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提醒了迟重恩一声,迟重恩转过身来,面上堆满了笑意:“六瑶妹妹。”
“大小姐怎么一大早过来了?”李六瑶淡然与之对视,“叫人好意外。”
“这不是想着,昨夜来的仓促,都没能看看柳姨娘。”迟重恩作势就要往正屋去,“不知道姨娘的病好些了没?我从夫家带了些上好的十灰散来,治姨娘的病有奇效。”
语罢,迟重恩身后的丫鬟递过来一个手帕,打开后,只见里头包著个巴掌大的盒子,红木金漆,散发著一股淡淡的药香。
李六瑶不动声色的嗅闻了一下,便察觉出迟重恩手里的十灰散是上好药材所制成的,且十灰散对于克制痨症咯血有奇效,的确是柳姨娘眼下最需要的东西。
只不过,迟家人的东西,她可不敢轻易收。
“真是麻烦大小姐了。”李六瑶不著痕迹的后撤一步,笑容凉凉的挂在唇边,好整以暇的看着迟重恩,“但,姨娘还睡着,大小姐不便进去看了。而且昨天夫人让人送来的东西已经够多了,怎么好再收大小姐的东西呢?”
李六瑶寸步不让的态度让迟重恩的笑意愈深,眼底也越发寒凉。
这个李六瑶,还真是与从前不同了。
以前的李六瑶,哪敢这样直视她,这样与她说话呢?
迟重恩也不着急,微微勾唇:“妹妹这话说的就见外了,咱们都是一家人,你跟重谦已经是拜过天地的了,就差圆房礼成了,将来重谦执掌迟家,妹妹可就是这当家的主母,说不定以后我都得敬著妹妹呢。”
她笑着瞥一眼正屋的方向,却是蓦的转了话锋:“怎么没瞧见迟临?父亲今早还说起他的学业功课,越发精进了呢,看来只要父亲松口,允准他去参加乡试,夺得头魁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迟重恩无比自然的说完,一双笑眼定定的看向李六瑶:“妹妹确定不让我进去?”
李六瑶和迟重恩对视著,笑容之中也多添了几分讥讽。
这个迟重恩,心眼子比马蜂窝还多。
话里话外提醒她留在迟家是板上钉钉的事儿,又说迟临参加乡试需要迟晟松口……
不就是想查看查看南偏院的状况,然后顺便干点丧良心的事儿?
哪来的这么多弯弯绕绕?
李六瑶兀自笑了一会儿,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迟重恩见状,最后一点笑意也有些挂不住了,掩在袖中的手微微收紧了一瞬,骤然又松开,眼眸微眯片刻:“妹妹笑什么?”
“没什么,我就是觉得大小姐这一大早就兢兢业业的过来,实在是累著您了。”李六瑶笑够了本,全然没有给迟重恩面子的意思,“不过还是抱歉,姨娘睡醒要吃药,实在没空见您。”
她微微偏头看向那丫鬟手上的十灰散,忽的伸手拿了过来。
“未免大小姐觉得我无情,这东西我笑纳了。”
“这下满意了吗?”李六瑶说著,笑眯眯的摆手:“大小姐慢走不送。”
被李六瑶的态度弄的有些奇怪,迟重恩总觉得她在嘲讽自己,却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这下突然被送客,一时间倒是有些无措起来。
不过,十灰散也送出去了,只要柳姨娘吃下去……
迟重恩眼底闪过隐秘的笑意。
那十灰散之中的东西,就算是请了上好的大夫来也查不出什么!
迟重恩缓了心神,也不再计较别的,稍稍一勾唇:“既然姨娘不便,我也就不打扰了,得空再来。”
看着迟重恩走了,李六瑶掂了掂手里的药盒,唇角勾起一个讽刺的弧度。
这天底下,还没有哪样掺了东西的药物能瞒过她的眼睛。
捏著盒子回了正屋,锁上门,李六瑶来到柳姨娘床头,开始凝神静气,去到了随身空间之中。
空间里亮如白昼,却并没有太阳的影子,光亮暖融融的很是舒适。
几块整齐划一的田地旁边有个不大的木屋,李六瑶走进去,屋内唯有一张不大的书案,案上零零散散的放著一些古方和实验器具,用处都不大。
这还是李六瑶穿过来几天前,进来过一次,偶然留在空间里的。
要早知道会有穿越这一遭,她该多放点东西的!
如今任由她怎么捶胸顿足也不管用,李六瑶敛起心神,来到案前,打开了那盒十灰散。
将粉末倒入平日碾磨药粉的石罐之中,李六瑶小心翼翼的将其碾磨开来,蘸取了一点,抹在了手背上,轻轻嗅闻了一口。
许久,李六瑶哼笑了一声。
果不其然,这里头加了东西。
她还以为迟重恩看着笑面虎一样的人物,还以为她的本事有多大,原来也是这样见不了光的龌龊手段。
确认了十灰散有问题,李六瑶没有逗留,去到种药材的田地跟前,拔了几株制作十灰散的原材料草药,就准备离开。
忽的,余光扫到什么,李六瑶顿住了脚步。
回身一看,只见整整齐齐的十六块田畦下面,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条汩汩溪流,正静静流淌著。
溪流旁边还立了块小牌子,上头好像写着字。
正待上前查看,精神空间内忽的传来声音,李六瑶连忙凝聚精神力,回到现实世界。
外头有人敲门,绿浓的声音:“六瑶姑娘,奴婢能进去吗?”
手里多了几样来历不明的草药,李六瑶自然不想让人瞧见,凝眸起身将草药放到了床榻上柳姨娘的身侧。
“稍等。”李六瑶将十灰散放到一旁,打开一点盖子,这才上前给绿浓开了门。
只见绿浓手里头端了一点吃食,包子米粥和小菜,面上是无害的笑容:“姑娘和姨娘早上还没用饭呢,先吃饭吧。”
李六瑶审视她片刻,蓦的露出个笑容:“好啊,进来吧。”
绿浓进来,不著痕迹的瞥了一眼床榻边。
她将早饭放到了桌上,自以为自然的道:“姨娘吃过药了吗?大小姐送的那个应该是从她夫家拿来的,姨娘吃了可有缓解?”
“吃了。”李六瑶坐到了桌前,说的脸不红心不跳,“她没醒,我用水和著喂了一点给她,还不知道效用呢。”
绿浓的笑意越深,眼底闪过晦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