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祁景非不断的掀开车帘往外看。
“王爷,您紧张?”等祁景非再次掀帘往外看时,秦酒歌开了口。
闻言,祁景非像是被踩了痛处,猛然抬头看向秦酒歌,极快接话:“胡说!本王有什么好紧张的!”
唯恐秦酒歌不信,祁景非刻意强调道:“这是父皇的生辰,本王去给父皇贺寿理所应当。”
顿了顿,祁景非忍不住又补充了一遍:“本王有什么紧张的!”
秦酒歌嘴角浮现笑意,看着祁景非炸毛的模样也不拆穿:“王爷说的是,是小人想多了。”
秦酒歌在祁景非面前极少自称“小人”“小的”之类的字眼,此时突然听到,祁景非莫名觉得秦酒歌似乎是在哄小孩子一样。
可细看秦酒歌的表情,祁景非又觉得自己想多了。
离皇宫越来越近,祁景非坐在车上越来越不安,心中甚至生了退意,但想到秦酒歌刚刚的话,又抹不开面子承认自己胆怯。
正忐忑纠结着,已经看到了宫门。
马车在宫门前停了下来,守在宫门的官兵拦下秦酒歌:“皇上有令,今日任何人都要步行进门,还请马车上的大人下车。”
闻言,祁景非没有多想,掀开车帘露出了脑袋。
秦酒歌利索的将踩脚凳放在了地上,祁景非费劲的挪着身子,圆滚滚的身子从马车里一出来,盘查的官兵明显一怔。
反应过来之后,立刻戒备的盘问:“不知公子是哪个府上的人?可有请帖?”
闻言,祁景非拧起了眉,他给自家父皇祝寿还要请帖?
“没有。”
话音刚落,祁景非身后传来一道男声:“咦,这是谁家的下人!这满身的肥肉还敢出来见人?也不嫌丢人!你们怎么做事的,还不赶快将这碍眼的东西赶走!”
语气是赤裸裸的嫌弃与厌恶。
官兵也看到了说话的人,脸上表情一变,带着讨好想也不想的应声:“是是,周公子说的是,小的这就将人赶走。”
说着,挥手朝身后的另外几个官兵示意赶人。
祁景非气的脸颊通红,厉声喝:“大胆!你是何人,竟敢……”
话没说完,就被守门的官兵推到了一边,祁景非肥胖的身子被推的一个踉跄,险些倒在地上。
“快走快走,别在这里闹事!再闹就把你关牢里去!”
官兵一边推搡着祁景非往外面走,一边将马车拉到了一旁:“别在这里挡路,快走快走。”
被称作周公子的人,此时略显满意的抖了抖身上的衣衫,抬脚进了宫。
“你!你站住!竟敢对本王……”
官兵没有注意到祁景非说了什么,只唯恐祁景非的叫嚷惹来那人的不满,忙一把堵住祁景非的口,警告:“别喊了!你可知那人是谁?那是周丞相家的公子!你还想不想要命了!惹恼了他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祁景非气的整个人都在发抖,他堂堂皇子,此时竟然被人这么对待!
自始至终,秦酒歌就在一旁观看,没有出声阻止,亦没有任何什么动作。
直到现在见祁景非真的怒极了,才上前一把将捂着祁景非口的人拎开。
此时祁景非脸色涨的通红,额头上满是气出来的汗滴,握拳的双手以及眼神,像是恨不得上前将拳头挥在面前这人的脸上。
“你可知这是何人?”不似祁景非情绪波动的厉害,秦酒歌十分平淡,看着官兵静静开口。
闻言,官兵一愣,看着祁景非目光带上了打量,在脑海里飞快的思索,最后一无所获,他是真的不认识面前这人。
“本王要砍了你的脑袋!”祁景非忍不住愤怒出声,因为激动,下巴上的肉不住的颤动着。
官兵傻在原地:“王……王爷?”
秦酒歌:“这是当今五皇子,封了号的景王爷!”
……气氛凝结了几秒。
众官兵反应过来之后,顿时一个“扑通”跪在了祁景非面前,惶恐不已:“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小的罪该万死!王爷饶命啊!”
看着面前跪倒一片的人头,祁景非的脸色好转了不少,但那口气在心中郁结发不出。
“王爷,进去吧,耽误了给皇上祝寿的时辰就不好了。”恰在这时,秦酒歌出声劝道。
看着刚刚对自己不敬的官兵们,就这么走了祁景非实在心有不甘,但又做不到真的要了他们的脑袋,最后也只气呼呼的甩袖进了宫门。
秦酒歌拿着朝远图,紧跟在祁景非身后。
有四五年没有进过宫了,本还气愤难当的祁景非越走脚步越慢,心思也慢慢从宫门的那群官兵身上转移到了这皇宫之内。
因为今天是皇上的生辰,所以此时宫里上上下下都喜气洋洋的,但侍卫也比平时多了一倍不止,个个眼中带着戒备。
看着熟悉的建筑,祁景非喉结上下动了动,最后指着一个方向,对秦酒歌道:“那边,是母妃的寝宫。”
说的是母妃,不是母后,秦酒歌刹那间明白过来,祁景非这是想他的生母了。
秦酒歌从记事起就没见过父母,印象里丝毫没有父母的印象,所以也不明白祁景非的感受,此时听到祁景非的话,突然觉得词穷,不知道应该怎么接话。
幸好祁景非也没感伤太久:“走吧,父皇应该在御花园,宫里设宴一向在御花园。”
秦酒歌轻舒一口气,随着祁景非朝着御花园而去。
果然,还没到御花园的设宴处,就听到了热闹的声音,阵阵笑声传了过来。
祁景非站在拐角处停了下来,听着人群的动静立住了身子。
看着祁景非深呼吸了几下,秦酒歌站在一旁也不催他,祁景非已经有四五年没有进过宫了,听朱管家说他也没什么交好的世家公子,此时紧张是肯定的。
好一阵之后,祁景非终于有了动作,袖袍的双拳紧握着,绕过拐角,朝着人群走了过去。
有人注意到了祁景非与秦酒歌,目光里含着打量。
那些仿佛能将人穿透的目光,让祁景非格外不自在。
祁景非强自镇定,目光看向高台上。
自己那多年没见的父皇,此时就在高台上坐着,噙笑与皇后说着话,看起来心情格外不错。
祁景非脚下步子不停,朝着高台走去。
还不等走近,就被一人拦住了步子:“守宫门的官兵怎么办事的!不是说了把你赶走么,怎么还是让你偷溜进来了!”
拦路的不是别人,正是在宫门口出不逊的周丞相家的公子。
此时见到周公子,祁景非反倒不生气了,淡淡瞥一眼周公子,祁景非没有应答,绕过他继续上前,来到了高台之下。
“儿臣给父皇请安,恭祝父皇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一声贺寿,皇帝目光望了下来,陡然看到圆滚滚的祁景非,眉心下意识一皱。
“你叫朕什么?”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陌生。
坐在皇帝一侧的皇后,看到祁景非时目光缩了缩,还有些错愕。
祁景非身形一顿,心里涩然:“儿臣祁景非,祝父皇生辰大喜。”
祁景非……皇帝这才恍恍惚惚的想起来了一般,眼中诧异。
语气淡淡,没有什么情绪:“你怎么进宫了?”
跪在祁景非一侧的秦酒歌,听到皇帝的话忍不住偷偷瞄了一眼,就见皇帝面上表情很淡,看来对于祁景非是真的没有几分喜欢。
祁景非有些语塞,笨拙的不知道怎么接话,秦酒歌偷偷用手戳了戳他,然后动了动手里的朝远图。
反应过来秦酒歌的意思,祁景非鼓足了勇气,道:“今日是父皇的生辰,儿臣给父皇准备了一件贺礼,不知道合不合父皇的心思。”
说着,从秦酒歌手里拿过朝远图,双手呈上。
站在皇帝身后的老太监小跑下来,从祁景非手中接过朝远图,奉给了皇上。
皇上兴致怏怏,随意瞄了一眼:“这是什么?”
“回父皇,儿臣知父皇喜欢字画,所以为父皇准备了朝远图做贺礼。”
话一出,皇上本不以为意的表情顿时一变,瞪大了眼睛看向太监手中的画。
“你,你说这是什么?朝远图?”
说着,一把从太监手里将画拿了过来,然后小心翼翼的打开,细细打量了起来。
片刻之后,就听那高高在上的人笑了起来:“哈哈,是,没错,是朝远图!是朝远图没错!快快,收起来,德全,将这画放御书房去!小心些。”
观察之后,皇帝心情大悦,小心翼翼的将画收了起来,然后吩咐身后的太监将画送去御书房。
再看祁景非,皇帝的眼神明显不一样了,虽然还算不上喜欢,但顺眼了不少。
而一旁的皇后,虽一直保持着笑意,但那笑,却不达眼底。
见皇帝龙颜大悦,皇后启唇,祥和的道:“说来也有几年没有见到景非了,来人,快给王爷看座。”
对于皇后,祁景非一向敬重,闻言,祁景非忙道:“儿臣多谢母后。”
祁景非笨拙的站起了身子,简简单单下跪起身的动作累的他轻喘粗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