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尊六弟子乐轻蝶虽然天生好强,做事急躁,但是本性活泼、心地善良,她只是想吓唬一下陈澈,看到陈澈有些发呆,以为是自己吓到了陈澈,连忙停下来柔声解释了起来。
“小弟弟别着急,你还太小,没有力气,莫说修城挖河,就是劈水烧柴都不行”。
“劈水烧柴?”陈澈突然说话,乐轻蝶吓了一跳,随即两手一掐腰,接过话道:“啊哦,谁说劈水烧柴了,本女侠明明说的是劈烧柴水,啊啊呸…劈水烧水…也不是!”
难得会红脸的乐轻蝶一时难以绕开口误,急切间猛的一拉陈澈,正想笑出来的陈澈毫无防备,直接向前扑倒,隐隐听到右脚“喀”的一声,脚崴了!
“放心吧,本女侠三岁时见过爷爷帮脚崴的人正骨,应该不难弄好!”一脸歉意的乐轻蝶一边暗暗责怪着自己的冒失行为,一边扶陈澈坐在门外青石上,俯下身去,要帮陈澈除去鞋袜,一展其“正骨”的本领。
“女侠饶命!我自己歇一会就好。”陈澈从没见过这么热情豪爽的女孩子,看来“男女有别,授受不亲”之类的东西肯定对她没用,可是不到万不得已,陈澈不想直言自己几天没洗脚的事实。
“小事一桩,我们柘方虽不说能保天下太平,可对周边的百姓,还是会尽力照顾的。而且这次是我唐突了,帮你正骨,本女侠义不容辞!”乐轻蝶边说边卷衣袖,准备对陈澈“动手动脚”。
“啊别别,女侠听我说,我真的歇一下就好,你你,啊,我,我几天没洗脚了。“陈澈大急,一半是害怕,一半是窘迫。
乐轻蝶十分敏捷的扒拉开陈澈的爪子,满头大汗的陈澈死保不力,右脚连鞋带袜同时”失守“。
如风一样的乐女侠,一眨眼功夫就跑的没了踪影,翘着右脚、张嘴如瓢的陈澈怔在当场,一只布袜轻飘飘落在了头上,那一刻陈澈暗暗发誓:今后一定坚持天天洗脚!
拾起鞋袜,起转身来,陈澈一步一拐的向自家逃去,耳边还回响着和女侠姐姐的尖叫声一同消失的那句话
“本女侠会对你负责的!”
太阳公公坐在东方的天空上,也许早饭中不小心撒下了太多辣椒,太阳公公刚出工就挺着红彤彤的大脸盘子,舞动烈炎,热气乱冒,晨间的凉爽之气找不到容身之处,不大功夫就被太阳公公晒的四散而去,只有少许凉爽躲进了树荫之下。
比起上火的太阳公公,陈澈更是感到窝火,工作没找着,脚也扭了,还这么丢份,而且是当着女侠的面。
站在家门外,陈澈仰头看看金黄色的太阳,刺眼的光芒迫使陈澈急忙闭目,远处,高大的柘树精神抖擞的挺着腰身,兴奋的舒展着漂亮的翠绿色衣装,晶莹的露珠闪在枝头,整棵大树都洋溢着一种别样的美感。
陈澈嘀咕一声:“真不愧是万年树精,连露水都干的这么慢。”忽然好奇心涌上大脑,寻思笨娘带胖胖早早出门,不到午饭时应该不会回家,尤二麻整天做工,晚上方能回转,还是去大树下凉快一会吧。
枯坐无事,陈澈静静的望着前方,发现除了古柘树之外,这一片竟没有第二棵树,回望一眼,更觉奇特,以古柘为中心,周围三十多丈内,没有一棵其它的小树,全是密密浅浅的小草。
远处的树木郁郁葱葱,十分繁茂,陈澈越看越感觉有意思了,四周树木像是敬畏古柘一样,远远的站着,像极了默默护在“君王”外围的部众。
古柘四周中空地带,长满了勉强高过鞋子的小草,尖尖的,茸茸的,如虔诚朝拜的小民,静静的伏在古柘的四周。
几乎每天都会有人来大树这里歇息玩耍,享受树下的凉荫,任凭清爽之气沁入心脾。树干上短短的突刺早已被人们抚摸秃了尖儿,泛着淡淡的光泽,犹如可爱的触角,稀稀疏疏的分布在树身上下。
刺目的阳光不惧怕古柘的威严,如火的光线洒在树冠上,却被层层叠叠的树叶狠狠的教训了一顿,狼狈的逃到树下,变得似晚间温顺的星辉一般,明明暗暗,如纱如波。
一阵清风徐徐吹过,一串串笑声,伴随稚气的童声扑面而来。
“哈哈,哥哥,哥哥不许跑。”跑起来还东摇西晃的小稳,脚下小草一滑,摔了个四脚朝天。爬起来赖在娘亲怀里直哭,娘亲一边柔声哄劝,一边查探着摔到了哪里,凌宫焰也围了过来。
“哈哈…哈哈哈。”抓住了哥哥的衣袖,小稳破涕而笑,惹得娘亲白紧张一场,高高的巴掌轻轻的落在了小稳的屁股上。
天公好不作美,乌云忽然遮住天空,黑影笼住了这恬静祥和之景,狂风席卷着草叶呼啸而过。父亲大喝一声,长槊一抖,欲与黑影一战,娘亲挣扎着抱住父亲的手臂,不住的哭求,父亲不听劝阻,甩脱娘亲的牵扯,一头扎进了狂风中,凌宫焰、凌宫稳跑向娘亲,却被娘亲推到一边,娘亲一脸的关切与不忍,一边哭声嘱咐着,一边咬着牙推走自己的亲生骨肉。
娘亲近在眼前,可急切嘱咐的声音却是那样的遥远。
“走!快走!此生你们是陈澈!是陈稳!答应娘亲,一定要答应娘亲!”
两兄弟没有走,哭喊着去抱娘亲,大颗的雨滴滑向大地,草地被砸的猛然一晃,娘亲无奈而又痛苦的眼神瞬即隐没在了水帘中。
“娘亲!”泪水早已浸湿了半边脸庞,陡然梦醒的陈澈坐起身来瞩目四望,萦绕在耳边的嘱咐声顿时消失,哪里还有娘亲的影子?微风拂过草地,泪湿的脸颊一阵冰凉,周围静悄悄的,阳光如同薄薄细细的流沙一般,依旧从枝叶间漫撒而下。
呆呆的静坐一会,陈澈挤出一丝苦笑,原来是睡着了。
陈澈右手支地准备起身,这才感觉到屁股又酸又疼,浑身犹如快要散架了似的。忍痛收紧关节,勉力爬起,抖掉一身的落叶,忽然发现,自己躺过的地方竟有一个浅浅的人形印子。
陈澈惊从心起,早已被人们踩成硬土的地面,怎么会被自己躺出一个人形浅坑,直觉得不可思议,可一时间也想不出原因来,抬起左脚上前踩了几下,兀自说道:“真是怪了?”
让陈澈想不明白的怪事还有一件:一觉醒来,树荫下竟铺满了翠绿的柘叶,之所以觉得奇怪,是因为古柘平时连黄叶都是很少飘下,现在竟掉落了这么多翠绿的新叶,中间还夹杂着一些嫩叶。
陈澈越想越觉得难以解释,仰头望望繁密的树叶,忽有一股凉风自上吹下,陈澈不禁颤抖了一下,再也不敢多想,一步一拐的向自家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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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如当年一般,陈澈和陈稳头朝里、屁股朝外的挤在床底下,也许小床太小,也许两兄弟又大了一岁,两人挤在床下显得很是吃力,只听陈澈说:“小稳,你藏进来干嘛?她又不折腾你。”
小稳央求道:“哥哥,听你说罢,我也害怕,咱俩都吸一下肚子,一定能挤的下。”
这时,外面又响起了“陈澈!陈澈!”清脆的喊人声,陈澈怕极了这位女侠,只希望傻妞可以快点应付走来客。
门一打开,两个女孩相互对视了一眼,同时捂住了自己的嘴。
“你先别说,我猜猜!”乐轻蝶直勾勾的看着开门的女孩,然后左手扶腰,右手伸出一个手指,轻轻晃了几下,来回踱了两步,忽然一拍脑门:“小木头!你怎么变样了,又漂亮又干净,好,好!。”
傻妞在惠幼坊的那段时间叫小木头,乐轻蝶常去那里玩耍,后来听说小木头被领养了,还一直想着抽时间看看她过的怎么样呢,不承想在这里遇上了,高兴的抱着傻妞又跳又叫的。傻妞微微一笑,露出了又见熟人的欣喜脸色。
两人扯着手走进屋里,乐轻蝶环视了一圈,说:“还不错,虽然简陋点,倒还干净!小木头,你在这里每天都吃的饱吗?”
“这好…很好的!”极少说话的傻妞回答道。
乐轻蝶听后扯着傻妞的双手不断摇晃,由衷的赞美之词脱口而出:“哇!小木头,你的声音太好听啦,怎么会有这么好听的声音呢。”
乐轻蝶之所以对傻妞的印象深刻,就是因为她觉得傻妞的声音美到了极点,再次听到这个声音,乐轻蝶别提多高兴了。
久别重逢的小姐妹往床上一坐,扯着手儿叽叽喳喳的拉起了家常,乐轻蝶像是早上刚刚出洞的百灵鸟一般,清脆的声音一直响个不停,先是讲述初次见面的情景,然后谈到惠幼坊中的趣事,又把离别以后傻妞的情况问了个遍。
眼看着日上三竿,床下憋得满脸通红的陈稳不住的比划着,向哥哥表达着“想去撒尿”这一刻不容缓的需求,陈澈无奈,向外指了指,推了一下小稳的屁股,又指了指自己,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自己出去,但不要出卖哥哥。
“蹭”的一下跳上椅子的乐轻蝶,惊疑不定的瞅着突然从床下爬出来的小男孩,怒吼道,“小屁孩,要吓死姐姐么,钻床下这么半天,逗谁呢!”
虎头虎脑的陈稳吓的迈不开步,连摆双手,不住的道歉:“啊抓老鼠,对不起姐姐,我在抓老鼠!”说罢扭头想跑。
“站住!不对,你抓老鼠怎么也没个动静?”不顾陈稳略显痛苦的表情,乐轻蝶继续追问。
“姐姐,这个…那个老鼠不出来,可能睡着了,我当时一想…一想若是比睡觉,肯定能胜过老鼠,然后就在床下睡着了,姐姐…姐姐我——”
听完这狗屁不通的解释,乐轻蝶竟然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