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着走着,她跑了起来,吹扬起了头发,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
她听到顾萧在后面叫她的名字,她跑得更快了,胸口闷得喘不上气,沉重的书包打着她的背,纤细的双腿快马加鞭的往前迈。
苍白的小脸上尽是狼狈。
像溺在了水里一样,无力,恐惧,绝望。
就在跑到了马路中央时,一声巨大的车鸣声响起。
颜离转头,看到的是一辆熟悉的摩托车,摩托车上的少年一袭黑衣,俊朗的脸上闪过一丝凌厉。
颜离的心沉了下去,她甚至露出了笑,站在原地没动。
摩托车上的人幽黑深瞳猛地一缩,在要撞飞她的一瞬间蓦地刹了车,整个人往前倾了倾,可他还是撞到了她,她整个人坐到了地上。
“颜离!”
顾萧冲到她身边,蹲下身,握紧了她的双手。
“颜离你有没有事?有没有受伤?走,我们去医院。”
他扶着她起来,她却一动不动的坐在地上僵着身子,直到摩托车上的人走到她的面前,她才幽幽地抬眼。
易小森站在逆风中,周身散发着冷冽的寒气,漆黑的碎发被风扬了扬,一双睥睨锐利又深幽的眼睛盯着她。
他看着她眼底渐浓的悲凉,半天没有开口。
直到顾萧一掌推在他身上,那涣散的目光才渐渐聚拢,停在顾萧眼睛里。
“你没长眼睛啊?”
易小森被他推得往后迈了两步,目光像没有温度的冰块一样冷。
一个俊朗帅气的阳光少年,一个阴沉冷漠的街头混混,对峙着。
天空下起了缠绵的细雨,落得一处凄然。
顾萧看起来比易小森稚嫩太多,带着刚毅的热血朝气,愤怒和脾气全写在脸上。
而易小森不一样,漆黑灼灼的目光沉寂得像片海,眉宇间黯然冷清,身上充斥着让人不敢靠近的冰冷气息,冷峻的脸上一副看淡世态炎凉的诙谐。
同样正值青春年华的少年,看起来就是这么的天渊之别,光明和黑暗在这一刻突显得淋漓尽致。
颜离突然很想哭。
突然出现的易小森让她想痛快的哭一场。
易小森蹲下身,一只膝盖抵在地上,凝眸看她,冰凉的目光略微软了一些。
“受伤没有?”他低语。
伸手将坐在地上的颜离扶了起来,却在下一秒被顾萧再一次一掌推开,这次,易小森深深地闭了闭眼睛,不耐烦极了。
他讨厌这群在校园里挥洒汗水的阳刚少年,很讨厌。
“谁准你碰她的!?”顾萧吼。
或许是方才颜离的一番话刺激到了他,平日里的顾萧待人处事理智又平和,但这一刻格外躁,格外火大。
易小森伸手拍了拍被顾萧碰过的胸膛,微抬眼,露出阴冷的深褶,嘴角勾起轻蔑的笑。
“我不碰她,她跟你起来么?”他低语。
颜离跌在地上,顾萧扶她,她不起,只是静静地看着易小森一步一步的向她走过来。
顾萧不傻,他看出来了,颜离故意在等他。
可是为什么?
“你是谁?”顾萧问。
他知道颜离认识他,但他不想直接问颜离。
易小森讪笑,微眯了眼睛,嘴角一抹邪魅的笑,蒙蒙的雨洒在他冷峻的脸上,看起来格外凄切。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顾萧刚抬手,易小森反抓住了他的手臂,将顾萧一掌往后推,然后迈步向前,单手揪住了顾萧胸前的衣服,微眯眼,目光冰到了极点。
“拿开你的脏手。”他沉了眸,寒声道。
在易小森面前,顾萧完全手无缚鸡之力,他力气太大,又比自己高,顾萧只能死死的抬眼瞪着他。
易小森眼神越来越冷,手上的动作越来越紧。
在一旁始终缄默的颜离静静的,她的视线游离在易小森身上,隔着越来越密的雨雾,小脸苍白得可怖。
片刻。
她伸出手,拉住了易小森衣服小小的一角,攥紧了,捏在手心。
易小森一怔。
蓦地松了禁锢住顾萧的手,垂眼,看着紧站在自己身边的颜离,她拉着自己的衣服,鼻子冻的很红。
顾萧的视线也移到她的手上,她看着易小森,像个无助又委屈的小孩子。
“小森,我膝盖疼。”她说,声音很轻。
滚烫的泪掉了下来,在脸上划过一道细微的痕迹。
易小森的深眸沉了沉,望了望颜离的膝盖,即使穿着长长的校服,也能看到渗出来的血迹。
他慢慢地扯下她用力攥紧自己衣服的手。
然后一声不吭的在她身前蹲了下去,挺拔宽阔的后背露在颜离面前。
“上来,我送你去医院。”
颜离没有片刻的犹豫,挪了挪步子,慢慢地爬上易小森的背,双手环抱住他的脖子。
易小森起身,她小小的一只,背起来一点儿不费劲儿。
顾萧站在他们身后,像哑巴了一样,高大的身子被越来越大的雨砸着。
他就那样站在那儿,目光一片凄寒。
他知道,这一刻,他永远的失去她了。
马路上的车堵住了,纷纷朝顾萧按喇叭,还有的司机摇下车窗,伸出一颗脑袋,喊顾萧神经病赶紧走开。
可是顾萧一动不动,淋在瓢泼大雨中,安静的像一尊雕塑。
这些天,他被母亲锁在房间里,一遍一遍的给她打电话,一遍一遍的翻从前的照片。
看着照片里的她抱着自己的胳膊笑得眼睛弯成了缝,看着她给他写过的卡片,看着她送给他的音乐盒和爱心棒棒糖,心里满是荒凉。
比赛,比赛,他永远在跟别人竞争,在奔跑,在完成教练的任务,父母的期待,他变得贪心了,从前明明只想保护她的。
赢了比赛又怎样,成了世界冠军又怎样,以后耳边只有教练和父母的训斥和命令,再也听不到她细声的安慰和温暖的鼓励,再也听不到她说一句,顾萧你已经很棒了。
她世界已经有人了。
那个人的眼神告诉他,他永远不会离开她,永远不会像自己那样混蛋。
顾萧跪到了地上,垂眸,直到四五个交警
跑到马路上将他往路边拽,他们夹着他,像夹着一个没有灵魂的空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