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台骀这么说,裴元绍陷入了沉思。青州黄巾本来在青州境内还算能过的去,当时的刺史焦和庸碌怯懦,对黄巾束手无策。现在新来了一个臧洪,施行坚壁清野之策,让自己这一百多万人抢不到半点粮食,硬生生将自己逼出了青州。这终于说动三十六方,想打下泰山郡补充下粮食,却是没想到败在了一个小县城下面,还丢盔卸甲,遗失了不少辎重细软。最后大家总算达成了一致,要投奔黑山黄巾,本以为那里是自己最后的归宿,却意料不到处处都没有自己的生路,又在东光县大败亏输,惹得人人心怀怨愤。自张角死后,已经很久没有这种绝望的感觉了。
台骀见裴元绍犹豫不定,继续说道:“现在各地诸侯崛起,实力大涨,恐怕将再无黄巾容身之地。更何况你这一部人数如此众多,又无耕种之地,劫掠终归不是解决这问题的办法,粮食早晚都是致命的问题。现在我渤海颇有余粮,倘若青州兄弟安心来归,定然是当下最好的归宿。”
裴元绍眉头紧锁,管亥也是一语不发,斜眼看向裴元绍。他二人都知道,这东奔西窜,每经一役,都要损失上万兄弟的日子对他们来说就是灾难。青州黄巾实在是外强中干,各自为政,在没有粮食的情况下,根本就无法号令各方。台骀此时提出的办法,倒是为兄弟姊妹们着想,何况大家本同是黄巾,他也没必要在这里惺惺作态。
正在这时,一直不做声的裴元绍的那个兄弟开口说道:“台太守不必一厢情愿了,我青州一部,是不会归顺太守的。”
台骀面露诧异之色,盯住裴元绍,疑惑道:“这位兄弟是?”
裴元绍没有开口,他那位兄弟继续说道:“某是张宝。”
“噗!”呆坐半天想说话插不进嘴的卞喜刚喝了一口茶,就一口喷了出来,仿佛这样才能表达他心中的惊讶一般。
台骀同样无比震惊,没有说话,等待着这个自称是张宝的人的解释。
这时裴元绍开口了:“三位将军不必惊讶,当初良师见各方各自为战,已经预料到黄巾可能会有今日结局,是故早早令我等追随人公将军移往他处,当日曲阳城下战死的只是假冒的人公将军罢了。后来我等收拢残兵,联络旧党,人数越来越多,便啸聚青州,不想今日又流落此地,败于将军,实在是造化弄人啊。”
反应过来的台骀理了理思绪,这才仔细打量起来这个刚才被忽视的张宝,只见他头发半白,满面沧桑,更显得面容越发的刚毅,似是经受了不少磨难。台骀先是领三人朝张宝拜了一拜,然后说道:“难得你们如此忠义,护佑良师血脉,不离不弃。既然人公将军在此,当唯人公将军之命是从。”
张宝摆了摆手,有些惆怅地说道:“勿要再提人公将军四字了,往事已矣,我现在苟活于百万青州兄弟当中,正是准备寻觅时机,重振我大哥的光荣。倘若依太守之言,定居一处,那我这一部30万精壮将再无用处,与草民无异。”
听张宝这么说,卞喜急拱手道:“将军,我们当初起兵的信念是什么?不就是想要信奉黄老的子民过上安居乐业的日子吗?现在我们败了,但是我们的信念没有断绝。我看到在我大哥的努力下,我们渤海郡的百姓都过上了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安定日子。你们真的忍心让兄弟姊妹们继续居无定所,四处流离,食不果腹,惶惶不可终日吗?”
这时,裴元绍和管亥也是面色复杂的看着自己。张宝吸了一口气,叹道:“难道这就是我黄巾军的命运吗?我这最后一支,终究也没有复兴的希望了吗?”
“不!不论是黄巾军,还是黑山军,不论你来自青州,还是冀州,我们都有共同的目标,我们都想让百姓们过上安定富足的生活,而不是只想着自己的荣光。只有万事皆以民为先,人民才不会背弃我等。将军,难道不是这样吗?”台骀知道张宝是不甘心,但是他的确已经走头无路了,要不然也不会北上投奔黑山军。只是没想到张宝这个核心人物还存活于世,会不会对自己统帅青州黄巾造成阻碍呢?
“将军,我青州各方,拖不起也等不起了啊!还望将军体恤各方,尽早决断,实在不行,速离此地筹粮啊!”裴元绍无法当这个家,但是听他这样说很明显是认同台骀的。
深吸了一口气,张宝长身而起,走到小洲边缘,凝望着奔腾不息的大河之水,轻声喃喃道:“实在是不甘心呢。”只是这微不可闻的声音,迅即便被迅猛的河水声吞没。
张宝身后一片沉默,思虑良久,台骀走到张宝身边,沉声说道:“将军,当初三十六方各自为战,致使义举失败。但现在呢,青州军百万老小妇孺,难道不也会各自为政吗?这些最后还追随将军的人,你难道忍心置其于水火之中?”
张宝闻言转过身来,苦笑一声,叹道:“真的是好累啊!既如此,我青州一部就投奔到你台太守帐下,只是我有个要求。”
张宝说完,紧盯着台骀的双目,此刻的张宝才有了些百万人首脑的气势。台骀见张宝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岂会闪躲?于是也用赤诚的目光回应,抱拳道:“将军深明大义,但有所请,骀不避万难而为之。”
张宝注视台骀少顷,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便继续说道:“我青州一部只听太守一人号令,且各方不得解散,不得打乱,各方首领仍然统御各自部众。粮饷等物,皆由太守供应。我张宝在此保证,约束各方,不滋扰渤海百姓,不破坏一郡安宁。”
台骀大喜,当即表示同意,说道:“将军一心为各部兄弟着想,实乃各方之幸!”
谈判顺利结束,出乎意料的是,张宝竟然还活着。不过看样子,生活的苦难和现实的残酷已经把他打回原形了。虽然张宝有他的条件,但是既然这一支人马围绕着张宝生存了六七年,依然不离不弃,可见张宝的向心力还是有的。而张宝做出的承诺,才是台骀最想要的。这支人马,对现在的渤海郡来说是一支强兵,但他们所需的粮食,对自己来说却是不足为虑。这笔买卖,做的还是很顺利的。
青州黄巾军实际上是一股股流民拼凑而成,拖家带口,老幼青壮共计一百万人。虽说听命于张宝,但实际上首领众多,互不服从,一个地方抢掠完后就紧密团结在一起流浪到下一个地方继续抢掠。
回到南皮,台骀怎能说和黄巾首脑是旧相识?只是含糊的说自己的神威感化了黄巾,令他们欣然来投。然后着令董昭划出地方,黄就提供木料,程昱登记人口,开始将这百万人口合理安置,并先提供粮食以保证他们不会饿极而乱。台骀的想法是令青州黄巾仍聚一处,实行自治,然后再慢慢图谋。这个想法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同,生怕境内出了什么乱子。于是在安顿青州黄巾的同时,台骀着手将其中精壮约三十万,编成为具有相对独立性的“青州军”。至于那些没被收为军人的青州黄巾军则专心从事农业生产,作后方补给。被编后的青州军则重新训练,务必做到“有令即行,有禁即止”。
把事情交给几人后,台骀感觉一身轻松。回到后院,卫思芸早等着自己了。抱起卫思芸,几天未见的思念一下子澎湃起来,在这一刻,在紧紧抱着卫思芸的怀中,得到了宣泄。台骀深情说道:“抱歉,几天没来陪你了,还习惯吗?”
卫思芸几被箍的喘不过气,捶打着台骀道:“当然不习惯啦,你出征那天,我给你打来了洗脚水,等了半天才想起来你已经在外面了。台骀,你下次出征可要带上我,我可不想一个人呆在家里替你担心,我要时刻看着你。”
台骀依然不肯松手,伏在卫思芸肩上说:“不论去哪里,我都想带着你一起,我不仅想陪你看四地的风景,我也不想你和我分离,只想每天都能在一起。你现在不是有喜在身吗,你要执意随我,我便依你。”
卫思芸嗔道:“你说的好听,我就是要跟你在一起,小心注意点就是了。”
“好,我答应你,那现在,咱们回屋里把。”台骀一边笑道,一边总算是松开了魔掌,抱起卫思芸,进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