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问我去北京做什么，倒问我下雪没，可见你是喜欢雪的。”
“我喜欢雪怎么样？不喜欢雪又怎么样？”临秋纳闷着，慕云去了一趟北京回来，连说话的声气都不一样了，方才在车上的时候还帮她擦去脸上的雨水，先前的他不会这样的！
“喜欢雪的女孩都是多愁善感的，不然你也不会在大冷天里漫步雨中。”
炉火烤红了临秋的脸，热烘烘地暖到心里去了，慕云是懂得她的。
“女孩子喜春悲秋是难免的，但可别冻坏了身子。”白夫人轻轻拍了拍临秋的手。
“学校放寒假，闲着没事出来逛逛，哪料得到会下大雨呢！”
“天有不测风云，世事难料唷！”
“姑妈，北京那边的房子我已经请人整修了，等天气暖和点，您回去瞧瞧吧？”
“物换星移，瞧了只是伤心罢了，我只在心里想着旧有的样子就好了。”
“我请人照原来的样子修葺的，您小时候住的房间也还留着，就是希望您回去看看。”
“难为你想着，过一阵子再说吧！”
“当做出去旅行，散散心也挺好的。”临秋在旁边帮衬着说。
“年轻人多出去走走，看看外面的世界是好的，到了我这把年纪，就只能在回忆里旅行了。”
“夫人的身体健朗得很，出外旅行没问题的。”
“即使身子骨堪得住，也没那个心情了。虽然古诗说：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可是少小离家老大回被问客从何处来的情景岂不更凄凉！”白夫人从大学时期就离开北京了，而今已两鬓如霜，想是有说不完的不堪回首。
“姑妈，您也太多愁善感了，现在的北京可进步了，凡事讲求现代化，您见了不会有凄凉的感觉。”
“唉！再怎么说也是繁华落尽，风光不再呀！”
“怎么没看到慕雪？这样的天气不会出去玩吧！”临秋岔开话题，希望慕雪在场气氛热闹点。
“噢！她到城里去了，说是朋友邀她去家里玩几天。”
“我才出去几天，她就到处乱跑。”慕云说话的语气像一个严厉的父亲。
“哪个年轻女孩不爱玩？待在家里闷得慌，去朋友家玩几天无妨。”
“什么样的朋友？什么时候冒出个城里的朋友，可别出什么事才好。”
“只说是在镇上认识的，没说是什么样的朋友，慕雪已经是个大人了，自有分寸的，你就别操心了。”
“我是怕她碰上了坏人，吃亏了。”
“你总不能一辈子跟在她后面看着她吧！往后的路长得很，横竖还得靠她自己往前走呢！我有点累了，临秋，别急着走，留下来吃晚饭，吃完饭教慕云送你回去，我先进去躺一下，你们慢慢聊。”白夫人轻轻地拍了一下临秋的肩膀，径自起身回房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慕云和临秋两人，顿时显得冷清多了，慕云往盆火里加了几块木炭，几丝火星随着烟雾腾空而起，在半空中瞬间熄灭。
慕云的脸被火光照得红通通的，瞳孔里闪耀着熊熊的火焰，临秋的心彷佛快被烧熔了，嗫嗫嚅嚅地说：“难怪茶馆里见不着人影，原来去了北京。”
慕云却听得真切，转过身子，望着临秋凝睇着他的眼，就是这双水盈盈的眼眸，让他想忘也忘不了！
“你去茶馆找我？”慕云的视线须臾不离临秋佼美的脸庞，好像要把她看透似的。
“谁找你来着，我只是经过。”临秋说话时假意靠近火盆取暖，为了避开那双灼热的眼睛。
“那你今天怎么会在附近呢？不是来找我的吧？”
临秋被问住了，她也不知道怎么会不知不觉地就朝着白家大院走过来，“出来散散步不行吗？”
“这么巧就被我碰上了，可见我们是有缘的。”
有缘吗？真是有缘就该早一点相遇！临秋的心里如是地想着，却说不出口。她瞧着火盆里烧红的炭火，胸口宛如也有一把火烧着。
“北京下了几场雪，却觉得比这里暖和，这里的冬天都是这么湿漉漉的吗？”
慕云靠近临秋的身边，隐约闻到一缕淡淡的幽香在暖暖的空气中散发。
“你不觉得雨天很美吗？天地在蒙蒙的烟雨之中，像一幅画，像一首诗，甚至像一场梦。”
“画与诗都是经过文字和色彩美化而来的，梦是不真实的，这样的美是遥不可及的。”
“也许就因为太遥远，才会觉得美。”
“为什么你离我那么近，我还是觉得你很美？”
一阵热浪掩覆了临秋的脸，她知道那不是被炉火烤热的，而是慕云的那句话使她红了脸，莫非慕云也......
临秋不敢多想，也许她和慕云有缘相遇，却无缘相守，她只能把他当做雨中的一座山，一棵树，蒙泷中远远地观望着。
“临秋，如果--如果我们早一点相识，你......”
“别，别说这样的话，我们甚至不该相识，我不该在这里的。”慕云的话还没说完，临秋就把它打断了。
“若是你心里不在意我，你又怎么会在这里呢？”
“只是巧遇罢了，我已经订了婚了。”
慕云何尝不知道她已经订婚了，只是那些个难耐的寂寞的夜晚，眼里看到的，耳朵听到的，心里想着的，都是此刻站在他身边的临秋，而现在他只要一伸手，就可以真真切切地把她拥入怀里，但此时的他却不能！
“那么思晨呢？思晨不是应该陪着你的吗？”
“他回城里去了。”
“为什么你不跟着他呢？干脆结婚吧，他不是要你过年前嫁给他吗？”
“你怎么知道？”临秋不再避讳慕云像要看透她似的眼神，反倒睁大了眼，直盯着慕云瞧。
“思晨常到茶馆用餐，在我去北京之前，他和我谈过，看得出来他是急着想要结婚的。为什么你不答应他？既然已经订婚了，终究是要嫁给他的，不是吗？”
“我......”
“你心里还有别人吗？因为你心里有另外一个人，所以你不甘心嫁给他。”慕云虚拟出一个他自己所想要的答案。
既然你读出了我的心，应该知道那个人是谁吧！临秋的心在对慕云说话。
临秋含情脉脉地注视着慕云，想要对他倾吐埋藏着的心事，却又欲语还休！
“你为什么不否认？为什么要留一点空隙给我？只要你一天不结婚，我是不会死心的。”慕云终于大胆地表白了。
“你不该这么说的，不应该增加我的负担，这些日子以来，我是多么的迷惑，多么的不知所措，你一语就把它说破，教我以后如何面对你？为什么你不把它留在心底？”临秋的脸因为内心的挣扎而显得愁苦，她宁可慕云是一个幻影，或是一场午后雷阵雨，下过了就是朗朗晴空，没有一丝一毫的阴霾。
“噢！临秋，我就知道你心里有我，就像你一直在我心里一样。”慕云再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他把临秋拥进怀里，久久不忍松开，那些陪着他一夜到天明的绵绵相思，化做一个紧紧的拥抱，感觉是这么的温暖，这么的真实。
临秋紧闭着双眼，静静地听着慕云的心跳，她怕一睁开眼睛，这一切就会消失，于是她一动也不动地依偎在慕云的怀里，尽管天崩地裂，她也不在乎。
大雨滂沱，院子里的杏花树在寒雨中哆嗦着，抖落了一地枯残的花蕊，雨，该停了，春天，该来了。
“哥，你去北京怎么那么快就回来，房子的事都处理好了吗？”慕雪去城里玩了几天回来，没料到哥哥比她早些天回来。
“我还没问你这些天去哪里了，你反倒先问起我来。老实说，你到底去哪里了？”
“朋友家。”
“什么朋友？男的女的？”
“男的。”慕雪表露出挑衅的神情，试探慕云的反应。
慕云一听到是个男的，立刻板起面孔，疾言厉色地说道：“不像话，你一个大姑娘家竟然跑到一个男人家去住，你的家教哪里去了，也不怕人家看笑话，真是胡闹！”
“为什么这样说我？只不过去人家家里住几天，有什么不得了的？那个人你也认识啊！”慕雪的脸因为激动而涨红了。
“我认识？”慕云极力地思考，还是想不出来这个慕雪熟识而他也认识的人是谁，干脆直接问清楚，“是谁？”
“李思晨。”
“思晨！我早该想到是他，在镇上你没认识几个人，除了他也不会有别人了。”慕云若有所思地掏出口袋里的香烟，但想到慕雪的身子是怕烟的，又收了回去。
“这下你总该放心了吧？”
“慕雪，你老实告诉我，为什么要去思晨家？”
“思晨说他寒假要回城里去，我问他城里好不好玩，他说好玩，我就说能不能跟他去看看，他说好，我就去啦！”慕雪说得轻松自在，好像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思晨呢？跟你一起回来吗？”
“他留在家里过年。”
“你不该去思晨他家。”
“为什么不行？你还不是常去朋友家。”
“你是女孩子，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去人家家里留宿。”
“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都什么时代了，哥，你的思想太陈旧了。”
“难道你不知道思晨已经是订了婚的人吗？”慕云说话时，心里是痛苦难受的，他多么希望思晨不曾有婚约，如此一来，临秋和他就可以毫无忌讳地在一起！
慕雪当然知道思晨是临秋的未婚夫，可是她装做不知道，和思晨在一起的时候，她是快乐的。她并非想要横刀夺爱，那份从临秋身上偷来的快乐随时都可能消失，在未消失之前，她宁可耽溺其中。
“哥，如果临秋和思晨结了婚，你是不是会很难过？”
慕云沉默不语，临秋的容颜清晰地浮现，她那温柔又哀怨的眼神把他的心融化了！多么想要再一次把她拥入怀里，多么想再看看她令人心醉的脸！他无法再苛责慕雪，身为兄长的他，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怎么有资格责难走上和他相同道路的妹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