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周日。
窗外的阳光仿佛在灼烧腐坏的灵魂。
周言慵懒的抬起手臂遮挡在眼前,感受那带着暖意的温度,眼睛极不情愿的眯开一条缝隙,过于炽烈的光线让他颇觉不适。
他将身体从床上撑起,摸了摸腹部,能够感到明显的饥饿。只觉得现在还有些早,便抬手看了一眼时间。
房东收租的日子向来很准时。
“这时候应该得来了。”周言揉了揉眼睛,自言自语的说道。
房东名叫刘泽生,用一句话说,他真的是个外表很普通的中年人。周言在这个地方住了将近半年,还是无法将他从一堆陌生人当中一眼认出。不过有一点很特别,此人极其健谈。
他在住房期间一有空就和刘泽生聊天,总共算起来有十数次。从每一次的交谈中周言都获益良多,他能从谈吐中感觉到对方的见识和阅历极为不凡,这让他不禁有些好奇,这么一个人,为什么会甘愿在这里就这么被埋没。
周言很期待今天和刘泽生能聊些什么。
果不其然,只在几分钟之后,敲门声适时响起。
时间拿捏的很准。
但周言听着,却是有些诧异,感觉不对,又仔细听了两声之后渐渐皱起眉头。发现这个敲门声与以往不同,三声稳而有序,间隔把控的极为精准,与之前房东独特的敲门声不同,透露出一种很正经严肃的味道。
可既然不是房东,他觉得今天没有接待客人的必要。这样一个美好的周末,周言有自己的安排,不希望被其他人给破坏。
敲门声再次而来,比之前的节奏要更紧凑了些。
他重新躺下拉起被子,正准备闭耳不闻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喊话声。
“里面有人吗,我们是警察。”
周言一下子坐直,皱眉轻轻揉了揉头发,口中喊道:“来啦。”
他穿上拖鞋,往门口走去,路过冰箱时,顺手从里面取了一瓶牛奶放在桌子上,早上不能喝太冷的东西,今天的温度不错,放十分钟应该就足够了。
拉开门,此刻门外果然站着两名警察,周言下意识的打量了一眼其严肃的神色,原本睡眼惺忪的神情不由地清醒过来。
周言侧身,将门口让开了一些,把眼角的一点杂质抠掉,熬夜憔悴的脸抿出一丝笑容,问道:“两位警官,什么事?”
年纪略大的警察看了他一眼,然后目光极为老练的扫过房间里的每个角落,绕了一圈之后,再次将视线落到了周言的脸上,带着正常流程般的办事语气,问道:“周言?”
“没错。”周言笑容渐渐收敛,轻轻点了点头。
警察再次开口,带了一丝质问继续问道:“开门有点慢啊。”
周言微怔了一下,随口笑道:“昨天忙的太晚,刚睡醒没听清,抱歉。”
正说着,这两名警察便自己穿了一双鞋套,一边打量一边往里走:“我们有点事情想问一下,希望你能配合。”
周言从鞋架上取了两双拖鞋递给他们:“没问题。”
他走到沙发边,将昨晚放在那里的衣服拿走,然后又端了两杯水放到茶几上,缓缓坐在他们面前。
中年警察对着旁边的年轻警员使了个眼色,后者便麻溜的从包里掏出一个笔记本,拿出签字笔写了一个日期,便抬头看着周言笑了一下,做出一副随时记录的模样。
“这是我的证件。”中年警察取出警官证到周言面前,待周言点头之后方才收回去。
周言看了一眼名字和编号。
此时,庄警官显然已经进入了状态,将手臂放在膝盖上,双手合握,身体微前倾,这样让他更有利的观察目标,已经是长久养成的自然习惯。
“我们是青阳市公安局民警,现依法向你询问有关问题,请如实回答。不过对于本案无关的问题,你有拒绝回答的权利。”
庄警官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看着周言的表情,又继续道:“听清楚了吗。”
周言心中一凛,微微颔首,一边点头,一边在心里琢磨,看情况这附近发生了些不小的事情。
“那就按照流程来,现在先讲述一下你的基本情况。”庄警官便也不再废话,看着他道。
周言叹口气,虽然对死板流程有些反感,但也知道这对大多数的工作来说都必不可少,于是看了一眼旁边记录的警察,回答道:“我叫周言,性别男,天阳人,未婚,今年21,半年前来的青阳市,现在是一名设计师,刚离职,父母在外地工作。”
他又仔细想了想,感觉没什么值得补充的,便抬头看着庄警官,“就这些了。”
庄警官不紧不慢的嗯了一声,这些在资料上都查得到,当然没太大兴趣,又问道:“我们来这里的原因你清不清楚。”
周言皱眉思索了一下,摇头。
总算进入到了正题,庄警官的神情变得凝重了些,沉声道:“那行,我把情况大致讲一下。”
他摩挲了一下大拇指,心中片刻便组织好了语言:“今天凌晨六点有目击者报案,你的房东刘泽生在公寓的电梯内死亡,我们小组在对昨晚监控的调查中发现,凌晨两点,刘泽生在乘坐电梯经过三楼时,监控设备受到了其余因素的干扰。”
“干扰时间长达六秒,而刘泽生也在这个时间内倒地昏迷。”庄警官眼睛微眯。
“目前我们还在调查这起事件相关原因,如果你有什么能提供帮助的信息,请务必让我们知道。”
这个消息来的实在有些突然,周言话都没有听完便愣住了,紧接着脸色有些发白,他感觉自己的思绪变得有些混乱。
深吸了一口气,他缓缓冷静下来,双眼直直的看着警察,语气平静中仍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是说……刘泽生,他死了?”
“我们正在检查现场。”庄警官点了点头。
得到庄警官的答复,周言垂下头摸着眉心,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刘泽生和他的关系虽然只是好友而并非亲人,但在这种陌生的地方一直都颇有些相见恨晚的感觉。陡然一听他不在了,心里面还是有些难受。
“您继续问吧,我能知道的都告诉你。”周言捏着自己的手指,说道。
之后的十多分钟,周言一半正经一半敷衍的回答他们的问话,等警察走后,他便感觉身上没什么力气,缓缓侧躺在了沙发上,双眼闭着深深叹了口气,迷糊之间仿佛又睡了过去。
过了午时两点,胃已经饿的开始抽搐,周言从沙发上艰难坐直,随便拿了件衣服套在身上,浑浑噩噩的出门,沿途听着其余租客们杂七杂八的讨论,他所有的知觉开始缓缓的回来,心中对整件事情也知道了个大概。
附近死了个人的确是左邻右舍茶余饭后的不错谈资,更何况还是他们的房东。但让周言感到有些奇怪的是,他从许多人的话题中发现,他们的兴趣点似乎并非在死人这件事本身上,而是七八人围坐在一起,听着一些老人神神秘秘的低声谈论着。
周言找了附近的一家面馆,胃口实在不大,就随意点了一碗经济实惠的特色小面,便靠坐在一旁,若无其事的听着一些人煞有介事的分析。
这些老人虽说年纪已然花甲,但对于这些有兴致的事情,说起来仍旧如同年轻人一般,唾沫横飞,且信誓旦旦的语气像是亲眼见过一般,令人不容置疑。
周言一边咬着面,一边安静的听他们的分析内容,倒是总结出了几点。
一,刘泽生的死亡原因警方没有确定,甚至可以说是暂时无从查起。
二,刘泽生不是自杀。
三,他这住了半年的楼,似乎有点问题。
周言皱着眉头,总感觉从这话里面琢磨出了一些头绪,有心想要凑过去,问问他们这个楼是怎么回事,不过还没等他动,外面有人吆喝了一句,这群人便立即停止了谈论,赶紧起身离开了。
人一走,四周一下子便安静了下来,周围又没有其他客人,只有老板仍旧坐在一旁的桌子上,无聊的翘着二郎腿玩手机。
他有些心神不宁,想着刘泽生的死和楼房的事,若有所思的吃着面,只是此刻味同嚼蜡,两三下草草解决完了之后,又去隔壁的超市买一包泡面作为今天的晚餐。
周言拿着泡面往三楼走,围观的人已经离开,不过电梯依旧是不能用的,这种老式的公寓楼只有一座电梯,如今被警察封了,那些住着五六层的人便也忍不住有些怨声载道,但话又说回来,刘泽生到底怎么死的也没有定论,就算让他们坐,心里估计也不敢。
从楼梯上来,周言看了一眼电梯方向,那里拉着警戒线无法靠近,地上还标画着死者的白色描边线。
他忍不住走过去,在警戒线的外边静静的看着,心里不禁默默的想,就在昨天晚上,刘泽生在离自己不过五十米的地方死去,而自己当时一无所知。
很没有道理,他没来由的有些自责起来,可他本身就没有自责的必要,但总是有些忍不住。
如果当时能帮一点忙也是好的。
深夜转眼便是到了,空气有些沉闷。周言把身体往椅子后面一靠,揉了揉肩膀,将最后一份资料做完,心里的杂事便少了一分。
肚子此时还有些饿,他轻轻摇了摇方便面的盒子,将还带着几分热量的汤喝掉。
当他正准备将面盒扔进垃圾桶里时,门口忽然便是传来了敲门声。
周言心情有些不佳,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凌晨,正常人早就已经睡下,他不想在这种时候招待外人。
只是他刚准备不理会,直接去洗澡的时候,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异样。他好像想到了什么,猛然扭头看着门口,屏住呼吸安静的不敢发出任何的声音,过了会,敲门声再次如他心中预想般的响起。
在这黑夜中,周言的心情变得很复杂,惊喜和恐惧交杂着,背后慢慢浸出冷汗。
一个难以置信的想法涌入他的脑海。
他对这个敲门声十分清楚,因为只有刘泽生才会这样,靠在门边,叼着烟玩手机的同时,用左手敲着门的下半部分。
周言叹了口气,摇头笑了笑:“夜半鬼敲门?老刘……你死之前可是最嫌弃这种老套的故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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