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日晚,欧阳燕兰一行五人先去了龙肘山锡矿检查工作,折回白云山矿区的时候,已是夜里9点多了。天空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处在风口位置,山风有些凌冽,冻得人直哆嗦。
气温确实是比想象中低了很多。
因为是突击检查,为了尽快查明钟平私自开挖三层煤层的事件是否属实,事先,由钟心蔓带队的检查组并未透露消息,给他们留下时间来应付检查。
到的时候,上夜班的几个班组人员已经开完班前会,下井作业了,钟平早已下班回家,紧急接到电话,紧赶慢赶地赶了过来。
“心蔓侄女,你这大老远地过来,怎么也不提前给我说一声,我也好派人去接你们嘛,大家都还没吃晚饭吧?走,我给大家接风去!”
钟心蔓并没有给他喘息时间,毫不客气。
“四叔就不用麻烦了,给我们准备五套装备,我们应总公司要求,下井检查检查生产和安全工作!”
能看得出钟平在故作镇定,搪塞大家。
“这大晚上的下什么井呀,大家也都累了,先休息休息,要检查工作也等明天吧,你看这天,还下着雨呢,大家都不是铁打的。”
钟心蔓只笑不答。
十几分钟后,安全科送来了几套安全装备,钟平坚决不让钟心蔓和欧阳燕兰下井。
“大侄女,你可别为难你四叔了,这可是劳动法明文规定的,女职工不可下井。”
欧阳燕兰接过了话。
“钟矿长,你这话就不对了,劳动法只是规定女职工不可从事四级劳动强度以上的作业,我下井可不是去干活的,只是检查工作,没有劳动强度,何来女人不可下井之说,这明明就是性别歧视嘛。”
欧阳燕兰从小生活在矿区,她老家大部分人都在矿上工作,所以小时候偶尔跟着亲戚们下井玩耍,加上她记忆力超强,胆大心细,在来的路上,她就自动请缨,要下井查探。
钟平被欧阳燕兰反驳得无话可说,只有任由她去了。
钟心蔓也要跟下去,却被欧阳燕兰阻止了,“心蔓姐,你这两天正好生理期,还是别下去了,下面有我在呢,你放心,有任何猫腻都逃不过我火眼金睛。”
钟心蔓没再坚持,留在了上面等他们的消息。欧阳燕兰他们几人把手机关机,交给了钟心蔓,带了个只能打内线的电话,在钟平和几位矿领导的陪同下,下了井。
事故发生在10号煤层,提升下山巷道通风不良,聚集了大量的瓦斯,11点左右,作业人员在使用提升绞车信号打点器失爆打火,产生火花,引起巷道内集聚的瓦斯发生爆炸。
一瞬间,爆炸产生的高压、高热冲击波迅速蔓延到8号、9号煤层巷道里聚集的其它瓦斯聚集点,产生二次爆炸。
紧跟着,好几个作业区接连发生爆炸,巷道内浓烟滚滚,顶板咯吱作响,开始垮塌。离爆炸点近的一些职工,当场就在强劲的高温高热下倒下了,面目全非,没能再起来。
此时的欧阳燕兰正在采煤四队晚班史班长带领下,在0号煤层,另外三名同事被钟平和矿上的几位领导一直陪着,在上面3号煤层区等候。
本来钟平是要和欧阳燕兰一起来0号煤层的,被欧阳燕兰拒绝了。
“就让史班长陪我下去就行,我看看就上来,你们先在3号煤层检查检查,时间紧,大家走在一起,怕是要忙到后半夜了。”
这是他们事先分析后商量好的,有欧阳燕兰独自下去嫌疑最大的地方查探,找到证据后,让钟平无力辩驳。
欧阳燕兰看着直打哈欠的钟平,“咱们钟矿长日理万机,明天还有很多工作要干,可不能跟着我们这样熬夜。”
钟平立马挂上假惺惺的笑,“欧阳美女真是女中豪杰,巾帼不让须眉,让人佩服,难怪被严董事长如此重用。”
欧阳燕兰拿过相机,跟随史班长,下到0号煤层,那里有一个作业班,7名工人正在作业。
一群男人都用惊奇的眼光看向欧阳燕兰,在矿上工作这么多年,他们几时见过女人下矿井的,这都是男人呆的地方。
“看什么看,继续干活去,这是总公司派来检查工作的领导。”史班长厉声一喝,大家都乖乖地收回目光,继续干活。
几个胆大一点的,还在用余光继续偷偷地瞄着,窃窃私语。
就在这时,听到了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整个顶板都在震动,并且开始往下掉东西,随后巷道内冒出滚滚黄烟。
“坏了坏了,肯定是上面发生瓦斯爆炸了。”
史班长反应快,立刻把欧阳燕兰拉到一个山体凹陷的地方,避免被掉下的东西砸到,说时迟那时快,他扯着嗓子喊道。
“大家赶快用水把毛巾给打湿了,捂住口鼻,这空气里全是有毒气体,然后赶快往+2号平硐上撤,那里通风要好点。”
说完把自己侵湿的毛巾递给欧阳燕兰。
“领导,你别嫌弃,全是汗味儿,你将就用一下。”
史班长是一个大概40多岁的中年汉子,皮肤黝黑,说话中气十足,满脸的淳朴、憨厚之气。
紧接着,又是几声惊天的爆炸声,仿佛就在身边一样,整个身子都在震动,巷道内的灯闪了几闪,四周一下就黑了起来。
欧阳燕兰吓坏了,脑子里一片空白,脚下也跟着有些站不稳,踉踉跄跄,被史班长架着往外跑。身后传来几位工人的惊叫声,好像是有人被砸伤了。
大家都把头顶的矿灯打开了,总算觉得心里没那么慌了,欧阳燕兰伸手去开灯,哆嗦了好几次也没把开关找到。
“领导,你跟着我就行,千万别乱跑,现在这井下环境复杂极了,到处都是危险。”
大家继续往+2号平硐的方向撤,此刻,史班长成了大家的主心骨,他不断地鼓励着大家,不要慌,一边帮受伤的工人把伤口包扎了,安排人架着他前行。
受伤的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小伙子,大家叫他黑娃子,看上去很青涩,他在撤退的路上,被顶板掉落的东西砸伤了右腿,估计是骨折了,还汩汩地冒着鲜血,经过史班长的包扎,血总算是止住了,可是疼得不行,不断地哇哇大叫,根本没法自己走路。
没走多久,可能空气中的一氧化碳蔓延过来,浓度升了起来,欧阳燕兰开始感觉头晕,想呕吐,脚步更加的沉重了,被史班长拉上,好像根本使不上力气,像要飞起来。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其实只走了不到五分钟,史班长告诉她。
“转过这个弯就到+2号平硐了,那里通风好,不怕中毒,咱们就有救了。”
欧阳燕兰想靠洞壁上休息一会,实在是走不动。
“不好了,前面发生了垮塌,冒顶了,咱们根本过不去!”走在最前面的一位工友发出绝望的惊叫。
欧阳燕兰一下瘫坐在地上,再无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