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照耀下,地上蓝纹渐起,似花枝盘绕,两旁石壁黑得不见光彩,连火光一并吞没,却似有动作。顺着大廊道直行,旁支尽头不远,皆有一雾门;未久,大道深处传来轰隆隆怪声阵阵,似有重物开合移转。
“这里是帕尔甘,”老者说道,回声传荡:“也叫引门。我们要走去最里面,伊舍萨神殿。幸存在这里的王族们,就在里面培育伊舍萨和玛隆彻文萨。”
“玛隆,彻文萨?”
老者望着前方说道:“玛隆彻文萨,是伊舍萨的变体。当给一只伊舍萨饮用帕拜人的血液之后,那只伊舍萨将会蜕化,变成能与人沟通,能解读灵魂,也能制造杀戮的玛隆彻文萨。玛隆彻文萨虽然凶猛,但是可以驯服,经过训练之后,它将非常强大,王族们把它们当成了希望。而且在玛隆彻文萨死后,无论是什么人,只要将玛隆彻文萨的蓝血刺在脸上,他就能获得那只玛隆彻文萨的一切能力,不过,一个人只能刺上一只玛隆彻文萨的蓝血,如果刺上第二只,就会产生伊舍萨病变,把人直接化解。”
陈潇想了一会儿,有些疑惑:“我不明白,你们既然有了这些,我还能帮你们什么?”
“等一下你就知道了。”
二人不久便走到了尽头。神殿门前,一座巨大蓝色门扉半敞着,门上雕满了图纹,似乎描写了帕拜人如何恭奉伊舍萨。此时,殿内走出来两位穿着厚重衣饰的人,老者说是殿内奉徒,一人手托着一盘彩色各异,疙疙瘩瘩的伊舍萨蛋,另一人则两手托着一把小刀紧随其后。这二十颗蛋并不大,只有半尺大小,陈潇扶着老者上前直接取走一颗青空色的蛋,而后托刀人拿起小刀,轻轻划破自己左手食指,将湛蓝色的血涂一抹在蛋尖上,随后两位奉徒如完成了仪式般回了殿内,大殿门也随之缓缓隆隆闭合。
陈潇捧着涂了血的伊舍萨蛋随着老者往回走,一路上老者将伊舍萨神殿与奉徒的事毫不忌讳地说与陈潇听,也嘱托陈潇:
“现在这颗蛋涂上了强血,伊舍萨孵化后会吃下自己的蛋壳,同时也会吃下附着在蛋壳上的强血,变成玛隆彻文萨。不过,也因为涂上强血,里面的伊舍萨就算成型也不会破壳,你必须多抚摸它,让它吸取你灵气成长,直到你和它建立了感情,在你需要它的时候才会破壳。记住,一定要有耐心,伊舍萨不会轻易信任别人。”
陈潇看着捧在手里的蛋,若有所思:“然后呢?要我怎么帮你们?”
“带着它回来拯救帕拜。”老者说的轻淡,似乎看破了俗世,而这所做的一切也似乎只是受人所托,“不用急,帕拜还能等。不过,还有一件事,你身体里的那个人,很危险,如果离开帕拜后,你快要控制不住他时,就要马上去找神圣天国的陈清风,他看到伊舍萨的蛋,就肯定会相信你。”
“陈清风……好耳熟,好像曾经听说过。”
二人借着伊舍萨之力轻松回到了塔顶楼道口。老者叮嘱陈潇对此保密,同时带着他出了画卷,去到斜角处房内取来一只小木瓶子,用嘴拔出瓶塞,只叫服下,其余一概不管。陈潇一手接过,瓶中细沙似浮沉飘漾缓缓飞出,心想是不是听错了,这东西能吃?
老者解释道:“这叫魂沙,用帕拜特有的晶石研磨做成,可以安定灵魂,弥补精元。你服下它之后,不仅可以镇下体内的那个人,而且今后魂元灵气也会散发出这个地方的气息,能减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虽是细沙,但既命服下,陈潇只好硬着头皮一股脑往嘴里倒,和上两口唾液生咽下肚,纵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忍过一阵也没什么事发生。老者收回木瓶,领着陈潇去见了加奎。
此时,加奎等人正焦急,见陈潇出来,才安定了些。老者听着外头仍旧嘈杂便问道:“怎么,这仗还没打完?”见几人摇了头,老者也就明白了,“那就,在我这里先住下吧。楼上还有几间空房,收拾收拾,你们将就一下。”
杰尔西拜礼答谢,马尔此时却注意到陈潇怀了捧着一颗蛋,问来何物,老者只是掩了一下说道:“这,只是我送给他的一个小礼物,没什么,当作小宠物养着就可以了。”马尔一想,将来陈潇去了神圣天国能有个宠物作伴也算是好事便不再多怪,其他人也不多论。
老者在长木椅上找了个空位就坐,慈眉善目笑说道:“我已经让他吃下了魂沙,以后你们也不用在担心太多了。”
加奎等人与老者素不相识,却得此协助,难免心中猜疑,马尔且饶着失礼来问:“老前辈与我们从不见过面,帕拜人与我们魔龙国也似乎未有恩怨,魔龙族更绝非高枝贵流能得人攀附,请恕晚辈失礼一问,您为何要帮助我们?”
老者笑过一声,冷淡了神色,兴叹一气,从容道来:“以前,我们帕拜人不争气,弄得现在这般境地,倘若那个时候能和你们魔龙国现在一样,能去拼一次,或许帕拜还能是自由的。现在,既然你们缘份造就来到这里,我就肯定会帮你们,不论如何,至少也能告慰我那些妻儿,在伏伦伊伍不被遗愿束缚……”
“老前辈,”杰尔西突然打断,“当年帕拜沦陷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像万国录、新世战争简史、血种详记这类书籍中,对嘉卢皇战役之后帕拜发生的一切都一笔带过?甚至过后连帕拜遗民也不对外界透露,这实在让人分解不能。不知您能否给我们这些晚辈讲讲?”
老者似乎出了神,回忆着过往种种,伤感流露,不一会儿,清了清沙嗓,道出当年帕拜全球沦陷时那场灾难:
“那年,那场大战过后,汶国军破了皇城,在整个帕拜找了两天两夜,都没有找到了一个王亲贵族,嘉卢一怒之下将守卫了皇城几百年的十三高部,连同旁系支脉全数杀尽……”道及此处,久久不能语,期间加奎寻隙让罗尔带着陈潇上楼避开些话题;稍歇,老者平息后再讲述,“之后,为了找出帕拜王族去向,嘉卢下令将我们这些长居在皇城附近的平民,全部都被聚集起来问话,一家一户捆在一起,谁不说,就对谁用刑;要是谁受不了,死了,他的家人就要全部跟着受刑。”述说于此,激起了情绪,“为了逼我们说出王族去了哪里,他们在那些死去,腐烂的高部族人身上割下一大块肉,往那些人嘴里硬塞,如果不说就要吃,吃到你说,或吃到你死,你死了疯了,你家里人也要吃,吃到死……那个时候,我后面很多等着被问话的人见了都哭的惨啊,可是手都绑着,都拘在那里谁也跑不了,没办法,有人全家商量好了,都开始用头撞地,拼命把自己撞死也不想受那罪。其他人看着他们都撞得不死不活了,全开始效仿……我怕死,但是,我那妻子已经带着孩子们撞头了,我想拦着,可是双手都绑着,抓不住他们,只是喊着不要撞不要撞了……没多久,两个卫兵在边上把人拉起来打,后面卫兵一队一队也冲了进来,见谁想自杀就把谁拉起来打,打到没力气磕头才停手,要有撞晕打晕的,救活了也不让死。后来那些监官看前面那些人都不肯说,就开始用骨刑……他们把人拉过去,在手脚划开个口子,然后用一种专门在肉里剃骨头的圆筒剪,把他们的大骨一根一根活生生剥取出来,直到说不了话就拉出去一刀宰掉,有人光听受刑那人的惨叫声就已经吓晕,还有的人受不了,疯掉……”
“哇,好脏啊!噗咳咳咳……”
罗尔带着陈潇收拾久无人住的房间,虽房内不乱,但沉积了一层灰,揭开遮布,登时呛得二人直咳嗽。
罗尔当即撂了蹶子:“别弄了别弄,今晚还是下去睡吧,这都脏成什么样了。”
“罗尔,要不要上四楼看看?”陈潇在门外捂着口鼻问道。
二人再跑上楼,打开房门一看,瞬间一脸嫌弃,关上门到外厅坐着。
“晚上怎么办?”陈潇问道。
罗尔瘫在椅子上摇着头,看着陈潇用手擦拭着疙瘩蛋,一下好奇问道:“陈潇,你这蛋……好像不是普通的蛋啊……”
陈潇虽顿时一愣,但反应并不大,支吾了一下说道:“这蛋……就,就只是一般的鸟蛋,没什么。”
罗尔凑近了看着:“鸟蛋?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奇怪的鸟蛋……而且,好像还有点……”
陈潇听到奇怪二字,吓得抖了一下,支支吾吾道:“奇,奇怪?怎么会呢?龙蛋那么大颗的我也都见到过,哪不比这鸟蛋奇怪多了?”
“不对。”罗尔思来想去,“龙蛋是有灵所以奇怪,世间有灵性的生物都会有些奇怪……难道……这颗鸟蛋也是有灵性的?!”
陈潇想起伊舍萨那般的精灵天然,不禁心惊胆颤,紧紧捂住整颗蛋斥声道:“你,你别乱说,那老爷爷都说了是鸟蛋了,不是什么奇怪的蛋,你别瞎猜了。”为了应对罗尔的好奇,陈潇急中生智,“诶这样,我们来玩游戏好了。”
“游戏?!”罗尔好玩,一听见游戏瞬间兴致勃勃,“玩什么?!”
“玩些我没玩过的。”陈潇见针对得恰到好处,心中不禁欣喜自夸,也总算是放下了心,大松了一口气。
罗尔想了想,发觉近些年火热的游戏都已经快陈潇被玩了个遍,突然有了主意:“那我,教你玩战争沙盘,怎么样?”陈潇并非真心实意要陪罗尔玩,只是为了对付罗尔的好奇心,玩什么又有什么所谓,于是痛痛快快答应了下来。
此时楼下的人却皆是愁云惨雾,剌姆乌尔老人忆述往事仍悲恸如历:“我还被吊在刑架上,痛得直发抖的时候,有一个人闯进行刑的广场,说是神幻树界的新闻撰文者,要向嘉卢提出交涉,停止对我们帕拜人使用酷刑,否则将会把用刑逼供的事报道出来,将汶国送上星盟战争监刑司。我那时已经迷迷糊糊地晕倒,也不知道后来怎样。然后昏昏沉沉不知道过了多久,只依稀看到其他帕拜人把插在我身上钩子拔掉,把我从架子上抬下去,后来就又昏了过去,等到醒过来,我已经躺在露天的平地上,有人正在帮我疗伤,周围满是呻吟和哀嚎。不久后,汶国派了士兵过来传达宣告,要所以在行刑中幸存下来的人不准对外说出有关行刑的事,不然所有人都将被送上决刑台。所以再后来,没有谁敢对外说起,也不敢对后代透露。到了现在,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的人已经没多少还活着了,要不是现在汶国管的不严,我也绝不会对你们说起。可是帕拜,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解脱。”
马尔突然疑惑:“没多少活着?怎么会?当时不是有很多孩子在场吗?”
老者闭上了眼睛,咬牙切齿,悲愤非常,却不作答。
“我,绝对不会让魔龙族变成第二个帕拜!”加奎切齿誓言道。
“在战争中,输的一方,只能任人宰割……”老者意味深长地哀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