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末的早上,天气微寒,北风慢慢取代东南风,云梦大陆即将迎来了初冬。
陈澈在无数明暗眼线的关注下,早早的走出了驿馆,和前几日一样,在街边小摊吃过早饭,逛了好大一圈,坦然的路过了西城门的桑树旁。
仅仅瞄了一眼,陈澈心情一阵激动,因为,他刻的那个小小的椭圆印记下,有人凿上了若干个小方坑,完成了一幅“寒井”整图。
陈澈匆匆走过,面色未起一丝波动,因为兴奋的心情被他强抑了下来。柘方最稳密的“寒井”组织总算回话了,万事俱备,只欠他这个东风了。
直到重新回到闹市中,陈澈一释舒爽,走起路来,两肩也变得一颠一颠的。
“啊!”陈澈嘴巴张的老大,街对面的小摊前多了一道靓丽的背影,白色的连衣长裙直到脚腕,上身外罩短短的纱织雪纹小褂,如瀑的黑发中藏着几根细细的橙色丝带。
陈澈提着激动到爆棚的心情,一溜小跑,站在了乐轻蝶的身后,像只找到了神果的哑猴一样,疯狂的、无声的狂笑了一通,眉眼鼻嘴挤成了一朵花儿。
狂喜的陈澈举一下发抖的右手,却又迅速握紧,激动的收了回来,再举一下发抖的左手,依然激动的收了回来。
久别思重,近友情怯,如是再三,陈澈难掩激动之情,一时不知该用何种方式和六姐打招呼了。
最后,陈澈放弃了抱住乐师姐的腰转上三圈的大胆想法,而是突然抓住乐轻蝶的手臂,然后向她侧前方猛的来了一个转身跳,同时大喊一声:“六姐!哪里逃——”
“啊!”一位一脸雀斑、嘴唇如香肠的姑娘吓了一哆嗦,胖脸由惊转怒,由怒转喜,然后一羞,风情无限的捂住了脸,只是十指大开,指缝中冒光的眼珠儿,不住的打量着这位突然冒出来的俊美少年。
认错了人!这下糗大了!陈澈脑中一片空白,经过一秒种的断电之后,陈澈放开了那姑娘,也不说话,也不道歉,顺着大街向东走了十步,然后捞起一位赶路大叔的手臂,向前来了一个转身跳跃,大吼道:“六姐,哪里逃!”
大叔被吓的不轻,刹步不及,差点儿栽倒在地,不过等大叔反应过来,准备破口大骂时,陈澈早已又前行了十步。
“六姐!哪里逃!”
一位清早散步的老爷子接着中了招,吓的他眼珠子转了好几圈,方才定住神,心爱的鸟笼子也被他抛上了天。
就这样,陈澈一连“袭击”了数人,直到转过街角,他才倚在墙后,拍着胸脯,松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吁…还好我机灵,不然当街调戏少女,下场一定很惨,要么赔一大笔钱,要么娶回家!”。想到后一个下场,陈澈吓的直哆嗦。
“唉,眉清目秀的,可惜是个傻子!”被“袭击”的香肠姑娘和几位行人一样,纷纷扔下一句类似的话儿,各人忙各人的去了。
“六姐啊!你在长京过的好吗?怎么就不能给我来封信呢?我只想知道你过的怎么样?”陈澈失魂落魄的回到驿馆,不知为何,思念一个人真的很不好受。
空落落的心中,思念犹如水汽一样慢慢凝结成水滴,慢吞吞的由小变大,无论陈澈着急,或者不着急,思念化成的水滴从不会改变它的凝结速度,而当陈澈想用忙碌掩住思念的时候,它却又“叮”的一声,滴在了空旷的心湖中,惊然回首,乐轻蝶清晰的笑脸忽又飘散在了心湖的涟漪里。
陈澈茫然的东走西逛,寻魂似的在曲峡城中转悠了一整天,终于消解了对六姐的思念之情,还把那些监视他的眼线累了个半死。
天色变晚,陈澈回到驿馆,简单的吃过晚饭,拿起一本书,像前几天一样,坐在窗前看了起来。
“看招!”龙小雨腰身一扭,虚击方毕左手腕,然后闪出一道弧线,避开了对方的格挡,打出了一招漂亮的“灵猴捞月”。
方毕肩膀一麻,结实的挨了龙小雨一记掌刀,方毕踢开凳子,展开了追击,直到累出一头大汗,也没沾到龙小雨一片衣衫。
其实,二人打的非常无聊,特别是一连几天这么打斗,但是,这是小先生交待的,他们虽然不解,但还是选择了听从。
“可以了!”陈澈将一个纸人儿立在烛火之前,慢慢蹲下身去,自柜后笼子里拿出一只灰兔,放进了一个特制的木箱中,很快,兔子一动,木箱就立即传出了一阵“叮叮当当”的响声,几乎和二人的打斗声音如出一辙。
负责监视的两个探子呵欠连天,今晚看到的的景象和前几天并无不同,二人不敢怠慢,直到陈澈屋内灯熄,两探子才交替着班睡起了觉来。
窗前陈澈读书的影子是纸人投射到窗上的假象,灯熄是因为陈澈只用半根蜡烛,烛尽自灭而已。
当晚,陈澈挖开屋墙砖石,尾随三位赴长京的驿卒,出城后将其击晕,抢得令牌驿旗,连夜驰往长京。
连续数天的赶路,一波又一波的典教高手出现在了曲峡关西的官道上,可惜的是,迎面飞马而过的三个黑黑的驿卒,正是他们的目标,他们没有截下陈澈三人,还自觉的让了道,因为他们认为,驿卒正在传送加急公文。
就这样,典教高手围在驿馆大吼小叫的时候,陈澈三人早就出了曲峡关,曲峡关已在身后百里之外了。
凄凄惨惨的驿馆中,典教高手“哼哼叽叽”的趴在院中,来回急奔,他们的两股早已被马鞍磨的血肉模糊,官仆们为他们进行了简单的涂药包扎,然后小心翼翼的将他们扶上了新的战马。
陈澈一勒飞马,停在了白方谷最陡窄的路段上,一手探进墨胆,摸出几颗石子,蓄力甩出,“咚咚咚”几声连响,左侧岩壁的一处寒井图上,井口内立刻多了几枚石子。
一位黑衣蒙面人悄悄了钻进山林,不断重复了一种奇怪的鸟叫声,安静的树林间,许多同样打扮的人现身了,他们匆匆一碰头,然后迅速散开,在白方谷两侧重新隐藏了起来。
陈澈翻身下马,领着方毕龙小雨前行数丈,寻了一路旁一方大石,拿袖子甩了几下土尘,一屁股坐下,然后自怀中掏出一支长笛,悠闲的吹了起来。
龙小雨和方毕分别站在陈澈身后两侧,保镖范儿十足,好奇的立观小先生收拾追兵。
龙小雨拿手肘捣了捣方毕,方毕脸如苦瓜,看也不看龙小雨,不耐烦的向外躲了躲,在与龙小雨的一系列争执中,方毕摸索出了一条真理:见此无赖美女,百战必然百败。
龙小雨也不看方毕,也不言语,再次用手肘捣了一下方毕,方毕忍无可忍,猛地扭过头来,准备甩给龙小雨一个恶狠狠的警告眼神,可是,方毕一看清楚龙小雨两根葱白一样的手指掐着的物事,两只眼睛瞬间由怒转喜,“唰”的一下就抢了过来,还投给了龙小雨一个“大恩不言谢”的眼神。
其实,龙小雨递给方毕的并不是什么金贵的宝贝,只是两团棉花而已,不过,物以稀为贵,此刻的龙小雨和方毕比谁都需要棉花团,这点棉花团,给两只烤鸭都不换。
方毕连忙将棉花团塞进两耳,神清目明,身心巨爽,有种身家性命被挽救了一样的感觉。
一首新婚时常用的喜庆曲子,愣是被小先生吹出了新花样,新郎新娘若是听了,恐怕离婚的心都有!那呜呜啦啦、忽快忽慢、陡断陡续、上气不接下气的吹法,直惊的鸟飞兽逃、天光无色!
“嘎!”的一声,陈澈笛音忽断,踉跄前奔三步,扭头看向身后,龙小雨和方毕早已兵器在手,围住了那块差点将小先生掀翻在地的大石头。
“咔嚓!”一声脆响,大石头上出现了一道裂缝,很快,尘土震落,石头一分为二,一个蒙面人自石壳中站起,向陈澈深深鞠了一躬。
“对不起,扰断了小先生的雅…雅曲,告罪…告罪!在下忽然想起隐藏此处…多有不妥,这便转移到别处,告罪…告罪!”蒙面人不等陈澈回话,连同他的假石头,“嗖”的一下全消失了。
“哎哎!别跑啊,近距离听我吹奏此曲,千载难逢呐!”陈澈拍了拍腿,为那人感到可惜,真是太没耳福了。
陈澈重新寻到一块大石,敲了几千,确定是真石头,这才坐下,开始吹奏起了他那神鬼必躲的笛曲。
地面颤巍巍的抖动了起来,一大波骑士转进白方谷,当先传入众人耳中的是笛曲,不过,这笛曲很快湮没在了众骑士的大骂声中。
“吁~~”当先一人远远的停了下来,众骑士纵马踏进两旁树丛,很快形成了一个月牙状的包围圈。
“前方吹号的可是柘方陈澈小儿?”
“你懂个啥,什么号?这是笛子!”
“咳咳…”石盛有些尴尬,他还真没听出这是笛子音,“怎么不跑啦!你小子不是挺能折腾的吗?”
“你你——”陈澈十分生气,持笛直指来人,“你怎么能抢我的词呢,这一句话本就是该我说的,你这绿帽谷主,嘴可真快,那你就自问自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