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简轻笑道:“我是想问,姑娘芳名为何?一直只知姑娘姓氏,倒不知名讳。”
那徐家小姐一双秋水眸子忽然呆了呆,随即微嗔道:“你问我名字干甚?”
唐简脸色自然道:“在我的家乡,作为朋友,不知道对方姓名会是一件十分奇怪的事情啊。”
他却不知,那徐家小姐常年协助父亲管理家族产业,对东崖府倪阳镇习俗也是有些了解的,闻言,只当是唐简存心发问,脸色不由红晕,心中羞恼,也不理唐简,只是招呼后面的车子过来。
唐简看着她提裙便要上车,以为她终是不愿告知自己的,不由轻叹一声,却忽然听得耳边低柔声音道:“我叫徐清容,我而今告诉你,你可不许告诉旁人,尤其是我爹爹。”
马车已然渐渐远去,鼻尖却犹自流转着丝丝淡雅香气,动人至极。
良久,唐简才回转神来,摇头轻笑道;“难不成穿越到这么具身体,连对美人儿的抵抗能力也降低到这程度了?……徐清容,倒是个好名字。”
他却不知,此时那马车中徐清容正自一脸懊悔,伸手掐了掐自己手背,喃喃愤懑道;“你呀你呀,怎的就鬼使神差告诉了那呆傻小子名字?当真不知羞耻……”
……
来徐府的第六天,一场大雪纷纷而落,直至第十四天也不见丝毫停歇的迹象。
周梁城严格来说还属于江南地界,加之这个时代的华夏之地,气温远比后世暖和,雪季本该是十一月才来,可如今却不过九月末而已,这是异象,而连绵数天的暴雪更是异象中的异象。
异象则意味着灾荒,灾荒则意味着兵祸……
唐简隐隐约约听见过些北方又发生了动乱的事情,只是他却也并未十分在意,这十几天,他几乎天天都独自困在徐家藏书阁中观书。
徐家虽不是书香世家,可这藏书便是放在整个曲梁,恐怕也是有数的大家。
有赖于这具身体的绝顶记忆力和自己本身的领悟能力,唐简只花了约莫四天时间便将徐家藏书阁中有关历史记载的藏书翻了个遍,心中对这个时代的时势也已然大致熟悉,随之又用了六天将这个时代的人文、地理、家族、各大势力等等都了解了一二。
他心中已然确定,这个时代绝非简单的自五代十国而走入岔道的历史,有许多东西,后世的历史中并未有过记载,在这个时代却是人尽皆知的事情,譬如被称为佛门圣山的钟山,又譬如闻名天下的秦王冢……
这些他都不愿深究,毕竟就算他知道的所有历史都与前世熟知的历史相同,他也没法再回到那个二十一世纪了。
只是已然十几天过去,徐府大小姐徐清容那里却依旧不曾传来自己那几位兄弟姐妹的讯息,这让他心中十分担忧,此时他几乎已然能够确定,自己那几位姐弟,恐怕当真已经丧命了。
小妹唐昔月这几日总将自己闷在房中,之前还能强颜欢笑,昨夜却忽然半夜起床,大哭出声,唐简照顾了她一夜,直到接近辰时哄她睡着,这才有空出来看书。
唐简思绪正自烦杂,却忽然听见身后轻轻的脚步声响起,不用猜也知道,来的定是徐清容了,毕竟之前他在这藏书阁的数天里,也只见过她一人而已。
也许是最近天气严寒,她一席粉红长裙外面罩了一件大红色的绒袍,绒袍肩头撒着几粒雪花,衬得她那娇艳面容更是雪白晶莹中透着三分红晕,直可谓秀美无伦。
“唐公子。”徐清容朝着唐简微微福了福身,轻声喊道。
唐简本是席地而坐,此时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笑道;“徐小姐今日怎么有闲暇来这藏书阁。”
“我也是读过些书的,怎的,来藏书阁很奇怪吗?”徐清容挑眉问道。
唐简承认,这温婉女孩儿若是板起脸来,也是有许多威势的,特别是对自己……
“岂敢,只是……只是……”唐简一时只能干笑。
徐清容却是抿嘴一笑,道:“不过我今日来确实是来寻你的。”
唐简见她那一笑灿若生花,一时不由痴了。
徐清容却似乎没有看到一般,脸上也带着些黯然,走进两步道:“公子可听说过,曲梁王宫设宴,邀请了父亲和我?”
唐简闻言又是一怔,随即轻笑道:“这个唐某倒不曾听说,不过徐老爷想必身份尊贵,绝非一届商贾这么简单,如今便是王宫设宴,徐老爷和小姐也在邀请之列,想来该是梁君特赐的殊荣啦。”
徐清容却是苦笑一声,默了许久,也不说话,只是不顾地上灰尘,竟也同之前唐简一般席地而坐,随手抽出一旁数架上的一本老旧书册便看了起来。
唐简见她神情有异,心中有些疑惑,只是她不说,唐简也不好多问,也席地坐下,与徐清容几乎面面相对。
徐清容似乎很认真在看书,唐简翻开了书,却根本没心思再接着往下看了。
鼻尖又是那股淡雅清冽的体香环绕,眼前便是倾城国色,他又哪里还能保持心静如水?
他见过的美人虽不在少数,可这女子却与他先前所见都绝不相同,神态举动之间,都自有股说不出的天真动人,就如她此时捧着书本静静翻动的认真模样,便美得让人心悸。
一本册子翻完,徐清容抬头,便看见一双星亮的眸子正灼灼的看着自己,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你瞧我作甚?”徐清容脸色霎时羞红几分,嗔视唐简问道。
唐简却仿若未觉,只觉那双凝视着自己的秋水般的眸子当真亮丽无伦,闻言,下意识凑近几分,瞧着她的眸子喃喃道:“大小姐当真……当真好看至极……”
徐清容闻言,身子霎时一僵,脸色更是羞红几分,看着已然凑到咫尺之间的唐简,心下羞恼,猛地扬手,只听“啪”的一声,竟是一巴掌打在了唐简脸颊上。
唐简猛然惊醒,却只看着徐清容站起身来,也不顾身上沾染的灰尘,便匆匆往外跑了,眼角似乎满是泪珠……
唐简只觉脸颊有些火辣辣的疼痛,可心中懊恼却更是厉害。
又是“啪”的一声脆响,他竟抬手又在脸上扇了一耳光,嘴角骂道:“当真是个混账东西,我前世不是这样的人才对啊,都是被你带坏的……”
他却不知,门外本是要走的那徐家小姐却似想起什么,住了足正要回头,却刚好听见他这么一句,想了想,转身便又走了……
唐简从藏书阁出来时并未看见徐清容,却听见藏书阁两个门童在低声讨论什么“聘礼”、“爵位”什么的,似乎徐府要做什么喜事,却也并未如何在意。
回到房中,唐昔月依旧躺在床上,竟是就这么躺了一天一般,桌上放着的两个食盒分毫未动。
唐简心中有些歉疚,走到床边坐下,还未说话,昔月却是转过头来,只见她面颊上都是泪珠,便连头下枕头都湿了一大片。
“你怎么啦?”唐简伸手抚了抚她的额头,惊疑问道。
唐昔月伸手抱住他的胳膊,带着丝沙哑哭腔道:“二哥哥,姐姐……姐姐她们是不是都……都已经死了?”
唐简心中黯然,却是微笑道:“不会的,大姐向来聪慧过人,昔闵昔芷也都机灵,便是遇到危险,她们也会轻易逃脱的,你不用太过担心,况且徐府的人已经听到了些音讯,想来不久就能找到她们啦。”
唐昔月有些迟疑,道:“二哥哥不是在安慰昔月才说的这些话吧?”
唐简笑道:“当然不是,听那传来消息的人说,大姐她们应该是随着大队汉人南下了,如今恐怕已经进入南晋国境内,南晋如今也委派了官员照料南下的汉人,想必大姐她们绝不会有什么太大危险的,你若担心,过得几天有了确切消息,我们就一同南下去寻她们便是。”
唐昔月默了半晌,才点了点头道:“好,昔月全听二哥哥的。”
其实唐简又哪里得到过他那些姐弟的消息?只是南晋委派官员照料南下汉人的事情却是真的,他这番言语倒是安慰昔月的成分为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