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厨房里阵阵热气伴着刺鼻的草药味，不时的传出来。烛火微弱，砂锅里热气腾腾，花莲蕊拿着蒲扇对着炉火有节奏的扇着。

昨晚的情景还在脑海里浮现——

我和莲心吃了晚饭，来大厅给爹爹送药，碰上罗裳和两位姑娘从里面出来。见是裳儿，我惊喜万分:“裳儿是你啊，坐一会吧，待会去我房间我们好好聊聊。”

罗裳见是我，只是淡淡应了声:“不了，你早点休息。”声音还是那么清冷。

父亲脸色惨白，呆呆的看着她们离去，好像心也跟着走了。

“爹，她们都走了，我们回去吃药吧。”我连说了几次，爹都没有反应。

“爹。”莲心也来喊，推了他一下。

爹才反应过来，跟着她们回大厅，于大人客套了几句，也匆匆回房了。“爹，吃药了。”我把药递上。

爹接过去，忍着药味，一气喝下。我忙把蜜饯递上，爹摇头，说:“不用，刚才走在中间的那位姑娘是你们的姐姐。希望你们姐妹和睦，互相帮衬。”

我和莲心都愣住了，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莲心弱弱的问了一句:“我们的姐姐？爹，这怎么回事？”

“以后你们会知道的。”说完，摇摇晃晃的往外走，我和莲心去扶，爹摇摇手不让上前。

留下我和莲心呆愣了半晌。“长姐，爹怎么像是在说遗言啊。”听莲心这么说，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别叫长姐了，我们还是一个姐姐。”我说。

“这……好吧，二姐我们回房吧，爹都走了。”

我们各自回房间，夜好漫长呵……

“二姐，药糊了！”一个声音惊叫着，闪了进来。

我这才回神，药已发出糊味。莲心小心翼翼地把糊了的药材倒出来，又重新熬。

“二姐，你回房睡会吧，我来熬药。”莲心拿过花莲蕊手中的扇子，说道。

“不了，我也睡不着，我们一起吧。”花莲蕊打了个哈欠。

“二姐，不然你准备一下，跟天翼哥哥一起，给爹抓些调养的药来，我看爹……”

“这样也好，那我去了。”花莲蕊说，走出厨房，关上房门。

第一束曙光洒向大地，晨起的下人们已开始打扫庭院。树上的叶子又稠了，雕梁，画栋，都沐浴在晨光里。

回到房里，一阵困意袭来，却还是不想睡。洗洗脸，梳了梳头发，化了精致的妆容，遮掩了几许疲惫。

看看琴没心弹，拿起笔亦没有头绪，一声叹息。敲门声又响起，开门见是天翼。

“怎么了，闷闷不乐？还在担心伯父的身体啊？”冯天翼问。

“你陪我去抓些药吧。”

“好啊，乐意效劳。”冯天意笑着，应声。

每每看见莲蕊，脸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两人一起出了驿馆，来到月亮城的街道上。

宽敞的街道上，行人渐渐多了起来，热闹的一天又开始了。两旁的商铺陆续开门营业，小贩们的吆喝声，彻底唤醒了沉睡的城。

花莲蕊直泛困，步履缓慢，微凉的风吹过来，她打了个哆嗦。见状，冯天翼脱了外袍给她披上。

路边的烧饼摊前，一女子傻傻的望着他们离去，心里波浪翻滚。一身的碧色裙衫，挨着手的地方已被抓皱。

两人走着走着停住了，经常抓药的药铺还没开门。冯天翼上前叩门，想起路边的一个身影很熟悉。

算了算了，管她是谁啊。门开了，还是往常抓药的小伙计。说明来意，小伙计也麻利，一会就抓了三天的药，包好递给她。

冯天翼付了银子，两人出了药铺，往回走。“大哥哥大哥哥……”一个小男孩奶音未退的喊着，跑上前。

闻声，停住了。“小朋友，你在叫我吗？”冯天翼开口。

“这是一个姐姐让我交给你的。”小男孩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封带着体温的信给他。

“谢谢你啊。”冯天翼接过信说着，拿出一些铜板递给小男孩。

“谢谢大哥哥。”小男孩深深一揖，转身跑开了。

“天翼，有事你就忙吧，我自己回去就好。”

“没事，我先送你回去。不然，我不放心。”冯天翼说。

天大地大，莲蕊最大。天塌下来，也要先把莲蕊送回去。

回去的路不太好走，人也多，行行色色的马车也多，他们几乎是挤着回到驿馆。

安排好了一切，辞别莲蕊骑着马直奔城外。从官道转入一条小路，直走进入一片槐树林，此时正是槐花怒放的季节。

串串簇簇挂枝头，洋洋洒洒香满怀。轰轰烈烈开一世，纷纷扬扬落尘埃。

进入槐花林，冯天翼慢了下来。四周静悄悄地，得得得的马蹄声异常清晰。

槐花林相见，此人会是谁呢？月亮城也没有熟人啊。正想着，轻微的响动传来，身子向前一趴，数支飞刀射进前面的树杆里。

紧接着，数根银针袭来，他纵身一跃，隐于树上。“天翼原来也是深藏不露哇，不是传说中的白面书生。”音落，一位碧衣女子出现在树下。

闻言，冯天翼落到地上。“原来是碧雪姑娘，让在下来槐花林就是为了试探在下的吗？”冯天翼带着怒气问。

“我……天翼……”碧雪想要辩解，可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如果碧雪姑娘没什么事，在下先告辞了。”冯天翼说着，就要上马。

碧雪急忙拉住他的胳膊，趁他转身之际，樱唇吻了他的。

这突如其来的状况，令冯天翼惊愕不已，随即后退了一步。尴尬的说道:“碧雪姑娘，请自重，我已经有喜欢的人。”

碧雪做好了心理准备，听他亲口承认，仍然痛得无法呼吸。她颤声问:“天翼，我对你的心意，你还不明白吗？”

冯天翼茫慌失措，静静的说:“碧雪姑娘，我有意中人了。你的心意我承受不起！”

“她比我好吗？”

“碧雪姑娘，你是你，她是她，我从来都不去比较。”冯天翼不想说这些残忍的话，可又不知道如何安慰她。

“轰”一声，大脑一片空白，碧雪跌跌撞撞地往前跑。一树树槐花被丢到身后，心口如压着千斤巨石般。

碧雪疯了一般，每个毛孔都被怒火燃烧着，前面有一汪清泉，她急急跳了下去。哗一声溅湿了岸边的红花。

她浑身湿淋淋地，木然地立在水里，发稍、裙摆上的水珠叭哒、叭哒滴在水面上。

她奋力拍打着水面，怒问苍天:“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只觉得天旋地转，忽然眼前一黑，向后仰去。仅存的意识，告诉她并没有跌落水面，一个人接住了她。

这一觉睡得很沉，觉着睡了很久很久。睁开眼睛，朝霞染红了窗子，桌上殷红的烛泪那般醒目。

门开了，一个熟悉的脸孔走进视线，手上的碗冒着热气。“好些了吗？”

“玉冷，怎么是你？你一直都跟着我吗？”碧雪一见来人，气不打一处来，声音尖锐。

闻言，玉冷的心比冰还冷，什么也不想说，把粥放到桌上，就转身往前走。

“站住！”他的沉默使碧雪的怒气更盛，“玉冷哦不，我该叫玉门主了，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来是看我笑话吗？”

有一股冰冷从脚底升起，“你要这么想，我也无话可说。”说完，玉冷不作片刻停留。

逃亡似的，出了房间，眼底氲湿一片。他的情意碧雪糟践得不成样子，突然想起一句话:最凉不过人心，最卑微不过感情。

谁说多情多梦来着，多情也无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