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荣雄看不得这种难舍难分的场面,默默走开,去找陈根商量送行的事。
但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陈根并不在屋里,家中仆人也不知晓其行踪下落。
韩氏带上官翎和殷翠红跟随下楼,见上官荣雄一脸忧愁,遂问:“老爷,小红跟随而去倒也不是坏事,至少能和翎儿作伴,这样我们也能放心一些。”
上官荣雄愁苦的并不是这个,叹口气说道:“根儿不知去了哪里,眼看到了送别时辰,唉,这孩子最近疯疯癫癫,大事面前靠不住呀!”
上官翎猜到缘由,忙说:“叔父,根儿是在逃避,可能看不得这种分离场面,先不管他,反正府上离衙门口也不远,坐车赶去也不过两炷香时间,不碍事的!”说着,看看左右两边的韩氏和殷翠红,并不在意。
上官荣雄定了定神,才说:“既如此,我们该起程了,夫人,快去拿茶过来,以茶代酒权当为翎儿辞行送别了。”
听到这话,上官翎悄然流出了两行泪水,慢慢反转过身子,小声抽泣起来了。殷翠红看到,急忙从旁劝慰,替她擦拭泪痕,心里也很难受凄凉。
韩氏连忙使唤两名仆人前去端茶,顿了顿,也跟随过去了。
上官荣雄心神不宁,迅速走出院门,不敢听上官翎哭哭啼啼的声音,走去外面暂避。
过了一阵,上官荣雄返回院中,和韩氏一起端茶,向上官翎辞行,眼眶早已湿润,也到了感伤动情的时候。
等仆人撤下茶杯,上官翎才双膝跪地,哭诉道:“叔父大娘在上,请受翎儿一拜!”说完,便磕了三个响头。
韩氏和殷翠红急忙搀扶起上官翎。
上官翎接着说道:“叔父,大娘,翎儿此去必定分割久远,再难侍奉孝敬,还望你们多多保重身子。我走后,还望收留照顾根儿。”
上官荣雄连声答应,“叔父自当照看,你此去定要谨言慎行,有机会多回家看看,卧薪尝胆终不负,收敛锋芒,绝不可妄行妄语,切记切记呀!”
上官翎挥泪应承,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随后,上官荣雄只身送上官翎去往金平府衙,再不敢耽搁滞留了。
走到半途,上官荣雄临时改变主意,先去了趟马掌柜那里,想要他引路过去。
马掌柜只知道上官荣雄有个妙龄义女,却未曾谋面,之前答应他只有生意上的考量,并不在乎来人的容貌和身段甚至品行,现在猛然见到上官翎,被惊讶得半晌没回过神来。
“马掌柜,这是我义女殷离愁,因家中繁事缠身来得晚了,烦请代为引荐一下才好。”上官荣雄欠着身子说话。
马掌柜看上官翎出了神,痴痴望着,眼睛都不眨一下。
上官翎羞涩地轻轻道了声“万福”,就躲在上官荣雄身后低下了头。
马掌柜感觉失了态,忙支吾着说:“这……我……老兄直接过去就成了,何苦多跑一趟呢?呵呵……”
上官荣雄也不计较,故意咳嗽一声,接着说:“老弟路子熟,加上来得晚了,还请带路引荐一下吧?”
马掌柜往外走了几步,天色渐暗,忙道:“确实有些晚了,那好,我这就带你们过去,只是去了那边,一切都要按我之前说的办,不能乱说话添麻烦的。”
上官荣雄急忙答应,又把上官翎推到前面,笑说:“愁儿,还不快谢过马掌柜?”
上官翎没抬头,双手交叠放于腰间,又是一个大大的“万福”。
马掌柜笑了声,对他们说了几句客气话,就步行出了门。
上官翎紧紧跟在上官荣雄身后,故意躲避马掌柜,和他拉开一大截距离,对他有些厌恶和反胃。
没走多远,马掌柜小儿子马得利笑呵呵走来,向上官荣雄问了声“伯伯”,就小声探问道:“爹,这就是伯伯口中的殷妹妹吗?”
马涛不耐烦地说:“是呀,正要送去府衙待选,天色不早,你且回家去,别磨磨蹭蹭了。”
“爹,那边不是已经满额了吗?要不……”马得利有别的想法,但不敢直说,说到一半又突然咽下去。
马涛羞愤不已,小声怒斥道:“快回家去,她可是皇上待选的秀女,不出意外是要被选进宫中去的,早看出你有不轨想法,劝你还是趁早打消念头的好!”
“爹,她生得标致,宫里不缺她一个,要不你帮我问问伯伯吧?”马得利怕错失机会,壮着胆苛求。
马涛见有外人在,忍下怒气,不作理会,转身对上官荣雄说道:“老兄,我们快点赶路,迟了我怕生出意外。”说话间有意指了指他身后的上官翎。
上官荣雄会意,转身对上官翎说:“愁儿,你跟紧点呀!”说着,大步跟随马涛往前走去。
马得利见谁都不理他,站在原地,眼巴巴看着上官翎低头侧身经过,足足傻看了好一阵才没精打采往家走去。
在马涛的带领下,上官荣雄和上官翎顺利进入金平府衙,没人敢拦阻,相反,一个个走来和马涛搭话讨好。
上官翎凑到上官荣雄跟前,小声惊问:“叔父,马掌柜到底是什么来头,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官吏前来问候?”
上官荣雄趁马涛在和旁人闲聊之际,笑说:“别看他只是个米行掌柜,道行深着呢!据我所知,知府大人和他有姻亲,单凭这一点就没人敢惹,最重要的是,他还有个肥差,专门负责更新官家粮仓,你另外获得名额,估计跟我的生意有关,算起来他也是个红顶商人吧!”
上官翎点点头,随即又问:“那接下来我们该去哪里,今晚还回不回家了呀?”
上官荣雄一头雾水,不停摇头。他也搞不清楚具体的流程。
在一旁站等良久,马涛才走过来说:“老兄,我已经打听清楚了,圣驾明日就到,但不知具体的时辰和路线,知府老爷连夜赶去外面视察布置,估计也难见上一面,我们徒留无益,该说的我都给王主簿说过了,有他在,殷侄女的事就不成问题。”
上官荣雄深感遗憾,叹口气,道:“只盼着能见知府大人一面,唉,这样回去真叫人难以释怀呀!”
马涛劝慰:“我和王主簿是老相识,之前也说过殷姑娘的事,刚才我又求他代为照顾,应该不成问题,现在府中没人,能主事的都去市集各大要道巡逻布防,我们不便打扰,你快跟殷姑娘交代一番,我在门口等你。”说完,甩手往府衙门口走去。
上官荣雄确实不太放心就这样丢下上官翎甩手离开,想了好一阵,才对上官翎说:“愁儿,我们还是赶晚了,知府大人不在,叔父心里不太踏实,要不这样,你在原地稍等片刻,我去找找王主簿,单独提一下,免得被他疏忽忘了。”
上官翎急忙从袖中掏出两锭金子塞给他,小声说:“叔父能把我送到这里就已经是大恩大德了,把这些给王主簿,会有用处的!”
上官荣雄硬推回去,小声嗔怪道:“愁儿,这是我留给你打点宫里公公的,叔父提前备了些银钱,你别乱跑,我很快就会回来找你。”说完,抽身往院中走去。
上官翎急忙把钱藏好,又开始发起愁来。
没能见到知府大人,更没见到其他待选之人,心里不踏实,突然来到人生地不熟的高墙府衙之内,不免心生惶恐和不安,再加上看出马掌柜有些敷衍了事,受到不小打击,总觉得这事充满变数,但又无可奈何,心中苦闷压抑。
过了一盏茶的工夫,上官荣雄匆忙返回,见到上官翎,一脸淡笑,道:“愁儿放心,叔父已经打点过王主簿了,算上之前的,一共给了三百两银子,他也答应,会尽力安排你与主事公公见面,只要做到这些,你离入宫就不远了。”
上官翎欠身感谢,心里才有了些安慰。
上官荣雄接着说:“王主簿是知府大人的幕僚和亲信,只要他肯帮忙,你的事已经成功了一大半,别担心,只要入了主事公公的眼,你的机会就有很多,还是之前那些话,多听少说,做到本分就可以了。不管结果如何,都要回去找我们。”
上官翎带着眼泪连声答应。
上官荣雄看不得有人哭,匆忙告别走开了。
上官翎目送他走出衙门口后,很快就被王主簿派过来的一名丫鬟带去后院偏厅休息了。
到房间后,上官翎询问身旁丫鬟,道:“姐姐,怎么不见其他人,难道她们已经不住这里了吗?”
那个年纪稍长的丫鬟有些吃惊,急忙纠正道:“殷姑娘,你不能这样称呼,我是粗使丫头,叫小玉就好了。”
上官翎愣了一阵,才改口问道:“小玉,听我干爹说,这里应该有十多个和我一样身份的人呀,怎么都不见了呢?”
小玉淡笑着说:“你来晚了,她们都去了别处,估计去学什么礼仪规矩了吧?”
上官翎惶恐,猛然起身,紧张不安地问:“小玉,那我现在怎么办?你能带我过去找找她们吗?”
听到这话,小玉的脸霎时红透了,这才感觉说错了话,忙安慰她说:“她们都去好一会了,你再过去也怕赶不上,不如就待在这里,免得来回乱跑惹别人笑话。”
上官翎见她有意推诿,忙从袖间摸出几两碎银塞给她,哭求道:“小玉姐姐,这钱你拿着,快带我去找她们,不管早晚,我都要学点礼仪规矩,免得到时闯下乱子惹人耻笑!”
谁知,宋巧玉噗嗤大笑,不能自已,连眼泪都被笑出来了。
上官翎感觉受到了轻视,愣在一旁,脸色由红变黑,似乎已经很难克制怒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