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芷连忙磕头谢恩，随后利落地站起来扶着皇后往外走。

到了殿外，皇后便不再要白玉芷扶着，她身旁的宫女回头让跟着的宫人停下，只让白玉芷陪同。

“你别怕。本宫就是问你一件事。”皇后笑，停在一处花园外。白玉芷恭敬道：“臣女定知无不言。”

“我知道你和凤嫣然关系不错，今日选秀怎么不见凤嫣然呢？”皇后也不打算绕圈子，直接开口问了。

白玉芷道：“嫣然粗心，把选秀牌子忘在沉香殿，已经回去找了。”皇后“哦”两人一声，自然不太相信：“找牌子倒是一个好借口，只不过这一找，人是否就找出宫了？”

白玉芷不知如何回答，小心翼翼的站着。皇后话锋一转，又道：“话说回来，江侍卫杀了毓秀这事，究竟是如何，想来你和本宫都心知肚明。”

“我没想到江大哥会如此冲动……”白玉芷眼看就要落下眼泪来。皇后不耐烦地止住：“哭哭啼啼在本宫这儿没用，你这副模样还是留着伺候皇上吧。”

“玉芷不知哪里得罪了皇后娘娘，请皇后娘娘指点。”白玉芷跪下了，皇后见她如此忍不住一笑：“你怕什么？有人为你杀人你都不怕，本宫很可怕吗？”

白玉芷不再吭声，又听皇后道：“若是皇上知道有侍卫为了你做到如此，他会怎样看你呢？”

“皇后娘娘，玉芷若是没记错，”白玉芷声音温柔，话语却让皇后也眉头一皱：“江大哥是皇后娘娘放在靖王殿下身边的。”

“你敢威胁本宫，”皇后眼神微寒：“你有几条命敢如此放肆？”

“玉芷不敢。”白玉芷道：“只是死去的毓秀是赵贵妃的表妹，江大哥此举说到底也是为了皇后娘娘。”

“哼，为了一个秀女而已，本宫失去了靖王身边的一个眼线，”皇后道：“这可不划算啊。”

白玉芷忍住颤抖，道：“靖王如今已是废人一个，皇后娘娘与其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不如转换目光，找更有用的法子。”

“哦，什么新法子？”皇后问。

白玉芷道：“江大哥可以为皇后娘娘鞠躬尽瘁，玉芷自然也可以助娘娘一臂之力。”

“你能做什么？本宫倒是很好奇。”皇后笑问，虚扶着她起来。白玉芷看着皇后，道：“玉芷如今只是入选，要为娘娘做事玉芷不敢说能做什么，但要看娘娘想让我做什么。”

“看来是本宫一开始看走了眼。”皇后伸手替白玉芷理理被风吹散的头发：“没想到在后宫该提拔的，你倒是再合适不过。”

“多谢皇后娘娘夸赞。”白玉芷终于松了口气，正想着告退离开，皇后又道：“当下就有一件事要交给你去做。”

“但听娘娘吩咐。”白玉芷答应，又迟疑道：“只是眼下玉芷能力有限，想来做不到多大的事。”

“很简单。”皇后笑道：“把凤嫣然留下来。”

白玉芷心中一凛，道：“皇后娘娘，此事与嫣然无关，还请娘娘不要为难她。”

“真真是姐妹情深啊。”皇后走近她：“方才你口口声声为本宫做事，如今你这样又让本宫如何信你？”

“只是嫣然无心争夺什么，甚至她只盼着出宫而已。”白玉芷争辩。皇后淡淡一笑，再开口时已经对白玉芷透露出疏离：“本宫说过要害她了吗？她进宫，和你继续做姐妹不也挺好？行了，本宫出来这么久，也该回去了。”

“春沐。”白玉芷突然开口。皇后回头看她：“你说什么？春沐，你怎么知道这个？”

“当年一曲春沐让皇上不顾朝堂后宫反对，将翠烟楼的艺伎带回后宫做了滟妃娘娘，生下的皇子还做了好几年的太子，也就是当今的靖王殿下。”

“你想说什么？”顾承瑾当年做了太子，她这个正宫皇后被旁人嘲笑议论多久？！其中的屈辱苦难更是是她多年放不下的芥蒂，如今又听得白玉芷说起，她恨不得立刻就杀死这个口不择言的女人。

“可是滟妃娘娘跳下高台自戕后，春沐一曲再无人跳。”白玉芷道：“如今，嫣然却会。”

皇后了然：“本宫会带着皇上一起来沉香殿。”

凤嫣然躲回寝房补了个觉，正午时候她觉得饿，正打算去后厨找些吃的，却碰见了悄悄坐在后院的长龄。

长龄见了她，擦了擦眼角，问：“小主回来了，选秀结束了吗？”凤嫣然也不好骗人，便道：“我弄丢了牌子，没能进去。”

“什么？”长龄起身：“我倒是认知几个那边的公公，想来我去跟小主做个担保，还能赶上。”说着就要拉着凤嫣然走。

凤嫣然道：“姑姑还是算了吧，看来我注定和后宫无缘的。”

长龄突然想起来，也不再劝凤嫣然去参选。她笑问：“其实嫣然小主根本就没打算进宫参选吧？”

“姑姑明察秋毫。”凤嫣然笑道，和长龄一起在花坛边坐下。

长龄回忆起凤嫣然在沉香殿的所作所为，她笑着摇头：“难怪嫣然小主这样无法无天呢，想来有时候还是故意违反规矩，就为了好让自己直接出宫吧。”

凤嫣然不回答，只是向长龄一拜：“总之多谢姑姑这些日子的教导。”

长龄叹口气：“教导说不上，其实嫣然小主心里是瞧不起我的吧？”

“姑姑多心了。”凤嫣然道，但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毕竟在她心中，长龄的确和那些攀炎附势的宫人没什么区别。

长龄看着凤嫣然身上的选秀的衣裳，有些羡慕地摸了摸凤嫣然的衣角，她看向皇宫顶上的天空，缓缓道：“我是打小就进宫的。我跟其他人不一样，我是被卖进来的，这辈子都出不了宫门。”

凤嫣然诧异地侧头去看长龄，长龄已经陷入了回忆中。

“我入宫就进了掖庭浣洗衣裳，再冷的天也得把手放进冰冷的井水里搓洗。后来我遇到了我的贵人，她是当时沉香殿的掌事姑姑，她一眼看中了我，带我去了沉香殿。”长龄一遍一遍抚摸自己手腕上的镯子，道：“可是后来有个宫女诬陷了她，她被拖到刑部用了重刑，没有死但是人已经残废了。她告诉我要事事隐忍，不可莽撞行事。所以我就等，等到我做了掌事姑姑，第一日就将那个当年诬陷她的宫女弄去了掖庭，这些年过去了，也没能再回来。”

“也算是一报还一报了。”宫中争斗罢了，凤嫣然对这些个东西并没什么兴趣。

“不，”长龄像是还没有从回忆里醒来，她道：“惩处了恶人又如何？我那姑姑早早地就去了，就算将恶人千刀万剐，她又能回来吗？”

凤嫣然默然，长龄却突然掩嘴一笑：“瞧我，跟姑娘说什么混账话呢？如今姑娘都要出宫离开了，我这些话不是给姑娘添堵吗？”

“这没什么。”凤嫣然笑笑，想了想还是劝解：“我娘说了，一个人心里憋太多话，不好，有的话还是说出来会好受许多。”

长龄的脸上露出笑容来，迎着阳光，凤嫣然看见了她脸上的细纹和几点暗色的斑痕：“有的话在宫里是不能说出口的，只能带着躺进棺材里！”

此话一说，凤嫣然顿时觉得周围一凉，长龄却起身走了。

秋意更浓，凉风将枯黄的树叶吹到凤嫣然脚边，她缩了缩肩膀，只觉得选秀穿得纱衣太过单薄，赶紧三步并作一步地往自己屋里去了。

刚从屏风后出来，还没来得及将头发重新梳好，却看见了一边坐着的白玉芷。

“玉芷？”凤嫣然疑惑，选秀不该这么快就结束的，怎的白玉芷就回来了？凤嫣然只能想到是落选，心里不由为白玉芷觉得难过。可是安慰的话还没有出口，白玉芷却一脸喜色地抱住凤嫣然，喜极而泣道：“嫣然，我入选了！”

凤嫣然心里松了口气，真心为白玉芷觉得高兴，她转身拿过茶壶倒了两杯茶水，笑：“恭喜你呀，话说我现在是不是得称呼你主子了？”

“还没下封号呢！”白玉芷红着脸接过茶水，见凤嫣然在一边站着，忙又拉着她一起坐下，道：“嫣然，我可说好了，无论以后怎样，你我都要做一辈子的好姐妹！”

“是我高攀了，求之不得呢！”凤嫣然握着白玉芷的手，感受到那一双柔荑，不由担心依照白玉芷这样软弱的性子，又怎么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里生存下来？

许是察觉到凤嫣然的心不在焉，白玉芷晃了晃她的手，问：“嫣然，你当真不愿意留在宫里吗？”

凤嫣然想到还在等自己出宫的程子蓦，不由带了几分羞赧：“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

白玉芷也跟着笑，但想起皇后的吩咐，她不由暗中攥紧了拳头。

“嫣然，你能为我跳一支舞吗？”

正在叠包袱的凤嫣然有些诧异地回头，白玉芷再一笑：“权当给我跳一次吧，留个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