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峥垂着头道：“母亲当年与父亲乃是两情相悦，母亲也明白能与心悦之人携手是何等幸事，为何如今就不能成全儿子？”

即便是老太太出面了，顾峥还在帮林岚说话，林岚不失时机的膝行过来，也哀求道：“是啊，老太君，就求您成全我们吧！”

季月娘别过脸去不想再看，顾朝垂下了眸子掩住眼中的轻蔑。

成全？凭她一个青楼女子给抬进太傅府做妾已经是天大的抬举，甚至连女儿都留在身边养着，她还想要什么成全？非要她做当家主母才算是成全吗？

顾朝算是知道前世顾颜那许多不要脸的招数都是哪里学来的了。

可不就是林岚的真传么？只可恨她前世蠢的没边，竟还将林岚当成是亲近之人看待。

老太太怒敲拐杖，威仪自现，“住口，主子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儿！没东西的规矩！今儿发生的事儿，我也都知道了，你教出来的好女儿，挑拨是非搬弄口舌，明明是自己的不是，却非要推到长姐头上，这事儿我既然知道了，就不得不主持这个公道！”

顾颜缩在一旁脸色发白，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个字都没说，好端端的老太太怎么就忽然扯到自己头上来了。

顾峥刚想替顾颜说点什么，就被老太太打断：“你不是要罚念熙跪祠堂么？既然这本该是颜姐儿的惩罚，那么颜姐儿就去跪祠堂吧。”

如同顾峥对两个女儿态度分明一样，老太太对姐妹两个的打压和抬举也是如此的分明，只不过不同的是，老太太不会无缘无故把没有的错处推到顾颜头上去。

能惹的她动怒，那并定是真的被她抓住了错处了。

顾颜不服气的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旁边林岚给拉住了，她只得闭上嘴，跪在原地小声抽泣。

安排完这一切，老太太拄着拐杖，亲手挽着季月娘往外走，顾朝跟在两位长辈身后，临走还不忘了礼数周全的同顾峥福了一福：“夜色深了，父亲早些歇息，女儿告退。”

顾颜怎么也没想到原本算计的好好的，最后却落得这样一个结果，等人都走光了才爬起来拽着顾峥的袖子哭道：“爹，女儿不明白自己错在何处，以至于祖母竟要如此惩罚我，爹爹替女儿同祖母求求情好不好？女儿不想去跪祠堂……”

此时若是顾朝在这里听着，定然要再次大开眼界，方才还口口声声说都是她的错，这会儿一转眼就成了不知道自己错在何处了。

顾峥心疼的看着顾颜叹了口气：“祖母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发了话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便是为父去求情也是没用的。”

“爹……”顾颜不死心的继续撒娇。

倒是林岚反而劝住了她：“颜儿，不要为难你爹爹了，祖母向来不喜你爹爹，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这样只会让祖母更加对你爹爹不满的。”

顾峥闻言，看向林岚的目光更是怜惜了不少：“在这个府上，到底只有你是真心为着我的。”

说着伸手将林岚搂在了怀中，林岚小猫儿一样窝在他怀里，眼神却一下子变得恶毒起来。

慈荣堂那个老虔婆，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顾峥是她和老太傅的嫡长子，如今却只靠着老太傅的荫封做了个三品秘书监而已，她也不去走动走动，顾峥谋个一品却任由儿子在三品的位置上丢脸，还嫌他天资不足……

怪不得顾峥从小就同她这个做母亲的不亲厚。

如今连带着对自己和颜儿都态度这般恶劣，不过好在她一把年纪，也活不了几年了，用不着自己出手收拾，早晚有一天一口气上不来归了西，就再也不用看她脸色了。

这头老太太陪着季月娘回了濡韵阁，又好生安抚了她一番，亲眼看着她躺下。

“好孩子，委屈你了。”

宋家与季家乃是世交，老太太当初对季月娘做顾家儿媳这件事是一万个满意，哪想到人娶进了门，顾峥却如此的宠妾灭妻，让季月娘受尽了委屈。

老太太心里头对季月娘是歉意十足。

季月娘刚咳了好一阵子，这会儿还虚弱的不行，靠在榻上摇着头：“母亲不必忧虑，儿媳在这个家里有母亲看顾，有一双儿女绕膝，已经十分满足了，如今拖着这么个病体，反倒要母亲操心琐事，实在是儿媳不孝。”

旁人家的儿媳都称呼婆母，季月娘却称呼她母亲，足可见婆媳二人感情是真的好。

老太太慈爱的看了一眼顾朝道：“也亏的念熙这孩子机灵，知道峥哥儿定会被那贱人迷惑，早早就去差人请了我来。”

她对顾朝会请她帮忙这事儿，也是不无意外的。

从前顾朝倒是和林岚走的近些，对她这个祖母的苦口婆心全当耳旁风，不止一次让她离林岚远一些，她总是阳奉阴违。

如今却是忽然开窍了不成，竟听进去了。

顾朝知道老太太在想什么，眨眨眼睛上前搂住老太太的胳膊乖巧道：“人常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从前是念熙不懂事，往后祖母的尊尊教导，念熙都会记在心里的，不让祖母和母亲替念熙操心。”

一番话说的老太太心里熨贴的很，摸了摸顾朝柔顺的长发：“那就好，那就好！时候不早了，我这老胳膊老腿的经不起折腾，就先回去了。你好生陪着你母亲。”

“那孙女送祖母出去。”

顾朝扶着老太太往外走，一众下人忙跟上伺候，顾朝眼角瞥见秀雯也跟了来，一面还同季月娘身边贴身伺候的松云小声说着什么。

她心里一动，故意大声同老太太道：“母亲今晚咳得厉害，孙女儿放心不下，所以想同祖母求个恩典，明儿孙女想亲自出去寻郎中来替母亲诊脉，还请祖母准许孙女儿出门。”

这种事老太太那又不依的，又少不得叮嘱她出门要仔细一些，多带些人之类的话，一面说着一面出了濡韵阁往慈荣堂去了。

顾朝回来的时候，秀雯试探的凑上来道：“小姐明儿可是要去替大夫人寻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