天龙这才一声不吭走了。

余乃谦打电话把在外打牌的韩素君叫回家。韩素君看了看那封撕成两半的信,一时也没主意。老太太已经知道了贞贞来信索要枪弹的事,把手上的金馏子,耳朵上的金耳环,手腕上的金镯子,都摘了下来,还把抽屉里的十几个大洋拣出来,都放到余乃谦面前的茶几上,说:“把这些东西卖了,买枪!……还不够,把那些我不穿的好衣裳卖掉,以后我每天吃一顿饭,省下钱买枪!”

余乃谦烦躁地说:“娘!你就别添乱了,回屋歇着去。”

老太太道:“你们不答应贞贞,今晚我就不吃饭了!”

韩素君冷着脸,一言不发。老太太转向她:“贞贞她妈,你不是天天在外搞钱吗?你咋不把钱拿出来,帮帮孩子?你当娘的,不心疼啊?孩子在那边,要不是为难,她能张这个口吗?……那边会很苦吧?吃不上喝不上,是不是还有狼?……呜呜,我的贞贞,好可怜呀……”

老太太又哭开了。韩素君不为所动,从牙缝里冒话道:“我的钱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都是辛辛苦苦搞来的,一百杆枪,四千发子弹,得多少钱买齐?我那点钱,差远了!不如把我卖了吧!”想了想,又道,“这样吧,子弹钱我出。乃谦,你当爹的,剩下的你看着办吧!”

余乃谦捂着半边脸,似乎牙疼得厉害:“我局子里那点破武器,都是有数的,拿走一百支,还得了!还不得要我的命!”

一时没有办法。

韩素君气哼哼道:“你说我怎么生了这么个东西,你去投共不说,又来要枪要炮,就差要爹妈的老命了……要我说,不理他,共产党那边爱咋办就咋办,我就不信他们敢把她怎么样!”

一听不管,老太太又要拿头撞墙。余乃谦赶紧抱住老母亲,答应立刻想办法。愣了一阵,他猛一拍大腿说:“贞贞和申家定亲了,那她就算是申家的人吧?何不找申之剑和郭师长想想办法?”

韩素君眼前一亮,一拍巴掌:“有道理呀。”

“四十七师是中央军,他们在西郊还有军械库呢,百八十支枪不算个啥吧?”余乃谦越说越兴奋。

“可是这样一来,贞贞投共的事也怕瞒不住了。”韩素君担心的是这个。

“瞒不住是早晚的事,老窝在心里也是别扭,不如借这个机会捅开算了!”余乃谦想豁出去。

“你一旦捅开,申家会不会退帖悔婚?他要是不管了,你不但搞不来枪,还把这事泄露出去,怎么个收场?你的官还当不当?总不能咱俩也带上老娘去投共产党吧?”

这下又把余乃谦给难住了。老太太只知道哭,说不论多难,都不能不管贞贞。余乃谦在客厅里踱了十几圈,想出一个主意,他忙不迭地跑到书房,一会儿工夫出来,手里拿着一封信,递给韩素君。

上面这样写道——

爸、妈:

今天上午我被共产党的人绑走了,现在一个山洞里。他们说,只要你们拿一百支(长短枪各半),子弹各两千发,本月二十日正午之前,送达大阳山北麓官家寨西三十里的垭口,就能救我的命。爸妈一定救我。共产党说话算数,东西送到,他们就放我回家。

女儿贞贞上

余乃谦基本模仿了贞贞的字体,好在申之剑不认识贞贞的手迹。韩素君放下信,挤出一个笑:“乃谦,这办法倒是不错。”

“那就死马当活马医,试试看吧。”

韩素君提出,东西是不是多了点,不能对方要多少给多少,干脆减半,以免郭师长嫌多找借口拒绝。余乃谦又去书房重新改写了一遍,用来人捎来的那个信封装好。接着二人又商量了一下有关细节,就说贞贞从南京回来当天下午,出去找同学告别,晚上没回家吃饭,哪想到就出事了。然后,他们坐车直奔四十七师师部,先找到申之剑,又一起到了郭炳勋的官邸。韩素君近来学京戏,唱戏的本事进展不大,演戏的本领长进不少,一路上哭哭啼啼的,装得很像,泪珠子把胸前打湿了一大片,见了郭炳勋,腿几乎站不住,差点跪下,让余乃谦给搀住了。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郭师长呀,贞贞是我的孩子,也是你的孩子,马上又是申家的儿媳妇,你可得管管这事呀……”

郭炳勋坐在太师椅上,倒是很冷静,从申之剑手里接过信,仔细看了看,又从余乃谦手里接过那把长命锁,拿在手里把玩。申之剑以前见余立贞脖子上戴过这东西,立正道:“师座,没错,是余小姐的。”

郭炳勋把信和长命锁往桌子上一放,拿过一支大雪茄,申之剑赶紧掏出打火机,给他点上,他用力抽两口,却是一句话不放。余乃谦和韩素君心下惴惴。申之剑小心翼翼道:“绑贞贞的人,一定来自大阳山。师座,大阳山的匪患一直未除,卑职愿带一营人马,前去剿灭他们,永绝后患!”

郭炳勋哼了一声:“你的未婚妻还在人家手里,你怎么去打?蠢!”

申之剑又是一个立正:“可是师座,咱总不能乖乖就范吧?”

郭炳勋沉默着,昂头吸雪茄。

韩素君抹着泪说:“郭师长呀,这事耽搁不得呀……”

郭炳勋说:“孩子不是马上要出国吗?怕是来不及了。”

余乃谦说:“咳!哪还顾得上出国。把她弄回来,就让她跟姑爷拜堂成亲!”

韩素君补一句:“郭师长,回来我让她拜你做于爸,你可是她救命恩人,再生父母……”

三人都紧张地看着郭炳勋。郭勋炳把雪茄往烟灰缸里一放,拿起那封信,捏成一团丢进废纸篓,道:“二十日,还早呢,急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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