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战结束后,班长、黑小子荣立个人一等功,我们班全班集体三等功,班长和黑小子的立功通知书和阵亡通知书是一起寄出的。听班长聊起过,他老家在西境老区,家里有一个卧床不起的老娘和两个还在上学的妹妹。
从前线下来的时候,我、兔子、潘子、大刘几个人关系相当的好,那是经历过生死考验的生死感情。一个锅里吃了三年饭,在狭小的猫耳洞里面,我们一起挤了半年,那种感情无法用语言表达。
可是我们心里的战争结束了吗?在西境休整的营房里面,我一直问自己。我常常半夜从梦中惊醒,看到老班长在那个漆黑的夜晚,一个人躺在那片泥泞的土地上。梦见黑小子那两只大耗子。
半年后,我们退役了,我和大刘、潘子打算到老班长家里去看看,有时间再去黑小子家里看看。我们永远忘记不了他们。
我们从长沙坐了一天的长途车,晚上才到一个小镇子,再往前就不通车了。在一家小店住下的时候,老板娘热情地帮我们联系进山的车子,并问我们是不是当兵的,是不是从黑毛子回来的。
我们有些警觉,老板娘说:“虽然你们穿着便装,但是当过兵的人,一眼就可以看出来,打过仗的也是一眼就可以看出来,看你们风尘作仆的,一定从远处来,南边那边刚刚没事,我就是一问。”
老板娘的话叫我们踏实了,我们如实说了我们是去看牺牲战友的母亲。我们说出那个地址的时候,老板娘告诉我们,明天就是搭车也只能把我们放到山脚下,再往前就没有进山的大路了。走上去,足有半天的路程。我们不怕走,这点路算什么啊。
天亮了,坐着老板娘联系好的进山拖拉机,书包里面全是给老班长的两个妹妹买的文具和给老娘买的补品。到了山脚下,顺着司机指引的方向,我们进山了。到了老区,才知道老区的贫穷和落后,心里沉痛起来。不知道可以为老班长做点什么,怎么面对躺在床上的老娘.....
傍晚的时候,在村北找到了老班长的家。低矮破旧的几间土房,房子里面黑漆漆的,即使白天的阳光也照不进来。老娘躺在床上,县里的人早已来过了,墙上贴着烈士家属奖状,也是这个家唯新点儿的物件.....
面对穿着破旧的两个女孩,我的眼角发酸,强忍着没有流下泪。老班长是这个家庭唯一的支柱,不知道他走后,这个家庭怎么办。家徒四壁,还有行动不便的老人。我们心里酸酸的。老娘看我们来看她,也很高兴。大刘去张罗做饭。两个妹妹不好意思地看着大刘,“家里什么都没有,只能每天蒸点山药蛋子充饥。”儿子的战友干里迢迢来看她,家里却拿不出一点像样的饭菜招待,老人显得很窘迫。潘子为了打破尴尬说:“大娘,我们什么都吃,在前线的时候,耗子都吃过。
我瞪了一眼潘子,潘子也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意识到自己又说错话了,勾起了大娘的伤心事。他尴尬地站在那里,拿着山药蛋子,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我和大刘接过山药蛋子和班长的一个妹妹去旁边的柴房烧水。烧火的时候,我问她有什么想法。“要是能有两个小猪娃子就好了,再养一年到过节的时候卖了,就够家里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