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怕做得不够，气喘病着实折磨了她，要不然她可以过得快乐些。不介意我抽烟吧？在慕雪面前我是不抽烟的，怕烟燻了她会觉得不舒服。”
“请便。你真细心，连这点都替慕雪着想。”
慕云掏出了香烟，熟练的点然叨在唇上的烟草，一股烟雾由口中缓缓溢出，浓浓的烟味弥漫，临秋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味道，她的父亲是抽烟的，看着慕云抽烟的模样，却又不同于父亲。临秋的父亲是个老实的庄稼人，抽烟是几十年的习惯，抽起烟来就像一管噗噗噗冒着烟的老烟枪，而慕云抽起烟来却显得格外的潇洒，散发着男人的气息。
“思晨呢？怎么没和你一块儿？”慕云说话的时候，口中还冒着烟气。
“谁说我一定要和他在一块儿！”
“对不起，我失言了。”慕云听出临秋的语气有些许的不悦，连忙道歉，心里觉得纳闷，又不好多问，幸好高经理适时地送来茶点，他顺势招呼临秋喝茶，总算化解一些紧张的情绪。
临秋也悻悻然地不知该说些什么，喝在嘴里的茶竟觉得索然无味，她是喜欢思晨的，所以才会闪电似地和他订了婚，但打从认识慕云之后，总觉得和思晨之间好像缺少了点什么，今儿个他说的那些话，更让她觉得两人隔了一条沟，走不到一块儿去！
慕云深怕自己又说错话惹得临秋不高兴，就不再提别的，只能尽量做个称职的主人，询问客人的喜好：“北京的点心还合口味吧？”
“慕雪说的没错，这里的点心让人吃了就爱。”临秋虽然食不知味，应酬话却是要说的。
“我也顶喜欢吃的，不然也不会开了这家店，每次进来就有回到北京的感觉。”
“听说北京既文明又繁华，建筑物又高又大，路上跑的车子一部接着一部，连要过个马路都难，可真是这样吗？”
“怎么说呢？我打个比方好了，北京象是波澜壮阔的大海，这里就像个宁静幽雅的小湖。”
“你这么一说，我反倒糊涂了，大海我没见过，只在书上读过，想象不出它的样子。”
“不然过一阵子我回北京的时候，你跟我一道去，就知道北京是个什么样子。”
临秋瞅了慕云一眼，他的神情就像第一次在路上撞着时一样地率真。
“你这人怎么老是教人跟你一道去这里、去那里的，北京那么远，又不像白家大院走几步路就到了。”
慕云看到临秋脸上讪笑的表情，又听她提到白家大院，不禁也想起两人初相遇时的情景，冒冒失失地说要带临秋去白家大院瞧瞧，现在又冒冒失失地教她一道儿去北京，他是怎么了？是寂寞的心希望有个人作伴？抑或是冀望与情有独锺的人为伍？
慕云绽着笑容的脸，微微露出几许羞赧，说话的声音也低沉了些：“我这人是怎么了，说话不经大脑，老是说些为难人家的话，像个冒失鬼。”
“假若我真答应和你一起去北京，你怎么说？”
“如果你愿意，我是真心的欢迎，只怕你是说说罢了。”
“那可不一定，偶尔出去见见世面也没什么不好，在这个小山城待久了，就像只井底的青蛙，眼中永远只看到那么一小片的天空，连晴天雨天都分不清楚呢！”
“大城市有大城市的好处，小乡镇有小乡镇的美，万丈红尘只在方寸之间，好与不好，心之所欲罢了！”慕云经历过父丧母殁，迁徙流离，心灵的沧桑使他有感而发。
也许就是这份沧桑的感觉增添了慕云的魅力，临秋在他的身上找到思晨所没有的气质，那是生活的历练与陶冶造就成的气质，不是每个人都有的。
“拿这里和北京相比，你比较喜欢哪个地方？”
“那就看我的心在哪里喽！”
“心是会变的！”
“所以我今天说喜欢某个地方，不代表我永远都喜欢。”
“如此说来你是个容易移情别恋的人。”临秋啜了一口茶，是凉的。
“错了，每个人的心都是瞬息万变的，爱一个人就得跟着那个人转变心念，以他的好恶为喜恶，以他的立场为立场，分享他的快乐，分担他的悲伤，所以心是会变的，但那份情是永远不变的。”
“这是哪一派的理论？教人摸不着头脑。若是你喜欢的人喜欢上别人，你也要跟着喜欢别人吗？”
“倒也不是，如果自己所爱的人爱上了别人，那就成全他，让他爱其所爱，但那份情还是存在的。”
“你越说我越迷糊了，爱一个人不是希望和他在一起吗？”
“爱一个人更希望他快乐，不是吗？”
“这样说好像也有点道理。算了，别尽说这些了，我的脑筋快打结了，绕来绕去绕不出个头绪来。”
“什么时候有空再到白家大院？我姑妈惦着你们呢！”
“只要你欢迎，随时都有空。”
“那好，改天我到学校去接你和思晨。”
“光我一个人不行吗？”
慕云愣了一下，他的迟疑倒不是不欢迎，反而有一丝丝的窃喜，不敢置信地试探着说：“思晨不喜欢上我家去吗？”
“为什么一定要有他？你不欢迎我吗？”
“不不不，我肯定是欢迎你的，只是我以为你和思晨是如影随形的。”
“你真这样想吗？可见别人也是这样看我和思晨的！”临秋水漾似的脸，顿时失去了光彩。
“你们是未婚夫妻，他又是只身一个人在这镇上，同进同出是很自然的。”
“不就是因为这样怕街坊邻居说闲话才订婚的吗？反倒让人看笑话了！”
“难道你不喜欢思晨？”
“我也说不上来，总之，女人到了某个年纪，就被逼着往一定的路上走。”
“婚姻是一辈子的事，不能用认命两个字来承受的，若不是两心相许、两情相悦，怎么能用一生一世的时间相守相伴呢？”
慕云的这句话说到临秋的心坎里去了，才和思晨相处一个多月，就仓卒地和他订了亲，竟没有仔细地考虑这是一辈子的事，现在觉得后悔也来不及了！
“你为什么不早一点出现？”临秋恍恍惚惚地没来由的说了一句。
“什么？”
“噢！天晚了，我该回去了。”临秋随即起身往外走去，连一声谢谢都忘了说。
冬深了，雾雨雰雰的山城，像一幅晕开未干的水墨画，湿糊糊的，冷冰冰的，饱含着凄迷、冷清、寂寥的美。
临秋偏爱山城的雨景，尽管气温低得将近冰点，还是撑着油纸伞，漫无目的地在凄寒的雾雨中散步着。
学校里放寒假了，生活的脚步随着松缓下来，不必每天早上赶着到学校，也不必忙着办理繁杂的业务，闲散的心情反而觉得怅怅然地若有所失！
芳华易逝，青春会老，也许她该答应思晨在过年前嫁给他，此时不就该欢欢喜喜、热热闹闹地准备嫁妆了吗？又怎会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在雨中漫步呢！可是她又心有未甘，想到后半辈子得跟着思晨度过岁岁年年，踩着雨水的脚步竟变沉重了！
一阵急雨，打湿了临秋的裤脚，寒意由脚底直冲上来，临秋正要回头往回家的路走，一辆车却挡在前头。
临秋停下脚步，等着车过去的当口，慕云从车里下来：“赶快上车，这么大的雨，要淋湿了。”
慕云不由分说地接过临秋手上的伞，让临秋先上车，自己才跟着上了车，吩咐司机说：“开车吧！”
“你怎么......”
“你怎么......”
两人同时开口，却都打住了让对方先说，反而没人说话了。
慕云递给临秋一方手帕，“擦擦吧，这么冷的天，会感冒的。”
临秋揩了揩头上的雨珠，就把手帕还给慕云。
“脸上还湿着呢！”慕云轻柔地帮临秋拭去脸上的雨水，当手帕轻轻地触碰到嘴角边的黑痣时，临秋敏感的接过慕云手中的手帕，自己擦了擦脸上的水渍。
车子缓缓的开动，临秋微微颤抖着，分不清是身体觉得寒冷，还是心里紧张，她不敢正视慕云的脸，怕看到他那双灵动的眼睛。
“你在发抖吗？白家大院就在前面，先进去取取暖，感冒可不是好玩的。司机先生，麻烦你开快点。”
司机还来不及加快速度，就已经到了白家大院的后门。临秋认得这条路，但不知道白家的后院通到这里。
慕云领着临秋穿过一道月牙门，三五步路就进入白家的大厅，快要冻僵的身子顿时暖和起来，临秋捂着冰冷的双手，语带惊讶的说：“我不知道外面那条路也可以通到这里来！”
“平常我们都是从这个门出入的，省得绕那么一大个院子。你先坐会儿，我请张妈弄盆炉火出来，免得你着凉了。”
慕云进去没多久，张妈就端出一个两尺来宽的大火盆，烧得红红火火的木炭冒着青烟，临秋趋前烘一烘手，客气的说：“谢谢张妈。”
“太太和少爷马上就来，我去沏壶热茶。”张妈话一说完，慕云即搀着白夫人出来见客了。
“白夫人好。”临秋立即打了声招呼。
“临秋你好啊，冷不冷呀？过来这边坐暖和点。”
临秋挪了几步，坐在白夫人的旁边，一点也不觉得冷了。
“许久不见了，我还以为你不上我们家来了呢！”
“要不是在路上遇见了，请也请不来的。”慕云抢先插话，却对着临秋露出暧昧的微笑。
临秋当做没看到，“惦记着要来看看您，但平常学校的事情忙，总是不得闲，也不晓得瞎忙些什么。”
“年轻人有用不完的活力，忙一点好，慕云也是一天到晚穷忙活，瞧，他这不是才刚从北京回来么！”
临秋心里觉得讶异，却不动声色地说：“北京已经下雪了吧？我们这儿都结霜了，北方肯定大雪纷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