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前，也是一个秋天。
日暮低垂，残阳如血，风卷落叶，纷纷扬扬。
鹏镇郊外的枫树林。
杨凡手中握着一根棒球棍警惕地走进枫林，棒球棍上缠着一块毛巾，让手和棒球棍紧密相连，就算遇到再大的撞击也不会脱手而出。
“你就是那个凡哥？”一个穿着白衬衫的混混手里掂量着一根钢管缓步从树后绕出，嘴角叼着燃了一半的香烟。
“是我，我兄弟呢？”杨凡看着十几号混混从自己身后绕出来，慢慢把自己围在中间，嘴角讥讽，眼神不善。
“小子真把自己当人物了？老子当年打架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玩泥巴呢。”那个白衬衫混混“呸”地一口将烟头吐在落叶里，对于杨凡的镇定很是不屑。
“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把我兄弟带回去。”杨凡看着被吐进落叶堆的烟头，眉头微皱。
“我也不说什么废话了，想带走你兄弟，留下一只手。”白衬衫混混戏谑地看着杨凡，打定了主意要把杨凡狠狠整治一顿。
“只要一只手？”杨凡问道。
“小子挺硬气啊，电视看多了吧。还只要一只手？你当你是壁虎啊。”这次白衬衫混混没有说话，说话的是一个穿着破洞牛仔裤的混混。
“我就想知道，是不是只要我把我胳膊断在这里就放我兄弟走？”杨凡看了看周围一圈十几号混混，知道自己是肯定是没办法全身而退了，倒不如干干脆脆地把自己的胳膊打断，这样还能省不少事情，更何况自己可是有着不一样的力量。
不得不说杨凡的算计还是很不错的，起码这群混混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知道杨凡居然会有这种能力，在他们看来起码几个月才能养好的断臂，在杨凡这里也就是几个晚上的事情。
“小子够种！”白衬衫混混一竖大拇指，对着杨凡赞了一声，然后大声说道：“兄弟们听好了，这位凡哥，说要用一条胳膊换他的兄弟，你们说，我们怎么做？”
“傻了吧这小子？”一个很尖锐的声音传来。
“真当我们是傻子啊，现在谁还动不动就要人胳膊的。”
“这小子电视剧看多了。”
…………
一群混混争先恐后地开始对着杨凡嘲讽起来，说到最后开始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不屑和讽刺。
“真是一群狗娘养的啊。”杨凡低着头轻声说了一句。看着很淡定的杨凡其实双腿一直在发抖，说到底杨凡只是一个刚满十八的少年。
他初次认识到这个世界和自己想象的不一样，没有那些大仁大义，也没有那么多的道理可讲，即使知道对方是故意找自己的茬揍自己一顿，自己也只能低声下气地来谈判。
“你小子说什么？”一个耳尖的混混用砍刀指着杨凡喊道。
“我说，你们都是一群狗娘养的。”杨凡大声喊道，举起棒球棍指着众人吼了起来：“要打就打，别特么废话！”即使是认识到了这个世界有多么的不公平，杨凡都只是一个少年，热血未凉
的少年。
“好小子！”白衬衫混混几步冲了上来，抬起钢管就朝着杨凡的肩膀打来。
杨凡灵敏地一躲，钢管擦着杨凡的胳膊就砸在了地上。
杨凡惊出一身冷汗，就在这个时候周围的混混也围了上来。
杨凡使劲挥舞着棒球棍，不过还是被遮天蔽日的棍影包围，先是后脑挨了一棍，眼前发黑，手上的动作开始缓慢……
杨凡被十几号混混围在中间，只能听到混混们的怒骂声和刀棍加身的闷响声。
杨凡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眼睛渐渐充血，泛红，暴戾的气息逐渐升腾。
“轰隆！”一声炸雷从天空炸响，豆大的雨点瞬间从天空砸落下来，浇灭了混混们嘴里的香烟，浇灭了混混们无来由的怒火，也浇灭了杨凡眼中的暴戾。
“呸！”一个混混使劲往杨凡身上吐了一口唾沫。
“什么一中最能打的，狗屁！”
“看上去还挺嚣张的，没想到这么不中用。”
“行了行了，别把这小子打死了。”
“看样子这雨不会小，先撤。”
“唱吧包宿，我请。”白衬衫混混做出了最后的决定，一群混混勾肩搭背地像是得胜的将军一样在雨中渐渐消失。
或许这只是这些混混在混混生涯中很普通地一次出头，但是对于杨凡来说却是前所未有的伤害，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
杨凡仰面朝天，任凭豆大的雨点冲刷着自己脸上的泥土和血水。
“还是活过来了，咳咳咳。”杨凡眯着眼睛看着从天而降的雨滴，露出了满足的笑容。只要要不了自己的命，对自己来说就是胜利。
“凡哥！”一阵哭喊声从树林外传来，杨凡没有力气去看一眼，只是听着声音由远及近。脚步声渐进，一把伞挡在了杨凡的上方，雨水再也无法直接淋到杨凡的眼中。
“你怎么来了？”杨凡勉强说道。
“你不是说你不来吗？”叶佳的声音犹带着哭腔，蹲在杨凡的身边，用手拂去杨凡脸上的雨水。
“我不来，轲然就废了。”杨凡笑着说道。
“又是那个死胖子！你为什么要对那个死胖子那么好！”叶佳的声音充满了愤怒，撑着伞的手已经有了一丝颤抖，让几率雨丝洒进了杨凡的嘴里。
“被这样说，他怎么也是我们的兄弟啊，这件事说回来还是我的错，我要是不管不顾的话成什么样子了。”杨凡反过来安慰叶佳。
“现在那群人已经走了，快去树林边的那间小屋子去把轲然救出来吧，我是没力气了。”
“我先带你去医院，回来再救他，一时半会他又死不了。”叶佳开始抱着杨凡的头试图让杨凡做起来。
“疼疼疼。”杨凡被拉到了伤处，一个劲的喊疼。
“对，对，对不起，我实在是……”叶佳已经哭出来了，但还是倔强地试图把杨凡抱起来。
“傻丫头啊，你把轲然救出来再一起把我抬走不就行了吗。”杨凡很是无奈地说道。
“啊？”
…………
树林边的一件小屋，杨凡整个人躺在一堆草上，双目紧闭，痛苦地呻吟着。
叶佳跪在杨凡身边，细心地为他擦拭着额头上不停滴落渗出的汗水。
刘轲然鼻青脸肿地双手抱膝，坐在屋子的角落，手中的树枝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眼前的火堆，红红的火光印在刘轲然的脸上，忽明忽暗，变幻不定，时而狰狞，时而愧疚。
整个小屋安静而又充满了某种不安的气息。
“凡哥，对不起，是我的错。”许久，刘轲然终于开口，声音还有些变形，显得有些低沉。
“说这些干什么？我们不是兄弟吗？”杨凡艰难地扯出一个艰难的笑。
叶佳狠狠地瞪了刘轲然一眼，然后继续帮杨凡擦汗。
空气再次陷入沉寂。
“我出去找些吃的。”刘轲然终于受不了了，愧疚和自责让他整个人陷入奔溃的边缘，恨不得马上逃离这个地方，在这里让他每时每刻都像是在被烈火煎熬着。
“路上注意安全，早去早回。”杨凡嘱咐道。
“嗯！”刘轲然像屁股着火一样逃离了这里。
叶佳小声嘟囔着什么，杨凡却感觉自己的意识开始渐渐模糊起来，眼前渐渐变得血红一片，脑海里有一个声音不停地在呢喃着：“贱民！以下犯上者杀无赦，凡逆臣者杀无赦，杀！杀！杀！”声音越来越大，最终像是巨大的铜钟在耳边撞响。
“闭嘴啊！”杨凡额头青筋暴起，整个人像是瞬间被煮熟的大虾，身体变得通红。伏在杨凡身边在不停在擦汗的叶佳被吓了一跳，整个人跳了起来，眼圈一下子又红了，显得很委屈，以为杨凡是在说她。
“凡哥，我……”叶佳唯唯诺诺地想说什么。
“闭嘴啊！我叫你闭嘴啊！”杨凡身体直直地站了起来，面目狰狞，双目通红，整个人像是从地狱归来的魔鬼一样，身上的雨水像是被高温蒸腾，冒起阵阵白雾。
“凡，凡哥，你怎么了？你没事吧？”叶佳终于发现了杨凡的不对劲，精神瞬间紧张起来。
“凡逆臣者，杀无赦！”杨凡的声音突然变得很洪亮，像是来自远古神灵的怒吼，又像是来自地狱的呐喊，叶佳从来没有听到过这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给我滚出去啊！”杨凡发了疯似的对着墙壁一阵乱砸，居然一拳把整个墙壁砸出了一个大洞。
叶佳的脚步开始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却不小心踩到了一根没有燃尽的树枝，发出“咔嚓”的声响。
杨凡顿了一顿，缓缓回头，叶佳看到了与平时完全不一样的杨凡。
“啊！”叶佳一声尖叫，恐惧战胜了一切，转身就要向后跑去，却被杨凡抓住了脖子一声怒吼，叶佳晕了过去。
杨凡掐着叶佳的脖子抵在墙上，双目赤红，嘴角留着涎水，不停地在叶佳脖子间嗅着什么。就像是择人而噬的猛兽在欣赏自己的食物一般。
杨凡不会知道，刘轲然拎着一包吃的呆呆地站在树林中，远远地看着屋里发生的一切，眼中满是惊骇和不可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