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快马加鞭跑了两日,他们已经来到襄州城外,站在山坡上,飞廉指着前方,说道:“前面就是襄州城了,只是以咱们的脚程,怕是天黑前进不了城。”
如瑾抬手揉了揉脸,呼了口气说道:“那就在郊外找一处寺庙借宿吧,武后信佛,如今各处寺庙林立,都是给行人提供客舍的,咱们寻一处凑合一夜应该没什么问题,走吧。”
飞廉是见识过越王府大姑娘李蒨的娇贵样,听如瑾这般说倒是好奇的看了她一眼。
如瑾的身份他是知道的,越王未入族谱的女儿,虽然身份不高但是王爷和几位公子对她是真的好,不过一路上他仔细观察新主子的做派,发现她确实没什么大家子里的娇气,倒是与江湖上的女子有些相似,不拘小节,率性而为。
他拽了拽缰绳,心想着,或许跟随这么一个主子也不错,至少不用留在那大家族里与人耍心机。
走的时候裴护卫就说了,如今王府情况有些不同,身为宗亲就是武后的眼中钉,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挑出来,当年高祖对越王的疼爱,现在就是祸患。
所以,裴护卫推荐他出来,是有意想让他另谋一个出路的。
如瑾知道飞廉在偷偷的观察她,这很好理解,毕竟一个正儿八经的王府护卫是有前途的,日后有出息还能做个将军之类光耀门楣。忽然调来保护个一穷二白的小姑娘,难免会心又不甘。
所以她不动声色一切照旧,几天下来她能感觉到飞廉对她少了几分戒心,话也多了起来。
午后天便阴沉起来,到了傍晚时分还下起了雪,起初只是小雪,等到她们寻到一处寺庙门口的时候已经成了鹅毛大雪夹在风里簌簌不停。
“砰砰砰”
暮草前去唤门,一个胖僧人很快跑出来,见是两个女施主和一位年轻公子便小心的将她们迎了进去。
“今日忽降大雪,寺里的客舍只剩下最靠里面的一间,几位得挤挤了。”
暮草行了一礼,说道:“能有一个避风之处已经是幸事,多谢大师。”
如瑾和暮草都在半路围了巾子,暮草之前说话就已经摘了下去,而如瑾还围的严实,只露了眼睛直直的看着那僧人。
他起初还偷瞥如瑾,被发现后就觉得自己像被蛇盯住的青蛙,大冬天冒了一头冷汗,所以将他们引到客舍后便急匆匆的离开。
只有一间房,中间有架古朴的木屏风,飞廉便守在外面睡在一条长的榻上,勉强可以将他大半个身子支撑住。
暮草一边收拾东西,一边不解的问道:“阿瑾?你刚刚做什么盯着那僧人,难道他有什么不妥?”
出门在外,暮草便唤如瑾为阿瑾,师父和陈伯也这么唤她,显得亲昵。
飞廉正在火盆里加炭,闻言看了他们一眼。如瑾笑了一下,将巾子解下来搭在一旁的榻上,还不待说话就有沙弥进来送了些吃的。
“施主若是饿了就吃些干粮吧,明日一早可到饭堂用饭。”
暮草和如瑾谢过,没有动那些东西,从包里拿出一些糕点来招呼飞廉过来吃,飞廉起初在推迟,被暮草一把拎过来按在榻上。
“赶紧吃,这样咱们路上就能少背些东西。”
如瑾见飞廉接过一块儿绿豆糕吃了起来,噗嗤一下笑出声。随手拨弄着火盆,又起身看了看外面说道:“雪停了。”
“化雪会更冷,也幸好有个火盆。”
如瑾看着木炭说道:“寻常人家哪里用的起木炭,可是寺庙连招待香客用的都是白炭,可见其富足。”
飞廉吃着东西闻言顿了一下,咀嚼的动作慢了下来。暮草点了点头,又想起之前的话题,便锲而不舍的追问了一句。
如瑾笑道:“我见他双脚虚浮眼睛浑浊,说话阳气不足,很显然是纵欲之相。所以他那般看我,若不是碍于这地方,我立马将他的眼睛毒瞎,肮脏污秽。”
飞廉抬眼见她笑颜明丽但是藏着冷意,将东西咽下便没再动作,如瑾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而暮草这才恍然大悟,对于男子她一向都是没什么分辨,刚刚更是压根都没注意那人的脸,此时听罢就说道:“听闻南方确实有许多寺庙,和尚是可以有家室的,戒律也不是那么严苛。”
“所以啊,这也是一种滥觞,许多寺庙产业之广,都能与大商贾匹敌,武后信佛倒成就了这样一批人。”
路上的时候她们曾在一处破庙停留,当时便偶遇几个过路的行人,大概是从洛阳刚来的,就说到乾元殿即将被拆的事,这几日一直在猜测武后会派遣哪位官员做督工修建明堂,然而呼声最高的竟是白马寺现任主持薛怀恩。
民间早有关于他的传闻,不怎么好听,说他只是挂了个僧人的名头,实则是千金公主献入太后宫闱的面首,是一个男宠。
刚一开年,先是立宗庙折辱宗室,这又让一个面首督工大殿,武后的每一步棋都在掀起轩然大波。
一步步的试探臣民的底线,宗姓侯王及它骨鲠臣将不知还能忍几时……
虽然连日奔波,但如今心事重重根本没有睡意,指了指里面的床,让暮草先去睡。
“你呢?”
“我今日有些事情要想,你睡吧,不要打扰我。”
暮草没有动,说道:“我不说话。”
如瑾摇摇头指了指她的脑袋,说道:“但是你会思考,这就很干扰我。”
暮草无法,又逞不了口舌之能,只好合衣躺下装个死人,这么一躺竟然真的就有了睡意。
如瑾的脑子却在夜晚异常清醒,案上放着几卷经书,无聊的拿起来翻看了几眼,在底下看到一卷名为《大云经疏》的经文,如瑾之前在寺内行走就听着有僧人议论,这本经文就是那位薛主持同白马寺高僧一同译出。
她借着灯火翻了起来,待看到“值我出世,复闻深义,舍是天形,即以女身当王国土,得转轮王所统领处四分之一。”的时候,书卷啪一下掉在案上。
武后想改了这女人不能当皇帝的传统,而且她已经铺开此局……
手心出了一层汗,她在衣服上蹭了蹭,刚要站起身,便听到外面有些轻微响动,小心的走到窗边,从缝隙往外面看。
她的耳力和眼力都比寻常人要好,陈伯好几次说她若是做贼,简直就是天赋异禀。将案上的短刀拿在手中,慢慢的推开房门。飞廉坐起身要跟过来,被如瑾一个眼神制止,当下便抿着唇立在原地。
如瑾很满意飞廉的反应,既然跟着她那就要服从指令,示意他留在屋内,自己闪了出去。
出门后贴墙站立,适应了一下外面的亮度,因为有白雪映照可以看到外面的景象,如瑾眯眼见前面阔地的雪上有很浅的几个脚印,便蹲下身查看。
“五人,男性,身高将约六尺左右,内力深厚,下脚处两侧较重,应该是携了重物,脚尖方向后山。”
深更半夜,难道是有什么人要在寺庙行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