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晟一步步向杨不凡走来,杨不凡正欲出手,但听见欧阳晟道:“这位青松派的孩子,你认得我?”欧阳晟话虽客气,但他的容颜里,有着绝不可侵犯的威严。
杨不凡心头一惊,这才发现自己身着的是青松剑派的衣裳,心道:“他果然不认识我!”心头紧绷的神经也松懈了几分,不过他手仍然负在背后,道:“你是我朋友的父亲!”
欧阳晟神色一惊道:“噢?你是小东的朋友?”
杨不凡冷冷道:“是的!”
欧阳晟道:“这么说你以前也是这院子里的孩子?”
杨不凡并未回答,欧阳晟仔细的打量了杨不凡一圈,神色有些古怪,好似见着与故人相似的人一般,道:“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杨不凡并未回话,何岸却忽然走出来,对欧阳晟拱手道:“欧阳掌门,师弟历经大难,心中悲痛万分,若师弟有失礼之处,做师兄的代他赔罪了,还望欧阳掌门切莫怪罪!”
欧阳晟大笑了一声,竟一把抓住杨不凡藏在身后的手臂,杨不凡大惊,正欲挣脱,却听欧阳晟道:“孩子,青松剑派乃是天下名门,你投得门下当真可喜可贺,你定要好好努力,别辜负你师父的期望才好啊!”说罢松开了手,望了一眼不远处的陆展颜,便转身离去。
杨不凡冷汗直冒,汗水已浸湿了衣裳,欧阳晟走开了好远,仍然心有余悸。当下连连责备自己愚笨:“我当真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太不冷静,竟然想偷袭于他,原来他早已发现,往后报仇只怕更难了。不过他既然知道我对他不利,为何却不拆穿我?”这一下杨不凡却是一头雾水了。
赵静走来杨不凡身边,柔声道:“不凡,你也去给白侠磕一个头吧!”
杨不凡应了一声,径直跑到白先生的灵位前磕头如捣蒜,赵静望着杨不凡怔怔出神,她历来机智灵敏,如今却猜不透一个少年的心思,在他心头究竟有何秘密,这少年处处露着奇异之处,却又不像是奸恶之人,实在叫人匪夷所思。
杨不凡磕过头后,便独自端坐于角落,一言不发,再也不曾看向欧阳晟一眼。
这一场葬礼既无人哭丧,也无人烧纸,甚至是白侠入葬七八天后才做的法事,这场葬礼可说得是简陋至极,但却得金禅寺的方丈亲自做法,中州五派前来四派追悼,又可说得是隆重至极了。
雨,时停时下。
虚无大和尚时不时望向杨不凡,神色虽有几分好奇,却也不上前说话,钱多多也随同虚无一同前来了风清院,如今风清院尽是各派掌门或是在派内有极高身份之人,其中晚辈只怕就只有这钱多多与杨不凡二人了。
钱多多偶尔过来与杨不凡攀谈两句,为上次之事连连道歉,见杨不凡默不作声便也独自走开,转眼就与自己肩头上的小松鼠玩在了一起。
这一场法事做了将近一日时间,到得傍晚,众人才将法台卸下,将院内休整,准备离开。金禅寺虚空方丈三番四次向陆展颜言道,若发现魔教踪迹,切莫独自对抗,如今魔教再次兴起,又身藏暗处,实不知其底蕴深厚,五大派更应该同气连枝才是。
这南北两派向来交好,陆展颜心知南域金禅寺素来慈悲,连连点头称是。最后告别之时,虚空方丈神色颇有些古怪的与陆展颜又谈了几句,只是相距较远,也没人听得道他们说什么。
虚无大和尚走来钱多多身边道:“我们要准备回南域了,你不去跟你那个朋友道个别?”
钱多多耸了耸肩,道:“我看还是算了吧,他好像有心事。”
虚无大笑道:“哈哈……得了吧你,你差点把人家害死,人家那是不待见你,哪来什么心事!”
钱多多叹了口气,不去与虚无争论,自顾自道:“要是能熬一碗让他开心一点的药汤就好了!”
虚无道:“阿弥陀佛,你小子心眼贼好,正是入我佛门的好料子,我果然没看错人!”
钱多多横了虚无一眼,撇了撇嘴,仿佛在说“是我看错了人!”
虚无见虚空与陆展颜辞别,便对钱多多道:“既然如此我们也走吧,这回师父可真要带你上金禅寺,给你剃度,赐你法名了。”
钱多多点了点头,将小松鼠提起放在自己肩膀上,同虚无跟随虚空而去。
其他众人在来风清院之前便已在青松剑派商讨过魔教之事,如今天色渐黑,欲各自离去,陆展颜虽三番挽留,以便尽地主之谊,但各路人均是中州习武名门,说来便来,说走也要走,不做客气。
杨不凡孤单影只,也不去瞧他们,也不去听他们,独自坐在后院,望着那一座座突起的坟墓。忽觉身后又有黑影闪过,转头看去,仍不见人影,杨不凡心道,老黑已不知去向,后院明明只有自己一人,难道自己又看错了?
大院那头传来一句“杨师弟,我们走吧!”是大师兄何岸的声音,杨不凡应了一声便走出了后院,连同何岸与陆氏夫妇一同往青松派走去。
还不到一里路程,陆展颜忽然停了下来,转过身子,驾着轻功又飞向了风清院,赵静只是盯着陆展颜,也不奇怪,何岸出言问道:“师娘,师父又回去做什么,莫不是有东西望了拿,我去拿就是!”
赵静笑着摇了摇头,四下看了看,低声道:“那个院子里还有人!”
何岸大惊,道:“不会吧,我们是最后走的啊!”
杨不凡听到赵静说话,神色也变得有几分惊讶,自己的确有两次都察觉有人躲在暗处,只是院子里已被焚烧得差不多了,几乎没有藏身之地,便道是自己看错了,如今听赵静说来不禁暗暗心惊。
何岸也明白了赵静的意思,道:“一直有人躲在那院子里?难道刚才那么多人都没看到他?”
赵静仍然安静的笑道:“你以为敢来这里的人是什么普通人?不过一个人要藏好自己的身体不难,可要藏好自己的气息就不那么容易了,何况,你师父是何等人物?不过,金禅寺的虚空大师似乎也察觉到了,但他也不肯定,所以故意不提出来,只是后来走的时候才告诉你师父,其实你师父也察觉到了,至于那欧阳晟,哼!他只是懒得管而已。”
何岸疑惑道:“那大家都有所察觉,怎么当时不发动大家一起将那暗处的人揪出来呢?那不简单得多?就算他再厉害,我们这么多人还擒他不住?”
赵静叹了口气,笑骂道:“就你这个脑子,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学到天宗去的,莫不是还真有笨鸟先飞这么一说?”
杨不凡接口道:“虚空大师是顾及道咱们派的面子,若有什么歹人在这里造次,丢得可是咱们的脸,而且,那人武功极高,人多却也不一定能抓的住,若是跑了,就更……!”
何岸这才明白的点了点头,赵静神色凝重,心道,好聪明的小子!嘴上却笑道:“你只说对了其一,却不知其二!”
杨不凡想了想,忽然想到那名蒙面的魔教女子盗走过青松派的上乘秘法,莫不是和这件事有关?青松派如今最难以启齿的便是派内秘法丢失一事了!这么说那躲在暗处的人竟然是她?可是真的是她的话,她来这里干什么?
赵静以为,如果那人真的是盗取太乙秘策的人,那更不可让别的门派插手了,不然青松派的脸面可就丢尽了,此件事情赵静自然以为杨不凡当然猜不到。便道:“总之,不凡你说得没错,这种事最好我们自己解决了最好。”
可她万万想不到,机缘巧合下,杨不凡早已知道太乙秘策被谁盗了,只是他藏在心里,不愿说出来罢了。
赵静看了看二人,又道:“别出声了,注意那边动静,何岸,我跟你随时准备过去,不凡,你就呆在这里!”
杨不凡点了点头,远远看着那风清院的摸样,不禁暗自发苦。
陆展颜忽然折回风清院,毫无声息的踏入大院,左右探查,始终不曾见到人影,忽听后院传来一声响动,连忙飞向后院,只见一只大黑狗趴在白侠的坟边,沉吟不止。
陆展颜眉头深锁,心道,莫不是自己和虚空大师都犯错了?将风清院仔细搜查一遍后,确认院里不再有人,便又走回了赵静这边,赵静与陆展颜相处日久,只从陆展颜的神情便能瞧出他要说的话,也不发问,倒是何岸先出言问道:“怎么样了?师父”
陆展颜摇了摇头也不说话,四人这才缓缓的离开了这个村子,向青松剑派走去。
陆展颜回头看了一眼杨不凡,对何岸道:“天色不早,何岸,你带好师弟,我和你师娘先回去了!”说罢,二人架起轻功,转眼就消失在了杨不凡眼前。
何岸叹了口气对杨不凡道:“要是你会轻功就好了,回去没有马车可以坐,路程还远着哩。”
杨不凡点了点头道:“我会一些轻功,白先生也曾指点过我。”
何岸神色惊讶,笑道:“真的?这样最好,那我们也飞回去吧。”
一语言罢,何岸掠起身子便往回飞,起始之时,深怕杨不凡追他不上,于是故意放慢了身子,后来却发现杨不凡始终离他两丈远,丝毫没有落后的迹象,他对轻功的熟练,只怕远远超于那些人宗弟子,
心道:“这杨师弟果然有几分本事,不知与兰师妹相差多少,姑且试他一试……”
一念至此,颇觉有趣,何岸便悄悄背起口诀,灵气一丝丝在他身体游转,转眼间,他的轻功已快上了整整一倍。
过得一刻,何岸转头望去,见杨不凡仍然不紧不慢的跟在自己后,大惊,于是又提上了一丝灵气,身法又快了一些。
如此这般,杨不凡已察觉到何岸越来越快,也偷偷的使动其父所授的运功法门,雄浑的灵气提了上来,丝毫不落后于何岸。
何岸心头惊叹不已,他哪里会想到杨不凡小小年纪竟有如此轻功。心道:“若只论轻功,青松派里整个人宗的弟子只怕没有一人有这般成绩,就连那兰师妹也要输他几分吧。曾一直以为下次地宗考核成绩最优秀的人不过于兰师妹,如今半路杀出个杨不凡,不说自己,要是师父知道了,恐怕他老人家都要惊讶吧。”
等到众人都远离了风清院,雨也渐渐停了下来。
一名黑衣人出现在了风清院前院的屋顶,她身姿妖娆,青丝如柳,眉似远山,一双妩媚的明眸静静的盯着杨不凡众人离开的方向,她手里攥着一个玉石坠子。这是一个呈乳白色的圆形的挂坠,中间刻有一条神龙,龙生双翼,正是杨不凡从小便佩戴在身上,后来无意丢失的坠子。
黑衣人正是温千柔,她看了看手中的坠子,莲步微移,轻轻一点,身影便消失在了屋顶,老黑似乎听闻到了一点动静,连忙追出大院,望着阴沉沉的天空狂吠不止。
安静的村庄传来阵阵犬吠,悠悠的回荡在这天地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