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李芸儿倒在地上,人事不省。
一张小脸蛋,异常通红。
江宁连忙蹲下身,摸了摸她的额头。
是发烧了。
难怪呢,难怪她早上状态不对,他早该发现的啊。
江宁一顿垂足顿胸,旋即迅速抱起李芸儿往门外冲去。
必须尽快找大夫!
好在没走多久,他就发现了一处医馆。
“大夫,救救我娘子!”
江宁抱着李芸儿闯进医馆,大声喊道。
坐馆的郎中见此,赶忙让他把人放到榻上,开始诊脉。
“大夫,我娘子怎么样了?”
见到郎中一直捋着山羊胡,面色一变再变,江宁焦急地问道。
“你家娘子突发急症,已晕厥多时,药石难医了。”
终于,老郎中收回手,叹气道。
“不可能。芸儿不过是染了风寒,如何会没得治!”
江宁面色涨红,焦急地大吼道。
“非是简单的风寒。”
郎中摇了摇头:“此前她心中一直绷着,现在陡然放松下来,难免病症侵袭。”
江宁听了,心脏顿时被狠狠揪住一般。
无尽的自责涌了上来。
都是他没用,才让芸儿终日那么疲累!
“芸儿,芸儿,夫君带你去别的地方医治,总能治好的。”
江宁再度抱起昏厥的李芸儿,一边喃喃,一边往外冲去。
只是他本就体弱,又被打了板子,身体更是不支。
脚步慢慢变得沉重起来。
这时,他忽然想到什么,奔着一处药材铺而去。
周颂银针那么厉害,应该会有办法吧。
但是跑到门口时,他再次失望起来。
只见大门紧闭着,任凭他怎么叫喊都不见回应。
江宁咬了咬牙,就要再往他处寻找名医。
忽地,一辆马车经过他的面前。
“停下!”
江宁冲过去拦住,大声喝道。
“你这人,怎么不长眼睛!”
车夫好悬将车停下,气恼地看着江宁。
“叫车上的人下来,我要用车。”
江宁毫不客气道。
“嘿,你这人怎么如此嚣张?知道我家老爷是谁嘛!”
“我管你这许多,我是锦衣卫指挥同知,现在要用车!”
江宁加重了语气,丢去一面令牌。
而听得他的喊声,车帘被打开,出现一个满头白发的老者。
“敢问是哪位大人当面?”
老者正说着,瞧见面前的身影,声音戛然而止。
和石文义一样,他属实不敢相信江宁的身份。
“老爷,您看看这令牌?”
车夫将江宁的令牌递了过去。
老者接过,仔细翻看了一阵,连忙下车拜道:“下官太医院院判何鸿安,见过大人。”
“你是太医?!”
江宁急切地上前两步,紧张地看着何鸿安。
“下官正是。”
“求求你,救救我娘子。”
江宁顿时变了态度,语气中透露着一丝哀求。
何鸿安听了,看了眼他怀中的李芸儿,眼中透露出一丝凝重。
“大人且上车,寒舍就在不远处,下官好为夫人诊治一番。”
“好,好,麻烦了。”
江宁脸色苍白无比,忙不迭地点头,抱着李芸儿坐上马车。
车夫紧赶慢赶地赶到何宅。
何鸿安引着两人来到一处厢房,叫家人取了药箱。
让江宁将李芸儿放到床上后,他开始诊脉。
很快,他露出了难色道:“大人,尊夫人的病颇为棘手,恐难以医治。”
江宁目呲欲裂。
又是这样!
“真没有别的办法了?”
看着江宁眼中露出的绝望与无助,何鸿安不忍道:
“许是下官不擅此科,才束手无策。
不过下官的族弟或许有办法。”
“真的?他在哪儿?”
江宁重新露出了光彩。
“就在西郊乡下,只是此时天色已晚,怕是明早才能赶到。
下官这就叫家人去接来。”
“麻烦何太医了。”
江宁嘴唇微颤,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不妨事。大人若是不嫌寒舍简陋,不如暂且在此处住一晚,明日早上,便能医治。”
“如此,多谢何太医了。”
江宁对着何鸿安深深一礼。
是夜。
江宁坐在床边,看着昏迷的李芸儿,充满血丝的眼中,浮现着浓浓的自责与愧疚。
若是他能早点发现不对,而非执意去拿海图,或许就能避免这一遭。
他深爱的芸儿,也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相,相公。”
就在江宁垂着头暗自悲切时,耳畔突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呢喃。
他连忙抬头看去,却见李芸儿微微睁开了双眸,正虚弱地看着他。
“芸儿,你醒了?”
“相公,这是哪儿?”
江宁瞬时露出喜色,强打起精神道:
“我下午回去,瞧见你倒在地上,可把我吓坏了。
我就带着你来找宫中的何太医,这是他的家,明早给你诊治一番,你就能好了。”
他省去了其中的颇多周折,不愿李芸儿担心。
李芸儿摇了摇头,虚弱道:“相公,我能感觉到,我的身体现在很糟糕,怕是治不好了。”
“胡说,一定能治好的。
何太医可是杏林名家,区区小毛病,难不倒他的。”
江宁忙抓起李芸儿的柔荑,用双手捂着,坚定道。
李芸儿没接话,只是挤出一个笑容,道:
“相公,若是我真的去了,希望你尽快续弦,好为江家延续香火。
芸儿没用,未能照顾好相公,让相公的身子,至今依旧恹恹的。
等我走了,相公一定要按时吃药,常去周掌柜处调理身子,如此,芸儿死也瞑目了。”
“不会的,不会的。”
江宁疯狂摇头,双目赤红,眼泪落了下来:
“相公不会让你有事的,绝对不会让我的好芸儿有事的。
我发誓,无论用什么方法,都会给你治好的。”
“相公……”
李芸儿轻唤了一声,再次晕厥了过去。
江宁泪流满面,紧紧地握住了她冰冷的小手。
翌日。
紫禁城,奉天殿内。
弘治正开着朝会。
与大臣商议完一些要紧国事后,他见无人再奏,就准备退朝。
这时,文官处突然走出来一人,行礼道:“启禀陛下,老臣有本要奏。”
弘治定睛一看,发现是礼部尚书张升。
这位可是清流中的佼佼者,广有声名。
“卿家尽管奏来。”
“臣听闻昨日东宫侍读江宁,私自带太子出宫,损害皇家威仪。
又与几个东宫内官沆瀣一气,使得太子终日沉湎玩乐。
如此幸进小人,臣以为,理当免职,打回原籍,以儆效尤。”
弘治听了,呵呵一笑道:
“张卿恐是有所不知,朕昨日命人打了江宁与一众内官的板子,已是惩戒过他们了。
江宁是有大才的,假以时日,必将成为朝廷栋梁,无需再大动干戈。”
“陛下此言差矣!”
张升当即跪倒在地,道:
“为人臣子,有才无德,迟早为朝廷大患。
江宁此人,不过得了陛下青睐,幸而可以侍奉太子左右。
却不知感恩效忠,潜心教导太子,反而唆使国之储君干下荒唐事,纵使处以死刑,也不为过啊!”
弘治脸色沉了下来。
但张升的名声荣誉摆在那里,又是从朝廷角度出发谏言,他不好再明着驳回。
他想了个折中的法儿:
“爱卿既执意如此,依朕看,不若将江宁宣召进宫,当廷奏对,看看他有何要说的。
江宁胸中有些沟壑,想来能叫张卿耳目一新。”
“陛下英明!”
张升见弘治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只得拜道。
弘治微微一笑,当即让人去传唤江宁。
“对了,江侍读昨日刚挨了板子,身子恐是不便,就抬了步撵去接他吧。”
众臣一听,顿时哗然。
这可是连几个阁老都少有的殊荣啊。
人群中,刘健和谢迁对视一眼,脸上露出些别样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