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一个多月前发生的事情,颂妆至今满心愤慨。不过,既然安越国际也加入进来,这件事说不定会越来越有意思!
走出大楼时,颂妆特意回头朝楼身上的‘安越国际’几个大字多看了两眼,然后招了出租车飞驰而去。
西大毕业以后,颂妆选择到a市工作,事事全力以赴。她以为经过时间冲刷就能忘记一切该忘记的人和事,但她错了。尽管从没想过还会有再见于子西的一天,这一天还是在阔别六年后意外地来临了。
安越国际是知名外企,在亚洲地区的影响力不在话下。刚加入没几天,颂妆受公司委派参加业界组织的一个研讨会。研讨会第一天,主办方介绍完所谓的专家们,隆重请出了一位留英博士。此人曾担任著名软件企业谷欣公司北美地区首席执行官,于近期加入欧陆财团任高级理事。
颂妆一向认为这类研讨会无聊,进场后故意选了最后排的座位,并未在意台上那干头衔显赫却要么白发苍苍、要么‘聪明绝顶’的专家们。可是,主持人介绍完这位压轴的青年才俊,念出了令她终身难忘的名字——于子西。
那一刻,掌声雷动。无数闪光灯争相亮起。颂妆不由自主地抬头,目光就此被冻结。
那个英俊潇洒的家伙无比自信地站在人群中央,鹅黄色衬衫搭一身蓝黑色西服,系着一条颜色极为跳跃的斜纹短领带,庄重而又极富潮流气息。
辗转从静敏学姐口中获知他去向时,已是她到a市的第三年。而今,这个始乱终弃的家伙又一次出现。不得不说,再一次看到他,她的心还是像从前一样跳得无比张狂。因为,他曾经让她产生过许多幸福的憧憬,更让她痛苦得几欲轻生。
已经整整三十岁的人,看起来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年轻而有活力;可笑如今的自己,心境竟然如此沧桑!时光真不公平。透过人群缝隙,颂妆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个耀眼的男人,心情极度矛盾。
经过一番拍摄,晃动的人影各自就位。颂妆失去遮挡,慌忙举起一本资料挡去半张脸,借以掩饰内心躁动。会场非常安静,主持人说了些什么,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怨恨像雨后春笋般冒出来,蠢蠢欲动。
子于西频频微笑,按预定程序很快进入开场演讲,声色并俱。整个演讲过程中,他的耳边满是喝彩的掌声,目光所及是黑压压一片人,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台下那双渐欲模糊的眼睛。
动人的男中音透过麦克风直达耳际,颂妆望着于子西时而挑起的浓眉、澄明的双眼,泪水不受控制地充溢眼眶,欲落未落,直至最后一次掌声响起,再也无法压制澎湃的情绪,等不及散场便掩脸退出会场,一边落泪一边穿过无人的廊道朝洗手间走。
“你太不争气了!”颂妆停在一处,双手紧握成拳,狠狠地敲打墙面,似乎这样做就能好受一点。
人群纷涌出场。颂妆怕被人撞上,毕竟参加研讨会的都是同行,将来抬头不见低头见,多难为情,赶紧抹抹眼睛,转向洗手间躲避。推门而入时,她与一个高大的身影撞在一起,捂着疼痛的额头连声道:“对……对不起!”
“你走错了,这是男洗手间!”男声隐隐透着戏谑成份!
男……男洗手间?三十秒后,颂妆才有所反应,猛地抬头,却撞上男子下颌,头顶立时传来一声闷哼。
“啊……对……对不起!”她将头点得像鸡啄米!
“我说你……”男子火气刚上来,话还没说完,就被另一个男人的声音打断:“劳驾,两位能不能让一让?”
是于子西!颂妆的身体瞬间僵硬,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几乎完全呆傻地立在两人中间。
两个男人因为她堵在门口,一个想出出不来,一个想进又进不去,好不尴尬。好在这里是贵宾专用间,没什么人,要不然……
于子西用怪异的眼神看了看由里朝外的年轻男子,目光落在颂妆身上,双手一摊,“劳驾,请让一让!”
年轻男子的脸刷地红了,“你别看我……我不认识她!呃……小姐?麻烦你让一让!”
“不好意思!”颂妆慌乱退步,脸红得像猴子屁股,眼泪却像决堤的洪水,止也止不住。
年轻男子得了空隙,一下子冲在她前边,没想擦肩而过的同时,竟将她的拎包扫在地上。“啪——”的一声,什么东西应声而裂。空气中传来优雅的依兰花香,混合着些浅浅的铃兰花香,主调却是清新的茉莉气息!
dior经典款韵淡香水!许多秘密因此泄露,再也无法躲藏!
颂妆赶紧弯腰去拾。年轻男子止步回头。于子西突然有些激动地跨前几步,抢先拾起拎包。“香水瓶摔破了!”
颂妆不得不抬头面对这个最熟悉的陌生人,眼眸里蓄着满满的泪。
于子西几乎呆若木鸡,隔了一会儿才喃喃念出她的名字。“妆!”
dior经典款韵淡香水!摔破的香水瓶……多么深刻的记忆,仿佛就在昨天。
那是颂妆许诺做他女友后的第一个生日,他答应陪她逛街一天。两人进了一家高档百货公司,刚好赶上化妆品促销。他想为她买一支香水,她嫌贵,拽了他就往出口走,结果和一个正在为顾客试香水的促销小姐撞到一起,香水瓶应声坠地。两人哭笑不得。于是,碎了瓶的香水理所当然地成为了她的生日礼物。也就是从那时起,这款从1955年起就开始流行的经典香水时常萦绕在她身畔。
颂妆将目光缓缓地抽离于子西的脸面,近乎凶恶地夺过拎包,轻狂地笑了一声:“你认错人了!”
满心歉疚的于子西清楚她话语中的讽刺意味,想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好无言地锁住她削尖的脸。
“再见!”颂妆冷情地转身,撞上两道似懂非懂的目光。以前,她经常在于子西面前出状况。谁曾想,六年后,两人的首次会面竟然是在男洗手间门口,还多了一个活生生的见证人,真想一头撞死算了!
于子西双手拽住颂妆手臂,“妆,别走!”
别走?六年前,她在心底无数次乞求他别丢下她的时候,他在哪里?她冷笑着挣脱禁锢,“你我素不相识,你难道不觉得你很荒唐?”
于子西的双手垂下去,整个人像颗钉子一样被钉在了原地。
颂妆很满意于子西的反应,那感觉就像是在报复,故意挺直脊背,避开前面挠头抓耳的年轻男子,宛如骄傲的女王般踩着高跟鞋昂首阔步离去。
“你们……”年轻男子感觉莫名其妙,伸手指向于子西,又指了指颂妆的背影,然后吸吸鼻子,嗅着余香飞也似的跑去追颂妆:“喂,你的香水值多少钱?我赔你!”
“一文不值!”颂妆的声音不算大,却像一把尖刀深深刺入于子西的心。
一前一后两种脚步声渐行渐远。走廊上空荡荡地只余下于子西一个人!
“妆,对不起!”迟到了整整六年的话终于出口。然而,余音袅袅,无人聆听。
逃离现场后,颂妆最先想到的事是找一处垃圾桶,将破香水瓶清理出来,准备一扔了事。可是,当她捧着这款用了整整九年的香水,怎么也舍不得扔。不是没有想过改变,只是当一件事已成为习惯,就会像吸毒一样难以控制。
“既然舍不得,那就别扔!”熟悉却带着探究意味的声音!
“哐——”像投篮一样撒手,香水瓶准确无误地到达目的地,颂妆潇洒离去,头也不回。
年轻男子目瞪口呆,暗骂自己多嘴,小跑着去追:“喂,你还真舍得扔呀!”
颂妆不理他,走得飞快,心里异常明白:就是因为舍不得,所以才要扔!
“喂,你等等我!你还没告诉我你的香水值多少钱,我赔你。”他边叫边跑,等追上颂妆,已经到了酒店大堂,不由分说地拦住她:“看起来柔柔弱弱,竟然走得这么快!”
“你的肩膀能不能借我用一用?”颂妆已经到达崩溃边缘,没等他点头许可,便踮起脚尖,整个头伏在他肩膀上。泪水飞快浸湿他质地不俗的衬衫。
“你……没事吧?”年轻男子感受到肩上传来的轻微抖动,尴尬地张着双臂抱也不是,不抱也不是,像个木头人般直挺挺地站在那里,要多滑稽就有多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