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人间的街道上,斐珧听着周围小贩吵吵嚷嚷的叫卖声,比之九天之上白鹤轻啼的宁静,多了一丝尘世风韵。
阳春三月里,杨絮借着风飞的到处都是,好容易落在地上,孩童们欢笑打闹着,又一团乱的踩起,一个个沾了满头,直到家里大人呵斥,才转变了方向,又朝着下一处去闹。
斐珧远远看着,以前的日子她过的简直分化两极,先是张狂肆意修炼杀敌,后又所事事闲散不已,时隔几百年再次来到人间,发现一切早已经大变了模样。
正闲走着,一阵叫好的声音自前方传来,斐珧挤过人群去看了看,变戏法的正将手里的瓜变成一团颜色鲜亮的花,引得围观的人一阵喝彩,斐珧笑了笑,觉得有些拥挤,打算退出人群外。
刚挤了几步,发现腰间系着锦囊的绳子一坠,斐珧一伸手,极快的抓住了那人的胳膊,顺着看去,一个贼眉鼠眼的瘦男人,似乎没想到会被抓个现行,正满脸惊讶的看着她。
那小贼一时之间慌了神,猛然挣开斐珧的手,急匆匆朝着人群外跑去。
斐珧看向腰间的锦囊,仙界的东西竟也不堪一击,被那小贼割开了口子,里面太上老君的药瓶子不见了,只剩下她那副绣了三百年的山水图。
推开人群,斐珧朝着那小贼追去,可步子迈得再快,仍旧是有些慢了,想当年她就算在人间不便使用灵力,单凭身手也没几个对手,如今匆匆追了几十步,竟觉得气喘吁吁,心头一阵阵灼的慌,渐渐又有些纠的生疼。
慢下脚步,靠着墙缓缓停下,斐珧大喘了几口气,额上起了津津的一层汗。
果真是不中用了,第无数次,斐珧心里这样说着自己。
晒在脸上的阳光忽的被什么遮住了,还不及斐珧抬起头来,一只手托着个翠色的药瓶,已经递至面前。
斐珧抬眸望去,见面前月白的衣衫纤尘不染,发间被太阳照出融融的光圈,来人正淡淡的笑着,看见她额上的汗时,微微簇起了眉头,
稍一回想,这人正是她前几日在栖山拦住问路的男子。
“多谢。”伸手接过药来,斐珧打开塞子嗅了一下,是熟悉的味道,便将瓶子里最后一颗药吞了下去,估算着自己该往回返了,已经在人间逗留了两天,以她的速度回到仙界,怕是还得用上一两天的时间。
感觉心头好受了些,斐珧站直身体,朝着面前的男子道:“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多谢相助,还不知兄台姓名?”
男子伸手过来意图扶一下,斐珧下意识躲过,反应过来有些尴尬,只得道了声,“我没事,稍缓就好。”
“赢昭衍。”
“嬴昭衍?”斐珧细想了想,脑海里似乎听过这个名字,但是存留的印象实在不多,或是因为她现在毒入肺腑灌了脑子,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见笑,我记性不大好。”
“无妨。”赢昭衍眉梢舒展,朝着斐珧道:“我记性好,可以帮你记得。”
斐珧干笑一声,这小少年说的什么话,若她是个天真无知的小姑娘,来回几句还能撩拨出点暧昧来。
果不其然,片刻便开始有人朝着这边看过来,尤其是姑娘,胆子大的都开始掩着团扇两腮羞红,朝这边指指点点。
斐珧向来不善与人交谈,除了度厄或飞寥那种你不说,他们话都格外多的,其他人及容易冷场。
由这标致人儿帮了她两回,虽是小忙,斐珧打心里也想送他些东西报答,可奈何眼下她身无长物,值钱的都堆在那天上的小仓房里从未动过,便只能暂时下了口头承诺。
“你既认得我,或许听过我的名号,我从不打胡言,若以后再见,定当答谢。”
“好。”
对方应的极其干脆,不由得让斐珧有些意外。
应罢了,赢昭衍遮着稍稍有些灼人的阳光,对斐珧道:“我正要去往仙界,道路不大熟悉,不知大人可否引路?”
斐珧最不喜欢欠人情,当下欠的当下还最好不过,忙点头道:“可以,我也正要回去。”
目标达成一致,两人走到人烟稀少处,渐隐身形,踏起一片祥云朝着仙界而去。
到了仙界,遥遥看见南天门几个大字,斐珧停下脚步,朝着赢昭衍道:“到了,不多打扰,我们各自分开吧。”
赢昭衍并未多说什么,点点头,又应了声“好”。
斐珧先他一步进了南天门,守门的天将躬身行过礼,斐珧点点头,朝着自己的住处去了。
她如今实力不济,必然不能让整个仙界的人都知道,她快要连云都踏不了了。
斐珧暗暗决定,就算哪天死了朽成一堆骨头,也不能污了曾经的英名,毕竟家族三代名将,不能在她手里折了名声。
还未赶到住处,度厄星君自远处飘然而来,看见斐珧便道:“大人,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斐珧停下脚步,“我生在仙界长在仙界,还不能回来了不成?”
“不是,不是。”度厄笑笑,提点道:“回来的,稍稍有些早。”
斐珧恍然,“那小魔君还没有走吗?”
“先来了不过半日功夫,后来据说有事便暂时离开了,如今估摸着,已经和天帝在饮酒了。”
斐珧对那小魔君心中无感,“各退一步,我已经离开了些日子,若是那魔君见了我再不顺眼,我也没有办法,便叫他挖了自己的眼睛吧!”
度厄摇摇头,“您还是回房歇息吧,如今也可算给了我好大的脸面,我能交差了,若放在以前,哪个能让大人您退一步。”
斐珧道:“我如今修身养性,总和善温柔了许多,这世上诸多事情,还是要讲道理的。”
度厄再听不下去,捋了捋垂到胸前的胡子,身形飘飘,又走了。
回到住处,斐珧泡了杯茶静坐片刻,又拿出针线来想要缝上几针,可几针下去,不待茶水放温,便觉得疲累不堪,整个人靠在摇椅里昏昏沉沉,入了梦中。
梦里,斐珧又沉浸在了那个反反复复出现过的场景里,先是漫天的大火,耳边充斥着杂乱的声音,紧接着一朵朵朝花在她身边盛开,花瓣仿佛闪烁着火焰的橙红,越开越多,越开越多,如越来越大的火,将她慢慢包裹,毁灭……
不知过了多久,打了个寒颤,斐珧慢慢醒来,睁开眼睛,看看窗外依旧宁静的云朵随着风向舒展,伸手端起一旁凉透的茶水,轻轻泯了一口。
捻起绣花针,丝线刚刚在描好的花样上留下一缕痕迹,一个小仙娥衣带飘飘,由远及近了。
小仙娥在离斐珧还有几步距离的时候停了下来,恭恭敬敬行了个礼,然后将手中捧着的锦盒送上来,柔声道:“斐大人,魔界魔君来访仙界,为九天诸神都备了礼物,这份是给您的。”
斐珧看着那托在手掌中的锦盒笑了笑,想那魔界的小魔君果真是个圆滑至极的,不仅拉拢天帝,连九天诸神都要捎带上,真可谓是费尽心思。
最开始的时候斐珧听闻这新魔君手段雷霆,狠辣程度比之他那爱挑事的叔父有过之而无不及。当年斐珧还担心,魔界在这小魔君的手中会不会变本加厉四处征战,哪曾想小魔君一转脸将魔界内乱平定了,竟收了獠牙做起老好人来,那作风仿佛读了几百年诗书的老先生,摆出一副彬彬有礼的气度来,如今心怀宽敞,倒连她这样的都不记恨,还差人送了礼来。
走神一瞬,小仙娥已经将锦盒递到了面前,斐珧伸手接过,点了点头,那小仙娥脚步轻盈退了几步,又踏着云离开了。
将盒子在手中端详了一番,外表倒是普普通通,看不出什么文章来,想必这九天之上神仙众多,魔界的人准备时,便如往地上撒豆子一般,一把下去都一样,分到哪里是哪里,
可手中的盒子翻了个过儿,盒子地下笔锋刚毅,写着她的名字。
斐珧不禁“啧啧”两声,竟还依着名姓来送,可见煞费苦心,想来那小魔君该恨不能送她一把刀子抹脖子,或者三尺白绫吊了命,诸多方法咒死了干脆,毕竟当年魔界闹事的那帮人,她杀的可不少,尤其带头的是那小魔君的叔父,据说小魔君还是他那叔父养大的,这仇犹如杀父之仇,不报都说不过去。
如此一想,斐珧不禁好奇起来,这里面究竟能有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