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且来去匆匆,却宛如一阵狂风暴雨,将余府的局势搅得一塌糊涂。
原本被当成弃子的张氏母女,突然之间身价倍涨,仿佛回到了刚入府的时候。那个时候张氏出身显赫,大哥还是手握兵权的大将军,当时真的是无限风光。余相年少痴情,揽着她,说尽天下情话。一入朝堂权似海,从此织女是路人。
转眼,看看这物是人非,又是一阵唏嘘。
柳氏愁眉,欲哭却无泪。
一旁的秋姑愤愤说道:“柳氏竟然将婉和推出来做替死鬼,相爷这不是明摆着包庇吗?!”余宜人不过是个孩子,对一个孩子也能下这么重的手。柳氏不是亲娘,难道余相不是亲爹了?
“婉和可是柳氏最喜欢的丫鬟了,她也是舍得。不然你还想如何?”张氏的心是死了,这个结果是意料之中,她也不会觉得稀奇。她们不过是狐假虎威罢了,还指望怎么惩治柳氏?
“夫人你不气吗?”出了这种事情,不顾瑶贵妃庇佑,余相还敢护着柳氏。秋姑是气得不轻,呼吸重了些许。
“我气,我怨,我恨,不都是无用之功。余府,我与柳氏只能活下去一个!”张氏步步退让,得到的又是什么。柳氏欺她软弱,险些把自己女儿的性命都折进去了。
来日方长,她定能撕了柳氏的美人皮!
余宜人醒来,正巧听见这番话,唇角一勾,好在没有白费功夫。只是那慕容且还真是令她意外,明知自己没有中毒,却还是十分配合的帮了自己。看来这都是瑶姑姑的安排,怕是今生又得欠她许多了。
张氏见余宜人醒了,正要上前与她说说话。外头忽然进来了个小丫头,毕恭毕敬的说道:“夫人,相爷来了。”这丫头前两天还想着如何攀上柳氏的高枝儿,昨儿个的转变委实让她心惊胆跳,却不见张氏为难,于是处处小心翼翼。
未等张氏回话,余相径自走了进来。脸上一改以往的严肃,眉宇间添了几分担忧。快步走来,关切问道:“夫人,宜人怎么样了?”
好似冤枉余宜人的人不是他,他只是个慈爱的父亲。
若是往日,张氏还会被余相的外表迷惑,现今看着余宜人惨状,张氏心里的憎恨就只增不减。当下脸就冷了下来,说道:“多谢相爷关心了。”人是他下令打的,毒是他爱妾下的,现在来嘘寒问暖是不是太迟了?!
余相素来见惯了张氏逆来顺受的模样,不料她还有翻脸的一天。不尴不尬的笑了几声,走近张氏,“你我夫妻,宜人是我的嫡女,怎么还要说个谢呢。”
张氏反问:“那你要我如何?”
“以往的事情一笔勾销,中馈会归还到你手中。”
好一个一笔勾销,柳氏母女安然无恙,可怜了受伤的余宜人被打成这幅模样。张氏凝视着余相,讥笑不已。
余相知道委屈了张氏母女,于是语重心长的同她说道:“我膝下没有一个儿子,如今柳氏有娠,要是她能生下一个儿子最好不过。你嫁入余家多年,也是余家人,还望顾念余家的血脉。”他心中捉摸不准张氏和瑶贵妃的关系,也不好轻易定夺,万一损了柳氏,这张氏不过是个纸老虎如何是好?
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护着柳氏。
府上两位夫人和和气气,两者均为他所用,这才是家宅之幸。
余宜人听了,猛地抓紧了被褥,满目的质疑。上辈子她可不曾听过柳氏这时候怀孕!柳氏的确生过一个儿子,但绝非是这个时候!事出反常即有妖,此事其中定有蹊跷。
张氏袖中握紧拳头,望了余相好一会儿,“什么时候的事情,怎么从未听过?”
余相说道:“这也是我昨晚才知道的,于是对她心软了。”
昨晚?余宜人冷笑,当真是巧了。为何要处置柳氏,她就冒出身孕来了。
张氏明白余相的意思,要真跟柳氏计较,难免会伤害她腹中胎儿。可拖到她生下孩子了,谁还会记得这陈年旧事。这个亏明摆着要她们母女吃下去,还得装着大度!
顿时没好气的说着:“相爷不是有了定夺,还来问我做什么。人家心肠歹毒,莫非我就得心狠手辣了?”
余相虽不喜张氏对自己板着脸,但听张氏松了口,也就放了心。既能两边不得罪,还能保住将来的长子,他当然是舒坦了。双手搭在她肩上,笑道:“还是夫人深明大义,日后你当家做主,我也就放心了。”
“放心?若还有下回,相爷怕是说不出这些话来了。”张氏嗤笑,大步走到床前,回头看着余相悬在半空的双手,只见他略有尴尬的收了回来。心中一动,忽然想起余相才是府上的主子。有些事情,她不愿去争,但必须去争。眸光流转,长叹一声,哀声道:“要是你昔日能对我们母女好些,也不至于让柳氏那么嚣张。”
余相见张氏楚楚可怜,忽见当年她哭得梨花带雨扑进自己怀中,又想起宠冠六宫的瑶贵妃。现如今,阖府安生本分,对他才是最有利的。一声叹息,连忙哄着张氏,“这些年我的确被柳氏迷惑了,亏待了你们母女。日后我一定加倍疼爱宜人,绝不会再发生这等事情。”
迷惑余相的不是美色,而是权势。近些年,他的野心愈发膨胀了。
张氏糊涂了小半辈子,今个儿才是她最清醒的一天。莫要相信这个男人的鬼话,要没有类似事情发生,除非柳氏不在人世!
她含着热泪,不言语,像是受了万般委屈。余相只得在一旁哄着劝着,重操旧业,将甜言蜜语朗朗上口。
余宜人是听着余相的情话,浑身觉得不舒服,瞥见张氏眼中热泪就是掉不下来,顿时也明白了她的用意。不由想起了在外征战的舅舅,他可曾想过自己踏着黄沙,忠心报国,然而朝堂之上早已失去信心,连自己最为疼爱的单纯小妹也在练就自己的心肠。
脑中浮现出那一抹沧桑年迈的背影,茕茕孑立于一身,不免鼻头一酸,牵挂起远方的舅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