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六瑶放缓了呼吸，轻轻的将窗户又推开了一点缝隙，却见柳姨娘走到卧房门口，又停住了脚步。

只见她的背影似乎在轻轻地颤抖，半晌后从里面传出了一点细弱的啜泣声。

那声音无助压抑到了极点，听得李六瑶心头一阵发酸。

半晌后，只听屋内传来柳姨娘喃喃自语的声音。

“娘娘，我该怎么办……”

娘娘？

李六瑶清晰的捕捉到了柳姨娘的话语声，微微一怔。

什么娘娘？

屋内，柳姨娘抓着盒子，似是在拚命压抑著自己的哭声，而后肩膀抖动的越发厉害，最终演变为猛烈的咳嗽。

她痛苦至极的捂住了唇，终于支撑不住的向一边倒去。

李六瑶神色大变，几步并作一步上前推开了正屋房门，惊呼道：“姨娘！”

柳姨娘眸子蓦的睁大，下意识的背过了抓着盒子的手，神色近乎恍惚的看着李六瑶，咳得撕心裂肺。

淋漓的鲜血从她的指缝中溢出，让人触目惊心，李六瑶忙扶起她靠回床榻上，拿来帕子给她擦拭唇上和手上的鲜血。

李六瑶的手都在颤抖，心好像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不停地喃喃道：“没事的，没事的，有我在……”

她不停地给柳姨娘顺着气，而后取来尚未煮过的金银花草，揪下一片叶子叫她含着，而后不管不顾的摸上了柳姨娘的脉门。

急火攻心，五内郁结。

李六瑶的一连串动作让柳姨娘看的满目震惊，最终看到李六瑶摸上自己的脉门时，几乎是有些绝望的闭上了双眼。

含着金银花叶许久，柳姨娘的咳嗽总算是缓解一些，李六瑶也顾不上什么暴露不暴露的了，低低地道：“姨娘，您如今的身子经不得多思多想，要好好保养。就算是，为了我和二哥……您有什么心事，难道不能说给我听吗？”

盒子就在柳姨娘的另一只手中捏著，垂放在里侧；闻言柳姨娘的手紧了紧，硬生生的扼制住了将东西给李六瑶的冲动。

她盯着李六瑶看了许久，才喘息著有力无气地问道：“你，你是什么时候学的把脉？还有上次，你又是怎么，怎么认识的那些草药，啊？”

李六瑶垂著眸子，心里头都是说不上的窒息和难过：“这些，您别再问了，成吗？”

“我怎么能不问？”柳姨娘含泪，声音嘶哑，“阿瑶，你娘当年将你托付给我的时候，说的很清楚，此生，都不要你去碰医术一道……也怪我，这么多年从未同你耳提面命过，但现在我说了，难道你还要继续执迷不悟吗？”

李六瑶咬唇许久，心里头除了难过，还有说不上的悲哀。

为原来的那个李六瑶感到悲哀。

虽然原主的死不全然是因为不会医术，但也是因为柳姨娘错误的教导和所谓的“保护”，这才让迟家人做了帮凶，让林若华投毒致死。

她并不觉得自己就是原身的救世主。

因为就算她成功的逃离了这个地方，原身也活不过来了。

“姨娘，知道真相的人才有权利选择是否要『执迷不悟』。”李六瑶神色复杂地看向她，“可我连真相都不知道。”

柳姨娘眼中闪过悲戚，还想说什么，就被李六瑶抬手点了颈侧睡穴。

她根本没有任何防备，李六瑶很轻易的就让她进入了梦乡。

看着柳姨娘缓缓闭上的双眸，还有眸中最后清醒时露出的不甘和惶然，李六瑶心头轻声说了句对不起。

待柳姨娘全然陷入梦乡，李六瑶这才倾身过去，拿过了柳姨娘手中的木盒。

她将盒子托在掌心，微微凝眸观察著。

盒子的外表看起来朴实无华，不过是普通的木材所致，像是有些年头了，上面已经有了岁月的痕迹。

李六瑶深深地吸了口气，缓缓打开了盒子。

盒子里面，静静地放著一块乌木。

那乌木看起来不过食指一半指节长短，通体漆黑光滑，中间镂空，形似柳叶。

李六瑶凝视那乌木许久，缓缓伸手将其取了出来。

这难道就是，枯木逢春？

可看着，并不像是枯木？

轻轻的摩挲著乌木光滑的表面，李六瑶几乎要怀疑是不是自己想错了，然而下一秒，李六瑶忽的眼前发黑，感到一阵眩晕。

手中的乌木似乎与她产生了某种感应似的，不知道是不是李六瑶的错觉，她似乎看到乌木散发出了一道幽幽的光华。

不等她反应过来，李六瑶已经浑身一软，手中的盒子都掉落在了地上。

随着木盒跌落的声音，李六瑶的意识彻底陷入了黑暗。

李六瑶好像陷入了一个无边的梦境之中。

她像是被隔离进真空里，周遭的声音嘈杂，却总像是隔着一道门，让她听不真切。

“重瞳，乌木……”

“代玉……”

一道遥远的声音似乎含着悲切，低低地在门外说著什么，女子的哭泣声钻进了耳中，李六瑶努力的睁大眼睛，却只看到了无尽的黑暗。

不知道过了多久，潺潺的水流声让李六瑶逐渐平静些许，耳边的声音也逐渐熄弱，直至乌有。

猛地睁开了眼睛，李六瑶看到了熟悉的，温暖的微光。

潮水一瞬散去，李六瑶的理智渐渐回炉，她坐起身，发觉自己正身处于熟悉的随身空间之中。

身旁，正是之前她进空间内拔制作十灰散的草药时，发现的溪流。

李六瑶站了起来，惊觉那截乌木不见了踪影，四处看去，却只看到了草地和泥土，其余的什么都没有。

那块牌子还在，吸引了李六瑶的注意。

她缓步上前，总算是看清了上头的小字。

“灵泉……之流？”李六瑶喃喃的念出了声，心头涌上疑惑。

灵泉之流，是这条溪水的名字？

李六瑶走到小溪边，下意识觉得这小溪比上一回她惊鸿一瞥之后，水流变得更大了些，河道似乎也深了些许，在随身空间的融融暖光照映之下，如同细碎的宝石闪著粼粼波光。

她探身，水面上立时显出了她的面容。

看清水中自己的样子后，李六瑶惊得睁大了眼睛。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双眸竟从常见的褐色转为了浅金色，眉心一道若隐若现的乌色印记，正与那乌木的形状相同。

难道，那枯木逢春，与她融为一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