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巨鹿大战

韩信原在项梁手下任郎中，做些护卫、参谋之类的事。项梁死后，项羽因其曾跟随叔父当差，便仍让其在幕中做事。但项羽一向目中无人，这时又有范增做幕僚，还听人说韩信在老家时曾受过别人胯下之辱，更看不起他。所以尽管不时能出些好主意，只当是下等人的小聪明，全然不屑一顾。今见韩信自告奋勇要去追杀宋襄，有些怀疑地说：“韩郎中有此胆量固然可嘉，但宋义被我杀死，宋襄一定纠集了大批齐人侯机报仇。我现在还不想得罪齐国，你能做到既杀了宋襄又不得罪齐人吗？”

韩信之所以抢着去杀宋襄，原是觉得宋襄刚到齐国，必然扎根不稳，只需带领部分晓勇追上即可除掉。自己参加楚军多年，一直没能出人头地，正可借此机会显示一下能力。没想到项羽还有额外条件，这倒没有考虑。好在他脑子转得快，意识到此时若当了弄种，那以后在楚营就别想有出头之日。至于如何不得罪齐国，车到山前必有路，到时再想办法。于是一拍胸脯说：“我保证完成任务，如果做得不利索，宁愿提头来见！”

范增作为楚营众谋士之首，一向被认为老谋深算，唯有韩信经常提些不同意见，而且有些意见很难让范增驳倒，只能说他：“乳臭未干，懂得什么计谋！”以致他从内心不喜欢这个爱给领导挑刺的年轻人。当时就想，这件事若能完成，以后就让他带兵打仗；若完不成，以后便没有资格在我跟前多嘴，所以当面向项羽建议：“杀个人原非大事，小韩既有此决心，将军就允了他吧。”

过去很多草头王愿意跟随项梁反秦，实质上看的是楚王这块牌子。自从楚王收了众人的兵权，这种影响力就更大了。宋义是楚王信任的得力干部，项羽却把他杀了。众将虽然表面推举项羽做了代将军，但究竟内心服不服，项羽没有把握，所以要想顺利地实现权力的交接，还必须很好地把楚王这一关给搪塞过去。

这类事情自有范增帮助出主意。二人一合计，决定让桓楚去做这件事。之所以作出如此选择，首先看中的桓楚是项羽的师傅，不能再心腹的心腹，任何人可以对项羽说三道四，他不会，而且做起事来会最尽力。其次桓楚不仅自身勇力过人，而且手下还有”帮敢死徒弟，他要一发横，任他楚王秦王恼了面谁也别想竖着出去。

果然，楚王听说宋义被杀，怒不可遏，猛地站起身吼道：“反了，反了。他是寡人封任的卿子冠军，你们说杀就杀了，还有王法吗？”

桓楚回头看看身后，一帮弟子早提起精神，齐用眼逼视楚王。桓楚不卑不亢地陈述道：“卿子冠军违法在先，一是滞留大军多日不发，终日饮酒作乐，耽误了救赵大事。二是勾结齐国，出卖楚国利益。这等贼人任谁见了都要杀。”

楚王血气上涌，骂道：“放屁！宋义是最懂军事的，他要大军不发，定有其道理。说他卖国，有何证据？”

以桓楚的脾气，岂容年轻的楚王说话不干不净，脸一沉说：“得了吧你，不要忘了楚国是如何建立的。项羽是项梁之后，他说宋义叛国，宋义就叛国，难道还亏了他不成？”

听到楚王对桓楚大吼，吕青、吕臣等大臣意识到情况不妙，慌忙进来。吕青毕竟看事透些，见桓楚来者不善，先向楚王递了个眼色，接着进前一步说：“老臣有话要讲。”楚王虽明白吕青的意思，但也没好气：“讲！”

“楚军原为项氏所创，梁公死后，大将军一职，本该传于项氏后人。只因项羽年轻，其他项氏皆不突出，故让宋义权领大将军之职。既然现在宋义已死，项羽已被众将推举为上将军，说明其威望已够，军心不可违，君王理应支持！”吕青说到后面几个字，故意让语气十分肯定，提醒楚王不能轻易否决。

楚王也不是纯粹的笨蛋，当然知道局面无法挽回。但为表现自己的不示弱，转而批评众人：“作为我本人，都是年轻人嘛，一直看好项羽。大军出发前，我即有意让他做大将军，要么带兵救赵，要么去攻咸阳。都是你们一帮蠢货，说他既年轻，又性格暴躁，不会做安抚百姓的工作，最好让个年龄大的先带一带。如今却又一致推举他做上将军，出尔反尔，倒显得寡人不能用人。既然现在大家想法一致，我同意让项羽做上将军，并把北上大军都交给他节制，齐心救赵！”

蒂儿并不知道楚王和宋义密谋杀害项羽，待楚王气呼呼地回到后宫，蒂儿便问他怎么回事。楚王才说：“我本来叫宋义在救赵途中杀死项羽，谁想这老货不仅没办成，反被人杀了。这不是坏我大事吗？”蒂儿大吃一惊：“好好的，你杀他干什么？”“听说他一直在打你的主意，我要斩草除根！”

蒂儿愣了一下，心想这男人为了女人，真是什么恶毒的事都能做出来。楚王这么不顾一切地爱她，当然令她欣慰。但她对项羽虽然怨恨，却没恨到要他死的地步，有时还怅怅地想起二人在一起的美好时光。她不希望两个男人为了她拼得你死我活。她固知项羽性格暴躁，发起性子来做事更狠，转而替楚王担心道：“你要杀项羽，他知道不？”

“谁知道呢。只从来人嘴里听说，他急着要为叔父报仇，寻秦军厮杀。宋义却故意拖延过河，所以项羽找个理由，说他叛国，以我的名义，把他杀了。前线的众将一致推举项羽做上将军，我顺水推舟，让他带兵攻秦。不信宋义杀不了他，秦军也杀不了他。”

蒂儿心存两难，温柔地挽住楚王胳膊，说：“他是个武夫，你不要拿他当回事。”

项羽杀了宋义，楚王不但不予追究，还乖乖地让他做了上将军，一时威震楚国，大小将领不得不屈服于他。这件事情让项羽颇为得意，由此意识到，世事人情完全不必要那么多穷讲究，什么年龄、资历，都是扯淡，只要敢做，没有人敢把你怎么样。无论何等英雄权贵，你只要敢用拳头对他说话，他就是狗熊弄种。无人之际，项羽揽虞姬人怀，一番行云布雨，美人身上的香囊又让他揉搓得微微散发，沁人肺腑，意荡神迷，但还不致昏厥，十分佳景，即兴赋诗一首：

斩大人兮获封侯，

揽美人兮卧床头，

驱众人兮如群羊，

灭秦人兮报怨仇。

虞姬没想到身边这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还会吟诗，她又是才女，为情感染，光着身子从床上爬起来，故作惊喜地叫道：“郎君，你还会吟诗，太叫我感到意外了。你继续吟，妾为你跳上一曲。”

“弋儿，小看男人了是不？告诉你宝贝，你男人除非不为，只要想为，没有做不到的。”项羽此时头脑膨胀得很，把天底下所有的事都看得易如反掌，何况是吟几句歪诗。

项羽说话间，虞姬已从箱中拿出长袖舞衣，抖开准备穿上。项羽问：“弋儿，你要干吗？”“穿上衣服为你伴舞。”

“不要，任何衣服也没你的身体好看。我不要你穿，就光着身子跳。”

虞姬还没光着身子干过这事，但当着自己男人的面也没有啥不好意思的，只是开始有些局促。随着项羽的浅唱低吟，很快忘情地展开舞姿。灯光中看她的身子像一块羊脂玉雕成，被初升的阳光照得晶莹剔透。更喜这块玉被天人开窍，赋予她起伏山川与纵横河流，让她能够呼吸，会发出声音，有七情六欲，挥洒跳跃之间，像一只孔雀，又像一只玉兔，轻灵，欢快。当她踢起一条腿，两腿拉成一条直线，两只手一只贴紧臀部，一只抓过头顶的瞬间，像一支拉开的弓，又像一只正在凌空的燕，两股间的那撮黑毛像一只黑蝴蝶在雪白的茉莉花丛中自由翻飞……项羽唱着唱着看到了这一幕，不自觉地停下来，嘴巴张得像土墙上的窟窿。虞姬也停住，问：“怎么不唱了？”

项羽回过神来，一把抱住虞姬，先是狂吻，接着又按到床上，吃她的乳，吃她的肉，吃她身上绽放的花……

楚国救兵迟迟不肯渡过黄河，燕、齐、代等救兵虽到，但因兵少将弱，只远远地在外围打转，始终未与秦军正面接触。陈余派出的救援部队没听响儿即被秦军吃掉，再也不敢轻举妄动。任凭赵歇、张耳不断派使者把他骂得狗血喷头，他也坚持不做无谓的牺牲。按理说，巨鹿城被围几个月，应该已弹尽粮绝，更加上秦军人多气盛，应该早被拿下。但因为秦国赵高把持朝廷，有意节制章邯，粮草供应不能跟上。另外来支援赵国的援军始终在外围观望，对他们到底有多大实力，秦军没有把握，所以才采取了围而不打的策略。

陈余虽然为保存实力，暂时没有出兵，但心里和张耳等一样着急。因为他知道，一旦国家沦陷，他这点火种最终也会被秦军扑灭。面对援军的隔岸观火，陈余一遍遍派人催促他们赶快动手。

项羽夺了宋义兵权，目的就是与秦兵打仗。接到陈余的请兵要求后，即刻就要发兵。范增等看他如此性急，制止道：“两军作战，贵在知己知彼。现秦军停留河北数月，不急于攻取巨鹿的原因，就是怕援军从背后打来，为此他们一定做好了防备援军的各种预案。我方目前尚不知敌军虚实，贸然进军，恐怕正中秦军的圈套。”

项羽眼一瞪，质问道：“不人虎穴，焉得虎子，如果再等上几个月，不仅赵国陷落，我与秦军的大仇还报不报？”

范增说：“为大事者，不能计较暂时得失。宋义虽然有涣散军心之罪，但他说的话也不是全无道理。我为将军设想，最终目标也是攻占咸阳，称王关中，而不只是急着找秦军报仇。”

“可楚王与诸侯有约，先人咸阳者做关中王，并让刘邦径取咸阳。但以我对刘邦的了解，他未必就能先到；即使先到，也未必就敢称王。我杀宋义，理由之一就是他延误军机，不去救赵。现我既做了大将军，就该火速带兵救赵，否则在众将面前如何交代？况赵地秦军不除，即使做了关中王，也难保长久。”

范增一直把项羽当成有勇少谋的后生看待，今听他说出这番道理，突感项羽自从做了大将军，因重任在肩，虑事不无深刻，遂不再将自己的想法强加于项羽，而任其自作主张。不过听了范增的建议，项羽也认识到河北情况不明，不宜将队伍一下带过河去，于是先派了一部分人马探探虚实。

秦军和敌军相持日久，各方面的防守自然有所懈怠。所以英布、蒲奢二位将军接到项羽指令后，带领两万人的先头队伍，轻而易举地渡过黄河，直捣巨鹿城下。秦军没料到楚军这么快就来到眼前，章邯紧急指挥部队调转枪口攻打楚军。王离、苏角、涉间等将多日没有仗打，早憋了一股劲等待爆发，今见有敌人送上门来，无不亲自上阵，从不同方向涌向楚军。士兵们也是多日闲的闷得慌，吃不好，出不去，熬得跟蹲监似的，突然间被调动去打仗，尽管是去送死，也跟没事似的，踊跃上阵。及至听到战鼓声，竟像叫花子饿了一夜去领大善人施舍的早粥，又跑又叫，兴奋得很！

英布、蒲奢都是能干的将军，与秦军相遇后，因为不知道对方虚实，决定速战速决。涉间所部因为离楚营最近，两军率先交锋。楚军过去曾被秦军打败，重新整合后，一直没经大的战役，所以今天见到秦军仍有畏惧心理。英、蒲二将看出这点，一方面选了部分大力勇士，全身披挂金盔恺甲，让他们作为先锋冲在前面；一方面亲自率领其他将士随后掩杀。秦军见对方有人冲来，命令弓箭手准备。一声号令，万箭齐发，瞬间射死伤了不少楚军，但仍有不少人还在往前冲。看着楚军距离越来越近，只听头领呼喊一句：“杀！”秦军手持各种兵器，勇敢迎敌。但因为楚军先锋队都穿了恺甲，加之力大非比一般，任凭秦军刀砍枪刺，一一都给挡了回去，似乎刀枪不人。相反，楚军手舞大刀长矛，遇着人就杀，很快将冲在前面的敌人杀得倒下一片。秦军一时有些慌乱，楚军看到这种局面，畏惧感马上消失。英布、蒲奢带头冲到敌军阵中，一路砍杀过去。后面的楼哆见主将已冲到前面，都想立功受奖，紧跟其后。英布个头高大，挥舞着青铜大刀，左劈右砍。被他盯上的，看着还远，闪身间就已砍下那人的头颅。他这样一直杀到敌军的背后，正好看到有一人在旗下指挥，分开众敌，直奔那人杀去。此人正是涉间，他见有人来袭，挥锥迎敌。二人大战五十回合，不分胜负。旁观的秦军见英布高大，再战下去涉间可能会吃亏，瞅准英布腿上没有护甲，射了一箭。英布恰巧抬脚，被射中脚面，疼得“哎哟”一声，伸手拔掉脚上的箭头，边接涉间的招数边骂道：“弄种！让人放冷箭，算什么本事？”蒲奢得知英布受伤，怕战下去不能占优势，急忙命令号兵鸣金收兵。秦军这一仗虽没完败，但死伤不在少数。听到对方收兵，涉间先跳到圈外，冲着英布脸上的一片刺字喊道：“今天先放你这罪贼一条性命，明天再战！”

楚军虽然获得小胜，不敢大意，当晚把队伍拉到五十里外荒野中休息。没料刚睡到半夜，发现有秦军来袭。好在部队安营时，分别于几里外布置了岗哨，提前将消息报告了主将。英布因为脚部受伤，行动不便，不敢硬战，简单地和蒲奢商量几句，即带领部队从一个方向突围。蒲奢动员说：“不要怕，白天我们已打了胜仗，只因天黑情况不明，将士们都有些劳累，故不能跟秦军死拼。看秦军白天打仗松松垮垮的样子，只要敢冲，它拦不住我们，但一定不能分散！”

秦军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待形成包围圈，突然点亮火把。楚军向四周看去，都是火光，把他们围得铁桶似的，插翅难飞。听其声势，没有几十万也有十几万人。英布、蒲奢等将骑在马上，把武器都换成长枪长戟，趁秦军还比较分散，带领队伍向一个方面冲去，也不知东西南北，只往火把亮的地方冲去。之所以这样做，他们判定，越是火把亮的地方越能看得清路，也能看清敌人，同时敌人看到他们个个拼命的样子，所谓穷寇勿追，才有可能放他们一条生路。事实正如所料，秦军看冲过来的楚军势焰极大，凡是稍微阻挡的，都被楚军挥械荡开或立时杀死。秦军自动让开一条道，楚军鱼贯而出。但楚军过去不到一半，不知王离还是苏角哪位将军赶到，大喊一声：“还能再让敌人逃吗，赶快把他们截住！”楚军跑在后面的，大都是些身体稍弱或行动迟缓的，被两旁的秦军一拢，竟将队伍分成两半。前面的兀自逃窜，后面的却再也出不去。秦军团团将他们围住，挥起武器猛杀猛砍。楚军自知没有活路，无不拼死力与敌人作战，尽管他们人数少，却让秦军费了很大工夫，将近天明才最终收场。由于夜间火光不明，双方皆有被自己人杀死者。

楚王左等右等没等来项羽阵亡的消息，派人一打探，项羽根本没有过河，而是仅派了英布、蒲奢两位将军率兵救赵。楚军在河北连吃几次败仗，人员损失十之六七，所余人员被追得四散逃窜。二位将军感到无颜回来复命，暂时依附陈余度日。

项羽起初也得到英布战败的消息，不久便没了音讯，料想一定是全军覆没，两位将军也报销了。为此心中甚为不快。再接到陈余求救的讯息，项羽几次要亲自带兵过河，都被范增等阻住。范增说：“英布大军渡河不久即没了消息，说明秦军在河北的力量不可低估。他们所以迟迟不愿攻下赵国，我料定有两个原因，一是引诱诸侯之兵都去救援，然后聚而歼之。这样既解决了朝廷大军四处奔波搜寻叛军攻打、目标不明、将士辛苦、劳民伤财的问题，充分发挥军队的集中优势；又能把各国之兵调离本土，削弱其固有优势，分期分批消灭其有生力量。二是我听说章邯虽然打仗很有功，但在朝廷内却受到排挤。不论是皇上还是赵高之流，都怕他功高震主，因此对前方的兵力补充和粮草供应，始终不能及时跟上。章邯不急着攻下赵国，很有可能是和朝廷上的一帮官员较劲，有意拖延战机。”

“亚父所言有理。但我军不打仗，不去赵地寻求粮食，长此下去粮草供应是个大问题。秦楚终有一战，要等待何时才可进攻？”项羽沉思半晌，有些急躁地问。

“不急，秦军和诸侯之兵都在观望，诸侯不敢与秦作战，多是畏惧。朝廷不会容忍章邯大军等待下去，一定会派员督战。他看诸侯畏惧，我不攻他，他自攻我。为此，我们可把队伍拉到黄河边上，注意观察，等他南向渡河过半，乘机进攻，一举可破。”

楚王突然驾临军营，项羽先将其安顿好，然后按接待国王的规矩带领诸将一起参拜。楚王责问道：“救赵灭秦是国之大事，宋义担任大将军，故意迁延不进，致众将怀恨，将其斩首。项大将军血气方刚，心怀仇恨。我本以为你既担重任，一定会无所畏惧，雷厉风行，很快渡过黄河，给秦军以重创，故此我在王宫日日盼着你的好消息。但你任职以后，一如宋义，月余不见行动，如此你们杀掉宋义还有什么意义？只能说是一次哗变造反！我对你们太失望了，所以要亲临军营视事，看看到底什么情况。”

不待项羽回答，范增自恃对扶立楚王有功，首先站出来回道：“自从大王决策救赵，老臣一直跟在军中。当时秦军刚刚渡河，扎根未稳，诸侯援军共同攻打，或可一举击溃。时至今日，秦军已在河北经营数月。为了供应粮草方便，甚至挖通了从黄河至巨鹿的币道，可见防御之严密。项将军履职以来，不是没有行动，而是派了两万人的精锐之师旋风般进到巨鹿城下，但不听响就玩完了。现如让所有的楚军都不要命地去跟秦军作战，等于白白送死。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楚军没有了，楚国焉附？楚王焉附？责任重大，职责所系，所以项将军不能草率行动。请我王明察。”

楚王瞅了范增一眼，不满地说：“老先生不要为别人开脱，人无信不立，军无勇不胜。既已答应了救赵，去了一个宋义不见行动，换了一个项籍仍不见行动。我楚国以后在诸侯中还要不要脸？说什么楚军不存，楚国焉附？楚王焉附？我熊心能当楚王，靠的是天意，不是哪一个人的恩赐。从来都是军队依附国家国王，没听说国家国王依附军队的。纵是我楚王软蛋，要依附你们，但你们也做出一件大事，让我感到可以依附吧。秦军强大．你不去碰它，自然强大。一个陈胜能把秦朝搞得天昏地暗。你们哪一个不比陈胜强，怎么反倒畏惧起秦军来了？我看关键是对内恃强凌弱，对外贪生怕死，私』合重，想让别人把天下打下了，你们去摘桃子。”

众将听楚王说得虽然难听，但话糙理不糙，一时不知如何回答。项羽自知理亏，纵心里不服，无法驳回。桓楚自上次与楚王接触后，很知他色厉内茬．因此站出来顶撞说：“这里面没有人怕死，怕死就不会把两万多人拉出去送死了，而是觉得再那样做纯粹是无谓的牺牲。项羽将军是要为楚国保存实力，而不是大王说的有私心。大王没有私心，亲自渡河去试试？大家都不要站着说话不腰疼！”

楚王没想又遇到这样一个主，气得嘴打哆嗦：“反了，反了，竟敢顶撞本王，还要我去送死，请问楚军营里还有没有规矩？告诉你，我也不是不能去送死，能！把你们的兵符交出来，我去！我去了，看你们这些所谓的将军、英雄、军师、豪杰脸往哪儿搁，今后还怎样教育你们的士兵忠君爱国，忠于他的上级。真他娘的能扯淡！”

项羽一直为自己没能尽快出兵心里不踏实，此时受到楚王责问，一是要借楚王的嘴说服众人，二是让所有的人都知道，没有他的号令，别人根本带不动这支部队。所以听楚王要他兵符，瞬间从腰间掏出来，交给侍者，呈到楚王手中。他知道此时说什么都会被认为是强辩，干脆自始至终一句话也不说。

楚王一心要借秦军的手杀掉项羽，没想督促不成，反把麻烦祺到自己手中。他气哼哼地回到行宫，嘴里喊着：“反了，反了，居然要我去送死，还有意为难我。你们记着，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等着吧！”说完气急败坏地把兵符掷在案上。

听到叫声，蒂儿慌忙从内室出来，待弄清怎么回事，沉默片刻，平静地说：“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他这是欺负你没带过兵。把兵符给我，我去挖苦他一顿，看他不老实地给我接着。”

“他会听你的？”楚王问。

蒂儿一个人来到项羽的大帐，喝令叫所有人都出去。项羽见到她，先是一怔，然后乖乖地让所有人都出去，随后逼视着蒂儿说：“怎么，到我这儿耍王后的威风来了？”蒂儿说：“是。我问你，除了欺负女人，你还有什么本事？”

“我什么时候欺负女人了？欺负谁了？”

“欺负我！打广陵城的时候，你攻不下，叔父责怪你，你一巴掌把我打得嘴歪；这之后，我虽然口头上不愿嫁给你，但也没嫁他人。在你先有了女人之后，我才答应嫁给楚王，你却找个理由把我的媒人杀了；这次我跟楚王来，也就是让你履行作为一个将军的职责，但你却把兵符扔给他。他会打仗吗？一个国家如果事事都要国王出面，还要那么多的大臣将军干什么？他死了，你让我守寡是不？当初你逼我跟你成婚，我问你，‘你能给我什么’，你说，‘你能给我一个天下’。这就是你给的天下？我看你就是一个心胸狭窄的人，一个武夫，什么也不能给我，只会给我痛苦！”

“你已嫁给他人，我干吗还要给你天下？”

“看看，这就是你的心胸。圣人说：‘爱一个人，就要甘愿为她付出一切，而不是一定要把她据为己有。’大凡有大道德的人，都能做到这一点。而你，永远做不到！”说完，把兵符往地上一摔，不屑地说：“还你兵符，是不是个男人，你自己决定！”

三天过后，项羽把所有的将士都集中到大操场上。操场前面本有一个土台子，他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只斑斓大虎，脖子上用绳系着。那虎被他硬拖上台子，发出愤怒的吼叫。项羽一人站在台上，一手拿着大刀，一手牵着虎，高声喊道：“生民皆说秦人是老虎。我今天就要斩这只老虎，有再劝我不和秦人打仗者，也和这个老虎一样！”说完，一刀把老虎的头从脖子上砍下，鲜血喷出丈远。

朝廷对章邯大军一直攻不下巨鹿十分气愤，接连派员申斥，因此王离、涉间、苏角等将这几天又加紧了对巨鹿的围攻。项羽作出渡河救赵的决定后，楚军抓紧准备，数日之间即将船只、粮草、兵器准备充分，队伍进行了重新编组，各级将领明确分工。范增等谋士，原来虽然阻挡，但一旦主帅真的决定，他们便只有服从，并尽可能地在军事上作出周密的考虑。项羽被蒂儿挖苦一阵后，心里只想着打打打，别人任谁和他说什么话，无关军事的一概不理；有关军事的也是简单“嗯”一声表示同意，然后让进言者去办。渡河之前，士兵见筹集了那么多物资，虽然想到要打一场大战，但更认为是打一场持久战，弄不好跟不渡河一样，到了也是耗着，所以从心理上并没多大压力。项羽也不管这些，于这天午夜之后，突然宣布抢渡黄河。时值初冬，黄河上虽然没有结冰，但水已经很凉了。这次渡河的共有五万大军，尽管前期准备充分，但要保证五万大军同时渡河，还是明显不足。所以船只只能主要用来运送粮草锅灶和衣物武器等，大多数士兵马匹必须泅渡过河。之所以选择夜半渡河，大家都明白是为防止受到秦军阻击。

黎明时分，楚军五万大军全部渡过黄河。正在大家穿好衣物，等待项羽发布命令确定下一步进往何处时，项羽却命令各人限带三日的干粮，其余所有的船只物品全部沉人黄河，锅灶全部砸烂。说完带头走到河边把一只大船掀翻推到激流中，然后喝令其他人都照着去做，违令者立斩。转过身来又传令各营把所带锅灶就地砸碎，一个不留，违者立斩。一切做完，项羽对所有人吼道：“我们这次过河，就是来和秦军拼命，打得过就活，打不过就死，谁也别想回去！当弄种的，我现在就宰了他！出发！”

被项羽的气概所感染，楚军个个气壮如牛，人人只要做英雄，不愿意做狗熊。仅用半天的时间，就把队伍开到巨鹿城下。行进的过程中，将士们已把肚子填饱，摸清敌人的驻地后，直扑过去。在这之前，秦军已知项羽大军过河的消息，但多数人都以为他们会选个地方驻扎下来，一切安顿好再与秦军开战。哪料这么快就来到眼前，而且一见面就打。楚军首先包围了王离部队。项羽、桓楚、季布、项伯、项他等将各持最擅长兵器．带头冲进敌人队伍，杀得秦军措手不及。楚军士兵此前已被项羽鼓足勇气，又见主将一马当先，更加无所畏惧，个个都如项羽般英勇。但凡遇到敌人，莫不一刀完事。秦军因事前准备不足，楚军突然扑来时已有些慌乱，又见他们个个神勇，打着打着就有人向后退。这更让楚军杀得顺手。好在秦军人数众多，杀了一层又一层，总是杀不完。双方自过午直杀到天黑，不分胜负。桓楚毕竟年龄长些，有些劳累，杀开一条路来到项羽跟前，说：“看来秦狗一时杀不绝，为让士兵喘口气，是否今天到此为止？”项羽答：“好，收兵！”

王离部队白天受挫，夜晚又把涉间所部调来，两军加起来有十万人之多，远远地布成了对楚军反包围的阵势。将近黎明，楚军士兵已用干粮填饱肚子。秦军快速地将包围圈缩小，欲在楚军没吃早饭前即将其消灭。秦军越逼越近，将近二三里地时，只见楚军负责警哨的小校飞奔回大本营，却始终不见楚军大队人马出来迎敌。王离、涉间判断，有两种可能，一是怕空着肚子作战不能长久，现正抢时吃饭；二是察知秦军人数众多，他们人少，不敢轻易将队伍撒开，而是等秦军靠近时突然暴发，像锥子一样刺向一个方向，让对方无法阻挡。王离笑了，说：“他们想得过于简单，以为我们不会用兵。他要攻我一处，我就避开其锋

楚军渡过黄河后，项羽命令各人限带三日干粮，其余所有的船只物品全部沉入黄河，锅灶全部砸烂。芒，任他们向外冲，然后从两侧、后面予以袭击，正可发挥我军几倍于敌人的优势。埋葬楚军，就在今日！”涉间道：“将军所言极是，我们要马上进攻，不给楚军准备时间。”

秦军把队伍分作三层包围楚军，层与层之间以纵队相连，防止楚军从一个方向冲出，然后好从侧面予以夹击。第一层队伍呼喊着快速冲进楚军阵营，还未找到人厮杀，营房各处却同时燃起了熊熊大火，浓烟顿时迷漫了整个军营。接着就听到混乱的击鼓声呐喊声，火光中闪现着楚军到处乱窜的身影。秦军冲过去见人就杀，还没动手，对方却喊：“我是秦军，不要杀我！”看其衣着，真的是秦军士卒打扮，辨其声音，也是关中声音。秦军不免犹豫，楚军趁机向秦军认为最不可能的方向也就是巨鹿城方向冲去。从不同方向攻进去的秦军越来越接近，这时就有人喊道：“楚军假冒我军形象，企图逃命，不要放过他们，快杀！”这一喊让秦军突然醒悟，混乱中分不清敌我，乱打起来。直至大火熄灭，烟雾散去，秦军完全看清对方是自己人，才算罢手。而真正的敌人只有两千多人，在向外逃跑时，虽被外围的军士阻拦，因为身着秦装，打着打着就分不清你我，最后竟让一大半人溜出包围逃掉。

正在秦军利用楚军营地进行大规模自相残杀的当口，楚军却在漳水岸边与守卫秦军运粮甫道的苏角部队摆开了另一个战场。原来这是范增的主意，他告诉项羽：“秦军之所以能在巨鹿耽搁很久，皆因有一条运粮通道源源输送给养。我如果先断其雨道，三日无粮，秦军必然大乱。况我军只带三日粮，正好取了雨道粮草作为补充。”他们也料到第二日秦军必来劫营，于是布置了一个迷惑阵，将主力部队于夜半时转走，只留下两千士兵负责点火。范增本来善用火攻，之所以做成秦军打扮，当然是为了逃身方便。衣服来源则是从昨日战场上死亡的秦军士兵身上扒下来的。

漳水位于巨鹿东南，这里设有秦军为王离部队转运粮草的地下通道（甫道）人口，因此派有重兵把守。项羽大军夜间转移后，稍作休息，即把队伍拉到漳水附近，从三面包围了守军。驻守漳水渡口的秦军有三万人，主将是苏角。楚军虽有五万人，但当天实际参战的只有三万人，双方旗鼓相当。项羽大军渡河后，秦将因有此前战胜英布、蒲奢的经验，所以并没太当回事。楚军昨天大战王离的消息，自然也传到苏角耳中，但想以王离、涉间十数万人的兵力，必能胜之有余，没想楚军连夜盯上自己。好在他们近日一直处于战备状态，见楚军来袭，奋起迎敌。“项”字大旗高高飘扬，项羽骑在乌雅马上，银恺银甲，浑铁长戟因昨天杀了不少人，被磨得冒着阵阵寒光。鼓声急促响起，只见项羽跃马挺枪，第一个冲向敌阵，接着就是桓楚、季布、项声、项他、虞子期、萧公角等将率领士兵呼号着奔向对方。秦军也不示弱，“苏”字旗同样高高挂起，因秦人俱着黑衣，顿时像乌鸦飞散开来，见了穿褚黄色衣服的上去就啄。项羽纵横驰骋，远的用戟刺，近的用戟砍，凡遇着的，无不当场受死。因他的戟长马快，尽管敌人众多，竟没有一个能靠近的。苏角站在车上，见项羽威武无比，料是敌军主将，从部下手中要来弩机，对准项羽连发三箭，项羽手疾眼快，全用左手给拨了开去。此时桓楚离项羽不远，有一箭竟飞向他面部，只因该箭被项羽挡了一下，方向走斜，力量也大为减弱，因此只穿透了桓楚的耳朵。桓楚大叫一声，顺手一扯，带掉了半个耳朵，虽血流不止，仍舞棒自如。苏角亦是秦军中英勇善战的人物之一，他看项羽杀人如麻，如不制服，势必让秦军畏惧。于是跳下战车，几步来到项羽附近，高叫道：“秦军听我的，把你们手中的枪一齐掷出去，先把这人的马给杀了。”这话被项羽听见，他知道射向他的枪箭，他能躲开，即使中了，身上还有恺甲，不致受伤。而他的宝马却不知躲避，难免厄运。那边话音刚落，项羽飞身跳下马来，一拍马屁股，那马腾空一跃，飞出十几丈高，连着几跃，逃出阵外。马落地时，每一次都在人丛中，有躲得快的，便保了一条性命，稍慢一点，难免被踏出肝肠。秦军掷向乌雅马的枪箭，都被项羽挡开，并瞅准苏角，直杀过去。苏角也不畏惧，挥舞一条铁矛，迎战项羽。项羽因还要防备他人的围攻，一时竟不能取胜。正杀得难解难分之间，英布从敌人的后方杀来，直奔帅字旗，恰巧看见苏角与项羽大战，上前一刀，将苏角劈为两半。附近秦军见状大乱，楚军乘势掩杀，杀得敌人像林秸个子一样瞬间倒下一大片。秦军副将詹援见情况不妙，号令大军迅速撤退。

经过半个时辰的激战，秦军损失了近三分之一，加之主将身死，将士多有畏惧之心。听到撤退的命令，剩下的两万多人马倏忽从地面上消失。他们都知一旦情况危机，地下雨道是逃生的好去处。现在局面一面临水，三面被包围，唯一退路只有地下。楚军见状，尾随追杀，但杀着杀着就不见了踪影。

离此十里远有个叫土楼的地方，原设有地下雨道的一个通气口，也可供人出人，平时派有少量士兵把守。战事开始后，苏角派了五千人在此守护。听说秦军挖雨道以运粮，早在楚军渡河之前，范增即派出探子把角道的路线、哪里设有换气口出入口搞了个清清楚楚，并画了一张位置图交给他。所以当项羽决定袭击雨道入口处时，范增马上想到在另一处堵塞雨道，切断秦军的生命线。他带了两万人，秦军只有五千人，只要了两顿饭工夫，就将守军全部打散，接着就向甫道内填土塞石。开始只想到让秦军吃不上饭，填得越实越好，并没想到漳水入口处的秦军会从甫道里逃命。秦军全部遁人雨道后，为怕楚军追击，迅速用备用的砖石将人口封闭。待走在前面的士兵发现前方人口被堵，一个个将情况传到后方时，项羽已命人掘开漳河水，泄洪般灌人甫道内。可怜两万多秦军躲人甫道，本为逃生，结果不是被憋死挤死，就是被水淹死，何其惨矣！

陈余、英布、蒲奢率队加人楚军队伍，使项羽前两战损失的兵员得到补充。因英布杀了苏角，项羽不再追究他们战败匿亡之过，仍让他们率领部队，戴罪立功。张耳设法与项羽取得联系，范增要其打开城门，放秦军进城。与此同时，项羽派出使者联络诸侯将领，约定日期，合围秦军。诸侯兵靠近后，在巨鹿周围搭起了十几处营垒，侯机出动。

秦军总指挥章邯身在棘原，得知巨鹿两战失利后，一方面派人申斥王离等人，一方面又增派五万人前来支援，秦军总数达到二十万之多。约定时间已至，两军摆开阵势，打算进行一场正规战。王离首先向对方喊话：“对方主将何人，报上名来。”项羽骑在高高的乌雅马上，威风凛凛：“爷爷就是主将，名叫项羽，今天单来取你孙子的头颅。”王离道：“无名小辈，也敢夸口，老将叫王离，说出来吓死你！”接着又说：“朝迁大军有四十万人，看你阵势不过三万人，给我军塞牙缝都不够。若是明白，现在投降，还可留你们一帮蠢贼性命，若还反抗，休想活着一个回去。”项羽正要搭话，队伍中闪出一名士兵，用长矛挑着苏角的人头站到前面，随后传出一个沙哑的声音：“无知秦狗休要夸口，认得这是谁吗？是你们守卫雨道的将军的人头。你们运输粮草的甫道已被士兵尸体填满，要不了两天你们就没有饭吃了。面临饿死，人越多死得越快，还要别人杀吗？”说话的是范增。

站在前面的秦军都看到了苏角的人头，听到了范增的喊话，一阵骚动。范增一句话惹恼王离，骂道：“这个老不死的！”接着大喊：“不要听他胡沁，将士们冲啊，给我狠狠地杀！”

楚军自渡河以来，一胜再胜，士气十分高涨，而且都清楚敌人几倍于己方，如不完成项将军战前给大家的任务，一人杀死五名秦军，就只有一死。所以见了敌人来冲，别的什么都不想，先杀死五个敌人。好在项将军、英将军、蒲将军、季将军、桓将军、萧将军等都亲自杀敌，没有一个躲在后面的，这给了士兵们很大的鼓舞。只见这些士兵个个如有神助，敌人迎面上来的，把其武器向外一拨，接着就送上一击，或斩头颅，或刺心窝，一下毙命。敌人和战友厮打的，趁其不注意，得手从后面送上一刀，也无不收获。这都是军中教练事前教授的经验，互相支援，以快取胜，以勇制敌。秦军置于这种场合，自然也清楚不死拼就只有一死，所以杀起敌人来，毫不手软。双方死伤的人员瞬间躺得满地都是。活着的人要么跳到空地上作战，要么在尸体上腾挪。

正在两军打得不可开交时，张耳打开城门率军从后面袭来。这可是数月以来一直想攻没攻开的难题，有人向王离汇报，是不是趁机占领巨鹿城。王离自恃秦军人多，全不把楚军放在眼里，果断地说：“当然进去，我们数月来在此苦挨，目的是什么？就是拿下巨鹿城，消灭赵国。楚军不足虑，后面的人员掉头攻占城池。”

张耳在秦军后面虚晃了一阵子，见秦军掉头袭来，转头又奔回城内，从别的城门溜出，然后从外面把城门锁死。这正是范增一计，意在把秦军引人城内，关门打狗。王离失误在于，他让靠近城门的士兵掉头攻城，外围的将士并不清楚，加之楚军早安排了士兵故意散布：“诸侯兵从侧面打来了，秦军要逃跑，拦住他们！”正在作战的秦军不辨真假，也想寻路撤退，不免心慌。王离、涉间看楚军跟着进城，也想着在城内歼灭楚军，索性指挥部队全部转向城内作战。

项羽骑在马上，在秦军队伍中耀武扬威，一柄长戟仿佛闪电，遇着的立即脑崩身碎。当场被他杀死的黑衣将士不下五百人。

小小的巨鹿城，一时塞满了秦楚双方的几十万军队，大街小巷都是人。有的秦军知道赵王赵相曾在这里居住，抓紧到王宫里搜寻财宝美女。哪知这里只是赵王的临时宫室，又被他们围了几个月，性命难保，哪还有心思享乐。所以见到的不过是些破击老抠，甚是失望，乱砸乱杀一阵，还是出去打仗要紧。

楚军之前已下了死的决心，只因众人不畏死，反而打了两场胜仗。现又进人围城，面对到处黑压压的秦军，将士都抱定一个信念，死了就算，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所以个个红了眼，见到敌人都下手极快极狠，几乎是一下就干倒一个。秦军先前仗着人多，三五个围一个，但都不想接近敌人。反而为楚军提供了机会，只要砍倒一个，接着再砍第二个、第三个，简直如砍高粱棵儿，一棵一棵甚是顺手。楚军几位将军，此时都置身于混战之中，见了穿黑衣的就杀，手中的器械刀卷刃了矛尖钝了也浑然不知。普通士兵看到他们熟悉的将军都还在，表现得更加英勇。这样从上午杀到下午，秦军所余人数渐渐和楚军持平。到了傍晚，王离打算让士兵撤出城外，歇息一下明天再战。他带头冲向进来时的城门，但城门早已被楚军关闭，正有一名楚军大将带着上百名士兵在那里严守。王离上去厮杀，寡不敌众，只好杀往别的城门看能否出去。楚军这样做，原本是不给自己的士兵留有退路，让他们铁了心地与秦兵作战。不料却让秦军没有了逃走的机会，可谓一箭双雕。

又经过一夜没头没脑没轻没重地砍杀，秦军终于败下阵来，一团一团地在街头巷尾的空地上抱头求饶。几百名士兵保护着王离，势与将军共生死。周围全是楚军，因双方杀得都很疲乏，多数人没有了进攻的力气，唯等着对方先出手，以让自己多歇息一会儿。王离让秦军不要动，听他指挥。项羽得报秦军主将被围，亲自过来视察，说：“问他愿意投降不，愿意可免其一死。”几十万大军死于一朝一夕之间，王离作为主将，还有何面目见人，但他却选择了：“愿意投降。”项羽听后哈哈一笑：“给他一条生路，不杀他，但要看好他。”

不远处的另一堆人中，涉间也被围在坟心。楚军连呼：“缴械不杀！缴械不杀！”涉间看看周围都是楚军，知大势已去，要过士兵手中的一把大刀，缓缓地架在自己的脖子上，猛一拉，划掉了自己的脑袋。

秦楚两军作战时，诸侯援军本该一同出击。但他们都以为楚军必败，所以都躲在自己搭起的营垒上观战。一旦楚军失利，赶快找个机会溜掉。好在楚军一家就牵制住了秦军，不然秦军稍微腾出一只手，就把他们营垒给掀了。及至秦楚军转到城内作战，他们错以为秦军不愿树敌太多，所以大着胆子登上巨鹿城墙观战。秦军大队人马一片片倒在血泊中，楚军的英勇让观战者胆寒。

战斗结束，项羽带着众将巡视各处战场，见到地下躺满了敌人的尸体，甚感痛快。当他看到也有自己的士兵受伤倒在地上，疼得号叫时，立时下马，蹲在那哀号的士兵前，抚着士兵的伤口，瞬即流下眼泪说：“弟兄们受苦了。我们这次胜利是弟兄们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谁要不爱惜士兵，谁就没有良心。传我命令，全面巡察战场，只要发现我军士兵受伤还没死的，都要设法把他们的伤治好。没有受伤的，从今天开始，每天都要保证他们吃上肉和鸡蛋，不准任何人克扣！”抬头看见城墙上还站有不少人正往下看，皱了一下眉问：“上面的人是干什么的？”“诸侯援军看热闹的。”有人回答。“这帮弄种，让他们滚下来！”

此时在城墙上观战的诸侯援军首领有齐将田都、田安，魏将魏豹，燕将减茶，代将张敖，赵将司马印，其他起义军将领韩广、共敖、申阳等。听到项羽传唤，不及巡阶而下，让士兵牵着绳或者拉着梯子顺着就下来了。离项羽还有数百步远，即跪下膝行至跟前，低头唯唯诺诺称颂项羽的功德，没有一个敢抬头看的，唯恐他一眼看着不顺眼，抬手要了自己狗命。别人只要对自己恭顺，项羽从不为难他们。此时又刚取得了一个大胜利，更不想欺负几个弱者，说：“起来吧，只要以后别这么熊包，我不会责罚你们。”

“我们甘愿听从大将军差遣，刀山火海万死不辞！”众人齐呼。

巨鹿一战，楚军以五万兵力杀死秦军近二十万人，创造了人类战争史上以少胜多的奇迹。项羽也因此被誉为战神，其功绩古今中外无人能比。因为这样一场战争，还为我国的语言文学制造出数条经久不衰的成语：破釜沉舟，作壁上观，坐观成败，坐山观虎斗，置之死地而后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