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云山矿区,县城招待所里,欧阳燕兰独自坐在屋子里,又急又气!已经深夜了,她实在睡不着,抓着吃完饭才回家的莫小北说话。
几天前,也就是蒋桐桐和林祁山离开的那天早上,她一直觉得去探视史班长他们的那几个家属蹊跷,本打算一早再去他们家去看看,了解了解情况,刚打算出门,就接到钟心蔓惊慌失措的电话。
“燕兰,你赶快来医院一趟,黑娃子不行了!”
欧阳燕兰赶到医院的时候,黑娃子已经被医生宣告了死亡,他的妈妈在抢救室外边哭得抽噎,瘫坐在地上,怎么也拉不起来。那秀气的小女朋友也在,守在她的旁边,一边不停的劝慰着,一边吧嗒吧嗒掉眼泪。
史班长也来了,脚步匆忙,冲进来抓着医生就问,声音急切而洪亮。
“这黑娃子不是已经没事了吗?到底怎么回事?”
医生已经被无数人质问,已无力解释,冷漠的走开了,钟心蔓把他拉到一边。
“医生说是并发症,早上发生了脑血管痉挛,导致脑水肿,脑组织坏死,没有抢救过来。”
欧阳燕兰靠在墙壁上,紧咬嘴唇,想起在巷道里,黑娃子说的那些话,还有他淳朴而纯洁的眼神,内心里翻江倒海般难受,虽然只短短的接触了几天时间,也为一条活生生生命的逝去而难过得无以复加。
而且这个离开,还是这样的让人猝不及防。
医院里的人像走马灯似的来了一波又一波,欧阳燕兰没敢去太平间看黑娃子,她怕自己会控制不住情绪而失声恸哭起来。
工作组领导、警察、法医、医生等一大批人例行公事,公事公办地处理着善后事宜,因为黑娃子的死,把矿难人数直接拉伸到了30人,升级为特大安全事故,所以,这次矿难事故再次被推到风口浪尖上。
罗子鸣对黑娃子的突然死亡产生了极大怀疑,强烈要求工作组负责人申请对他死亡原因进行调查。
“必要的时候,希望说服家属实行尸检,这对我们公司意义重大,而且也是为了给大家一个交代。”
负责善后处理的医生推着近视眼镜,不温不火,却说得非常肯定。
“这样的并发症,在临床上,也比较常见,他在密闭的空间呆的时间太长,颅内受损,加上腿上骨折,失血过多,今天早上发现的时候,我们尽了最大努力了,可还是没能抢救过来,出现这样的结果,我们也很难过……”
法医和刑警队的人,对黑娃子的死也偏信医生的话,觉得罗子鸣想太多了。
“谁会来加害一个手无寸铁的受伤矿工?这不合常理啊?”
他们的所有检查都例行公事般,很快走马观花的做完了,在所有报告上签了字,一切尘埃落定。虽然罗子鸣和钟心蔓据理力争,想给自己的怀疑找一个依靠和机会,可终究无济于事。
黑娃子第二天就被火化了,他年轻的19岁生命,化作一缕青烟,从这个世界彻底消失。
本来身体就没完全恢复的欧阳燕兰,被这样一打击,又有些发烧了起来,吃了几颗治感冒和退烧的药,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梦里,仿佛又在无边黑暗的矿洞里蹚行,四周伸手不见五指,脚底噬骨的寒冷。四周安静极了,安静得能听到头顶石缝滴下来的水滴声,滴在脖子里,一片冰凉。
一个人走着,不知道目的是哪,前方会遇到什么,安静得恐怖。她张嘴想叫史班长,想扯着嗓子问你们在哪?
可是嘴唇翕动,却发现发不出任何一丝声音。
背后像有一个怪物追赶着,自己必须加快速度往前,再往前!
依然没有看到史班长他们一群人的身影,欧阳燕兰在近乎绝望地时候,决定放弃逃跑,她下了很大的决心,决定看看身后追赶的怪物到底是什么。转过头一看,却看到了泪流满面的黑娃子的脸,伸着无助的手,企图抓住她,他整个人在暗夜里,闪着鬼魅的绿光。
“领导姐姐,我死得好冤枉啊,我是被人害死的!”渐渐的,从黑娃子眼里的泪,变成了鲜红的血水。
此刻的欧阳燕兰似乎没有恐惧,“告诉我,是谁害了你?”
还没等他回答,黑娃子的脸带着扭曲后的狰狞,撕裂着咿咿呀呀破碎的声音消失在空气里。
欧阳燕兰惊声尖叫,一下子从噩梦中惊醒了过来。头仿佛更痛了,嗓子干渴得厉害,后背一片冰凉,梦魇里的冷汗早已打湿了背后的衣衫。
早已日上三杆,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在宾馆床头的一角,投下斑驳的影子,影影绰绰,像极了支离破碎的梦境,在逐渐清醒的意识里,慢慢变得模糊。
这家宾馆位于县城中心的繁华地带,平时也是人来人往的,可是此刻的楼下,却异常的吵闹,有很多大声喧哗的声音,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声音过于大声了,欧阳燕兰皱了皱眉头,女人天生的八卦心思终究暴露了出来,她站到了窗前,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楼下聚集了二三十个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有,甚至还有几个三五岁的孩子。
领头的是一个年长的妇人,看不清脸,看她装扮和身形,估摸着怕是有七十来岁了,走路都有些颤巍巍的,杵了个拐杖,声音却中气十足。
“这老婆婆,大清早的,聚集这么多人到这楼下来吵闹啥呀?”
正当欧阳燕兰好奇着呢,老婆婆的话却给她当头一棒,仿佛他们这群人来,是针对自己的?
“没有错,就是这里,那个女人就住在楼上的312房间,我们都上去,一定要让她付出代价!”
脑袋轰的一下就懵了,欧阳燕兰呆在当场,312房间,不就正是自己的房间吗?好半天没有反应过来,这几十号的人,来这仿佛是兴师问罪一样,来找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他们也没给她任何时间打电话求助,门口便响起了疯狂的砸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