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失神落魄的陈澈走了很久才走到古柘树下,任由不听使唤的身子自行倒在地上,像极了一棵大型的空心菜,一动不动,甚至连呼吸的力气都提不起来了。
呆呆的想着乐轻蝶,想着这个天真活泼、善良美丽的六姐,想着她行侠仗义时总是让旁人无端受难的情景,想着她惹是生非后总是让人不忍见责的样子,想着她爱恼爱怒却从来不会心生真怨的神情,想着她假装温柔却老是弄的鸡飞狗跳的时候……
陈澈脸上一会伤心,一会苦笑,心中一阵酸楚,泪水无声地溢出了眼眶,眼前迷迷糊糊的全是乐轻蝶的影子。
蓝蓝的天空下,洁白的云朵儿慢慢悠悠的飘来飘去,青青的草地上面躺着一位穿着洁白连衣裙的少女,旁边两尺远的地方坐着一个男孩。
“哈哈,澈澈,你躺我这边,再近点,从这里看。”
乐轻蝶一脸兴奋的揪着陈澈的耳朵,将疼的呲牙咧嘴的陈澈拉到自己身边。
“怎么样,像不像一只带翅膀的小娃娃,手里还拿着一个小盆和一个细细的小擀面杖,像是要去包饺子。”
“嘿嘿,是有点像。”
第一次离乐轻蝶这么近,一股挡不住的清香钻进鼻孔,游进心田,感觉十分舒爽,陈澈不敢多闻,连忙集中注意力寻找云朵。
“呀呀,那里那里,快看那两个小人儿。”
乐轻蝶忽又发现两朵更好玩的白云,双手环住陈澈的胳膊,高兴的边摇边喊。
“左边那个像不像你正在背着手练功!”
“呵呵,是有些像。”
“右边那个像不像我,正在掐着腰督促你学习。”
“呃?好像是圆脸,不像你。”
“什么嘛,真不会看,明明就是我嘟着嘴的时候呀。”
乐轻蝶伶俐的爬起身来,双脚一跺,整个地面晃了一下,努力做出了一个双手掐腰、小嘴嘟起的动作来,意思是让陈澈再次比比看。
陈澈看了看天空上的那支云朵,然后一脸傻笑的看了看乐轻蝶。
“这样子吗?还真像,不过你刚才说的那块云朵,现在已变成了一只小猪了,哈哈哈。”
说罢,陈澈思索着如何滚地逃跑,以免中了乐轻蝶的“毒手”,可是乐轻蝶一动未动,粉嫩的小脸上慢慢的浮现出了许多白色的毛发。
“啊!”陈澈大叫一声,急忙坐起,原来是做了一个梦,骇得直拍胸口的他才发觉通身酸疼,屁股和双腿竟然已经陷进地下半尺,跳起来一看,发现又是一个人形浅坑。
“万世寻得真性主,不付笑祖化中土!”
树后闪出一团青色光雾,隐约间有一小猴,满脸白毛,正在抓耳挠腮,上下翻滚,好似很久没有活动过了一样。“嘿嘿嘿,我终于恢复了意识。”
陷入极度恐惧中的陈澈,冷汗湿背,眼瞪如铃,竟然挪不动一步,任凭那光雾飘到身前,陈澈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伸出了双手,手掌同时向上,两股如发烫的洗澡水一样的暧流通过双臂,漫过肩膀,一股流进四肢百骸,一股冲进慧海。
几息之后,陈澈精神一震,全身的疲劳酸痛顿时消失殆尽,一种说不出来的轻松感荡漾在慧海之中。
“牙牙个呸!打了个盹,尘世居然逆时了二十年,乱呐…好乱呐!”
若隐若现的白色小猴,懒懒的伸展了一下四肢,两爪一拱,如小童一般见了个礼。
“对不住,扰了小主的美梦。”
“你…你好。”
“想不到小主又成了白身,不过紫丹已有雏形,经我一拨,小主好歹是个穷单丝啦”。
那小猴若隐若现,看似幻化如仙人一般,又像是风一吹就会散去一样,说不出的神秘诡异。
上下牙齿不再打架的陈澈问道:“你在和我说话么?”
“干的不错,老祖当时确有难言之隐,拿你挡箭…惭愧惭愧。”
“你说什么?”
“你忘了,那场惊天动地的抗天大战…哦哦…是了,你中了‘无定乾坤’,嗯…”雪猴像在询问,又像在自言自语。
“罢了,罢了,三思泪成珠,慧宙当自出。当初下的三咒,看来也快应验了,哈哈哈!”
“三咒?你在说什么?”陈澈如丈二和尚一般,摸不着头脑。
“你思念血亲之泪启我慧海,还我生命。你思念挚友之泪复我慧文,还我意识。若能再得你一泪,以全我慧能,我便可以融入你的慧海之中,助你一飞冲天!”
“啊,我不太懂?”小猴所说闻所未闻,陈澈很是迷茫。
“不好,我得回到柘树中去了,小主一定记住:思血亲、思挚友、思真爱三思泪尚缺其一,一定要尽快完成最后一泪,切记!切记!”
小猴快速说完,光波骤然消失,四处一片黑暗,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过一样。
陈澈默默思索半天,依然不得其解,抱着试试的态度,低头集中精力运转慧海,暗夜中紫光一现,周身立即充满力量。
陈澈大喜,再次集中精力,启用念力内视,一颗紫丹赫然浮于慧海之中,原来,刚才发生的一切竟是真的。
陈澈正在欣喜不已的时候,远处传来了二叔呼唤陈澈的声音,赶快大喊回应。
“二叔,我在这!”这声音少了些稚气,多了些刚强,陈澈自己听着也有些诧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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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乐轻语早早等在月季厅中,有关乐轻蝶的事情终于水落石出。
“轻蝶是师尊十年前带回柘方的,当时她只有四岁,又哭又闹,怎么哄都不行,后来我捉了一只蝴蝶,才哄得她开心起来,跟在我后面东跑西跑的,师尊一想,就顺着我的名字给她取了个名字:乐轻蝶。
“啊,那她…走的,就这么着急?”想起乐轻蝶就这么走了,陈澈心中空落落的。
“轻蝶也不想走的,可是石家出了大事,石家人为了寻找她,为了让她回去,不惜硬闯柘方,后来众师兄弟出手制止住了他们,他们又以死相求,言称石家少主在野狼谷中伏,生死不明。”
“哦?”
“石家老祖宗一惊病倒,命在旦夕。石家家主只好道出了一段隐情,说曾有一女儿流落在外,为了宽慰老祖宗,派出了多路人马,务必找回石家大小姐。他们唯一凭证就是一个手串,可以根据色泽分辨人的年龄的手串,最后石宽这一路人马找到了轻蝶,因担心柘方阻拦,实施了突袭劫人的行动,因为你的拼死守护,轻蝶没能被劫走。”
“是这样啊。”
“叔尊了解了前后原因,感于石宽的所作所为,便允下了此事,让轻蝶回了石家。”乐轻语说到这里像是想到了什么,忽又声音一振,“轻蝶一直守在你身边,怎么也不愿离开,她说一定要先等你醒来,可是石宽一再乞求,她不得已才离开的。”
“哦哦…那就好。”
陈澈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知道六姐也许过几天就会回来,心中一宽,收起了一颗担忧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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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明与东宋的战事僵持了两年多,云锦纾决定升西路军先锋凌宫扬为西路军主将,令其率领西路军早日打下任城。
凌宫扬多次上书北明朝廷,力主改中路主攻为防守牵制,集中优势兵力自西路突破,却被景帝云锦纾以“放弃中路会遭到东宋的大军反扑,青州危矣!”为由不予采纳。
凌宫扬单人独骑叫开任城西门,次日早上,任城四门大开,守将凌宫均献城降北明。
凌宫扬令族弟凌宫均继续守城,自领大军绕任城西进,赶在消息走漏之前,趁邳州、徐州守军不备,接连攻下两城,只留下少数人守城,迅速整顿兵马,兵发宿州,却因诈城未遂,只好陈兵宿州城下。加上孤军深入,不敢贸然进攻,再次上书改变兵力部署,云锦纾没有回复,似在犹豫。
消息传回东宋朝廷,凌宫政大怒,尽斩徐州、邳州两守将满门,将扬州王全家打入天牢,令其传书其子凌宫均,速速回朝服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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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挤别挤,这些小礼物随便挑,大箱子中的只能看,不能拿,得先交到千职堂。”
卫铎笑嘻嘻的招呼着众人,一想到护送石大小姐回家这趟差,不但好吃好喝的过了几天王侯般的生活,还拉回了这么多礼品,卫铎就特别神气的挺起了胸膛。
“石家真不是一般的有钱,长京城里城外,他家的大院、小院、别院海了去啦,到处都是丫鬟仆人,石大小姐,嗯,就是石筱,我那好命的六师妹,现在简直成了公主,老享福啦。”
在另一个小圈子里,向一帨正说的眉飞色舞,众师弟妹听的羡慕声一片。
“我们和她道别时,通传了两次,你们都不知道现在的六师妹有多娇贵,那些丫鬟回说什么偶感风寒、不宜临风,那架势,里三层外三层的全是伺侯她的人,成群的大夫前去诊治,啧啧,我怎么就没有这么好的命呢。”
只有陈澈和乐轻语不太开心,既为乐轻蝶高兴,又为见不到她感到有些失落。
陈澈想到了无数种和六姐再见时的情景,却从没想到最后等来的是空空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