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尊贵的女人,保养得宜的皮肤看不出实际年龄,柔顺的长发披在背上,两鬓的发丝梳于头顶用一根碧玉簪固定。
穿一身白色绫罗衫,看不出喜怒走在豫城的街道上。身边还有一个姑娘,白净的面容脂粉未施,神情悲伤,那眸子深不见底。
姑娘也是一袭白衣长裙,双鬓簪着白花,身后跟着几个握剑的黑衣男子。
他们走过繁华的街道,拐入青陌巷,来到一座宏伟的府邸前。抬头看看,国舅府的匾额照常悬挂,大门紧闭。
怀着沉痛的心情上前推开门,穿过院落,步入大厅,又看看父母居住的房间,痛苦似海水泛滥。
看着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不禁泪流如雨。“姨母节哀,保重凤体。”姑娘劝慰。
“莲蓬,去让他们准备,本宫要在这里祭拜。”她哭着说。
“是。”莲蓬施礼,转身走了过来,脸色苍白,眸子里蓄满了泪水。
莲蓬又回到前院,对几个黑衣人吩咐了几句,而后到厅堂找了一张八仙桌,命人抬到院中,又拿了瓷盆放好。
过了一会,黑衣人回来了,手里提着一篮子祭品。莲蓬上前接过,一一摆上。“皇后娘娘小心啊。”
闻言,回头一看忙上前搀扶,“姨母小心。”她温柔的提醒。
皇后满面悲凄,上前把白烛点上,又焚上香,拜了三拜插在炉中。又缓缓蹲在瓷盆边,一点一点的焚烧冥币,莲蓬也过来帮忙。
一时间烟雾缭绕,微风徐徐,偶尔还有落花飘落。突然嗖的一声,一支飞镖贴着皇后的衣服,插入身旁的树干。守护的黑衣人迅速围了过来,把皇后护在中间,四下观望。
“好了,没用的东西!去把那飞镖拔出来。”皇后怒斥。
“是。”黑衣人唯唯诺诺的应着,过去把飞镖拔出来,呈到面前。
皇后取下飞镖上的信看了又看,折好放进袖子。脸色平静如常,心里却是疑窦丛生。
听闻瑞儿被禁足了,没来由地心情大好。这孩子终是随了他的父皇,终究不是……
赵瑞独自一人在后花园的凉亭坐着,一杯香茗,两卷经文。百无聊赖的翻着,听着鸟鸣和沙沙的绿叶声,别是一番心情。
忽然瞥见一点白影掠过,没得及惊奇,一个刻骨铭心的身影从空中落下,惊艳了他生生世世。
“裳儿。”他欢呼着上前,眉眼的笑容真令人沉醉,使万物动容。
罗月浓微微扬眉道:“想不到瑞王被禁足了,心情还是这么好。”
“这不是看见你高兴嘛。”赵瑞笑得真是灿烂,好像冬日的暖阳。
罗月浓也被感染了,笑问:“你一个人在这琢磨什么呢?”说着,翻了翻经文。
“想你呢。”赵瑞调皮的眨眼睛。
“正经点。”
“裳儿,你先坐。”赵瑞擦了擦对面的石凳,拉她坐下,又给她添了茶水。
“说说看,皇上要救国舅和大将军一门有没有别的原因?”罗裳问。
“什么?不明白你的意思。”赵瑞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我也是瞎猜的,也许你以后就知道了。”罗裳淡淡的说。
赵瑞想了又想,还是觉得该告诉她,犹豫着开口:“裳儿,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丞相已押入天牢了。”
“我早已经知道了。”罗裳长舒了一口气。
赵瑞一愣,随即就明白了,笑笑道:“打算怎么办?”
“云姨已经求情了,会有一条活路的。”罗裳面色如常,长舒了一口气。
“这或许是最好的结果了。”赵瑞叹了口气。
两人都沉默了,罗裳望着绿油油的叶子发呆,赵瑞望着她发呆,眼睛一眨不眨。
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一个人静静地伫立,一身靛蓝色长衫,如翠柏立于山巅,略显苍桑的面容看不出情绪。
月浓,无声的轻唤。也许,就这样看着你们就好。眸子如一汪秋水,眼神绵柔而又细长。
阴暗潮湿的天牢里,花长卿无精打彩地坐在铺满稻草的床铺上,白发用一根木簪固定着,却也凌乱了。墙上的灯,透着微弱的光。
吱吱吱吱,老鼠一个劲的咬木头,蟑螂在脚面上爬来爬去,有的还爬到了身上。
哐啷一声,花长卿抬眼看,一身明黄色格外晃眼。他怔了一会,忙挣扎着起身行礼,却被制止了。
未开口,先叹气:“长卿,让你受委屈了。”
“皇上严重了,都是我罪有应得。”花长卿的声音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叫我振兴吧,很久都没听你这样叫我了。”皇上说着,和他并排坐着。
“皇上你怎么能坐这里啊。”花长卿看他也坐在稻草上,想阻拦可是来不及了。
“叫振兴,”皇上纠正,环视四周,“我怎么就不能坐了,我又不是没坐过,那时候我被人陷害,是你陪我坐着,后来是你帮我洗刷冤屈,我才得已生还。”
“那么久远的事了,还提它做甚,皇上是如今一代明主,证明我还是有眼光,没有看错人。”花长卿说,小腹处隐隐作痛。
“长卿,你救我性命,助我登上皇位。而振兴却只能给你一条活路,振兴对不起你。”皇上愧疚的说道。
“振兴多虑了,你已经给了我太多的荣耀和尊宠,是我自己……”花长卿说着,一阵巨痛袭来,毫无生气的脸上布满了汗珠。
“长卿长卿……”皇上惊呼。
“没事儿,过一会就好。”花长卿强撑着。
“来人!给朕传太医!”皇上急切的喊。
“是是是,奴才这就去。”吉公公慌慌张张的离去。
花长卿艰难的躺下,“振兴,华王爷回来了。”说着,闭上眼睛。
皇上闻之一震,眸子暗了下去。振华,你终究是回来了。
很快太医就赶了过来,刚一打上脉搏,脸色大变。
“怎么回事?”皇上问。
“回皇上,是九毒,而且……无解。”太医犹豫着禀奏。
“什么?无解,你不是号称神医吗?救不了丞相,朕灭你九族!”皇上龙颜大怒,觉得天牢都在发抖。
“皇上恕罪,老臣无能。”太医跪地,伏首不起。
“皇上,别难为卫太医了,微臣的身体微臣知道。”花长卿虚弱的说。
皇上喟然长叹,冲他们摆摆手,吉公公和卫太医躬身退下。
“为什么要这样子?”
“微臣累了,想去陪她。红尘之事再不过问。”花长卿淡然一笑。
“长卿你……”皇上眼眶也红了。
“振兴,让我跟她合葬吧?”
“这得问你女儿,她不同意我可没辙,她又不怕我。”
花长卿呵呵笑道:“皇上说笑了,微臣睡会。”说着,闭上眼。
“我让她来看你吧。”
“不知道她会不会来?”说着,没有睁眼,想了一下又说,“如果可以,微臣想见见瑞王。”
过了很久,一道无奈的声音传入耳膜,“好。”
紧接着,脚步声响起,渐行渐远……
天牢死一般的寂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