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处在半山腰,往下看则是一潭深水。溯源而上,发现有一条河溪,长达十数里,蜿蜒曲折,流到这里。溪水清莹透彻,两岸长满桃树,更有一排排的露天炼炉像是一个个大怪兽一般犬牙交错,耸立在沿河两旁。这里的人们在田野里来来往往耕种劳作,匠人则在炼炉旁鼓动风囊,锤冶铁器。
在台骀等人注意到这些人的时候,早也有人注意到了他们。由于很少有外来人,所以台骀一行很是扎眼。就在台骀等人还在驻足观赏这犹如世外的美景的时候,一个黑脸粗壮的中年男子引着几个大汉走了过来。互相报了姓名,台骀说清楚来意,对方倒也没有敌意,反把台骀等人当作客人对待。
原来黑脸汉子名叫卫钢,看起来精干沉稳,是这个山落的主事的人。这条河溪,叫做棠溪,而这个山落,叫做酒店。因为棠溪周边铁匠上万人,闲暇时多爱整上两口,此地是山里与山外的交界处,做起生意最为方便,于是酒店之名便应运而生。山落里的人慢慢的放弃了冶铁,主要做起了酒水生意。卫钢则因为世代传承,和为数不多的几家伙计继续坚持,由于手艺精纯,生活倒还富足。
台骀道明来意,又大大方方的买了酒水去卫钢家做客,请其放下手头的事情,将这里的详细情况给讲个清楚。卫钢久居深山,平素极是热心,帮助邻里,所以众人都服他。而且卫钢世居此地,对这片土地也是爱的深沉,对自己的手艺极是自信,作为棠溪人他也是自豪无比,于是一边畅饮,一边豪迈的将棠溪历史及现状给说了个明明白白。
卫钢说道:“我家自韩国起,便世居此地,技艺传承,冶铁为生。由于受到众兵家的垂涎,先辈便顺着棠溪水,迁往山内,很少与外人接触,偶尔才组织人手去外面以物换物。由于此地久负盛名以及丰富的铁矿资源和独特的水质,从而吸引了各地的工匠汇集而来。经过这几百年的发展和交流,此地冶炼铜铁的技艺越来越先进,分类也越来越精细。而此地有6种冶铁工匠,分别是筑、冶、凫、栗、段、桃。筑,制削刀;冶,制箭镞、戈、戟;凫,铸钟;栗,制量器;段,制镈器(锄地农具);桃,铸剑。
我卫家世代铸剑,我们现在采用“高温液体还原法”冶铁铸造,并掌握了用海绵铁制造高碳钢和锻铁淬火技术,由我手打造出的两面吻合的“双刃剑”、“龙凤剑”,技术要求更高,可以说世所罕见。所以此地实在是兵家圣地,也是兵家之祖地。”
看着卫钢精黑的脸上一双眸子熠熠生辉,台骀可以感受到这是一个痴迷于铁道的厉害人物。所谓术业有专攻,能把喜爱的事情研究精、研究透,这卫钢可谓是个有福之人。
听完之后,台骀赞道:“世人皆说‘棠溪之金,天下之利'看来此言不虚,今日尽然有幸寻得此处,我可得四处领略一下周边的风光了。”
卫钢道:“也好,棠溪一地上万倾,有1城8乡30里,各有所长之处,太守可以细心领略。”
台骀准备告辞,去看看别的山落有什么新奇的发现。临走之时,看到这时而平坦时而崎岖的山路不仅犯难,于是请求卫钢当作自己的向导。卫钢本身好客,不欲推辞,可是他的徒弟这时匆忙来唤。原来他锤冶的一炉铜剑马上就要进入调剂阶段,对铜,锡,铅等原材料的配比徒弟还是拿捏不准,事到临头了还得卫钢亲自出马。
卫钢刚做推辞,门外面便有一娇声传来,“爹爹让我去吧,我对这儿可是熟悉的很。”跟着声音进来的,是一个十六七岁的丫头,看起来肉呼呼的显然没受过饿。
“也好,你便去吧。”卫钢说着,就跟自己的徒弟匆匆去了,走到门口,介绍了一声“这是我家姑娘,叫思芸。”
原来这酒店虽然靠近山口,但是平素依然极少有外人来此。看到爹爹领回了一帮子外人,这个叫做卫思芸的丫头一直躲在门口偷听呢。
看着眼前的这个丫头,台骀来不及感慨民风的淳朴和卫钢对自己的信任,便像一只色狼般直直盯着眼前这个姑娘。可能是跟卫钢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吧,卫思芸白白嫩嫩的,大概一米六出头,一根麻绳将一头长发扎成了马尾模样,稍有些圆润的脸上一双大眼睛可爱地眨巴着。这个年华正是最好看最动人的年纪,来到此地多年也没有要动一动感情的台骀总算是在这个丫头身上动了点邪念。虽然只是初次见面,但是竟有一种一见钟情的感觉,这个姑娘仿佛也会铸铁一般在自己脑海深处深深地烙下了印记。台骀这时有个念想,他觉得自己是真的动情了,他愿意在这个姑娘身上附注所有的真情。但是呢,却还是要看一看这姑娘的回应,看她是不是空有一副天真烂漫的皮囊,是不是如自己预想般可爱且无暇。
还好卫钢已经急匆匆的跟着徒弟先走一步了,要不然看到台骀的表情,谁都会起提防之心的。
看到台骀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卫思芸脸倏地就红了,说道:“你们还去不去别的地方啊,要是不去,我就不领你们去了,要是去的话,就赶紧地走。”说着,躲过台骀的目光,卫思芸当先朝门外走去了。
左右看了一下无动于衷的龚都和刘辟,台骀暗想:怪不得那么多溜须拍马的人受到赏识呢,如果有个手下懂自己的心意,那自己不好意思做的事就有人代劳了。
台骀赶紧站了起来,追上卫思芸的脚步,在后面忙不迭地说道:“走慢点啊,我先给你介绍一下我自己吧。”
“不用介绍了,你刚才不是跟我爹爹说你是啥啥啥台骀吗,看在你如此崇拜我们棠溪的份上,本姑娘就给你当一回向导,让你知道我们棠溪的厉害。”卫思芸面对台骀这个太守,可是毫无怯意,口尖舌利地说道。
台骀无奈,看来自己的身份在这丫头心里没有一点概念,没法以此来压制她了。于是台骀只好和众人一起屁颠屁颠地跟在卫思芸身后,任由其随走随停。
过了一会,卫思芸领着几人到了一座土城外,外面有一庙,庙前有一碑,碑上文:“昔有龙泉水,淬铁胜于钢。冶制龙泉剑,锋利世无双”。
指着碑文,卫思芸神气地说:“我爹爹说,凡是俺棠溪造出的宝剑,都是名震天下的名剑,像是棠溪宝剑便万中无一,大英雄才配得上,龙泉宝剑就是龙渊剑啦,外面的大将军一般都会拿这种宝剑。”
看着得意的卫思芸,台骀像是个土包子一样唯唯诺诺,连连称是。
卫思芸觉得无趣,就又径直往前走去。卫思芸每到一处,便点评一二,众人被一会停一会走的节奏弄的想要发火,但一看到台骀如沐春风的样子,哪还敢有半分怨言。饶是粗汉龚都,都瞧出了不对劲的地方,只是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走到土城下,卫思芸仰着头,指着城墙道:“这是我们修建的大城,你看这城墙,多高啊!”
“思芸姑娘,这城叫啥名啊?”台骀小心翼翼地问道。
“什么啥名,这城就叫做大城,俺们都这么喊的。”卫思芸回答的有些慌乱,她以前听爹爹说过这城的名字,只是不记得了,就强词夺理说这是大城,不过当地人的确也是这么称呼的,很少人知道这城的学名。
“好好好,大城就是大城,这城墙真高,你们厉害!”看着这只有三四米高的城墙,和渤海郡最小的县城差不多高,台骀违心地赞扬道。
进了城后,里面熙熙攘攘,多以各种各样的铁匠为主,都在热火朝天的打造着铜器、铁器。不时能看到运夫担着一担担地器具朝城外走去,大概是要拿出去贩卖。
看着这繁华的景象,卫思芸大概是走累了,掐着腰说道:“我们棠溪人这么多,还啥都有,你们外面肯定比不了吧。”说道这,仿佛是想到什么,卫思芸的气势一下子泄了下去,生意也小了许多,又道,“经常听爹爹说外面人活的还不如鸡犬,想必是很可怜的。不过你们几个能长的这么高大,一定也有饭吃,不会那么可怜,对吧?”
得到了台骀肯定的答复后,这丫头又来了劲,睁着大大的眼睛好奇地问道:“你们外面到底怎么样啊,是不是真的像我爹爹说的那么可怜?”
怪不得这个丫头如此热情的自告奋勇,原来一是可怜自己这些“外来人”,二来是想求证一下她爹爹说的那种种惨像是否属实。
“外面的确,不是很太平。”台骀尴尬地说道。
“那你们就留在我们酒店别出去了,我回去告诉爹爹,让他收你们几个为徒,总不至于饿死你们几个。你们几个人高马大,打铁应该也是好手,我爹爹也不用担心他的技艺失传了。如果再能得到我爹爹的真传,你们几个可就发达了。”?
小姑娘还真有点像大舌头啊,不过可以看出来,心底还是很善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