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三人都翘首地等待自己的答复，牧风沉默了片刻，一口沉沉的叹息后，瘦削的脸颊忽然有些落寞，他并没有直接回答矮人的问题，只是自言自语般平静地道：“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走上自由佣兵这条路，也不知道是什么支撑着你们走到了今天，但我相信，一定有一个不容放弃的理由，使你们熬过无数个独自露宿荒野的夜晚，挺过无数次头破血流的角斗，忍受无数白眼鄙视和欺凌，即使前路毫无希望，也依然默默地走下去。但，仅仅是这样就够了吗？”

或许受他情绪影响，也或许难得有人把自由佣兵凄凉境遇的真实写照搬上台面，刚才激动异常的三人也都渐渐平静了下来，恍然觉得眼前这个有些忧郁的盗贼忽然变得有那么一点点可靠了。

“相信你们也知道，”牧风喃喃继续道：“突破进阶是一道很凶险的关口，许多灵修学徒辛苦数年的积累和拼杀，都在这一步前功尽弃，严重的甚至丢了性命。而众所周知，在进阶之前储备的灵力越充足，突破的成功率越高，进阶之后的灵基也越坚实，这也就意味着我们需要海量的灵力来支撑整个不断晋级、进阶的修炼过程，可是我想问，我们真的能做到吗？”

在压抑的沉默中，牧风缓缓站起身来，这个问题已经困扰了他很久，而显然也同样困扰着沉默不语的雷崖、夜岚和米兰，只不过和牧风不同的是，他们三人还没有到达即将进阶的时刻，谁都没有真正去思考这个问题而已，或者说，大家都在刻意地回避去想这个令人沮丧的事实。

同样作为社会底层的穷佣兵，牧风十分能感受他们此刻的内心，但还是直面事实道：“而且每往前进阶一次，所需要的灵力都会成倍增长，你们有财力去购买灵兽地图吗？没有，但那些贵族子弟随随便便就能丢出来一沓；就算有了地图但你们有势力去组织人手帮你杀灵兽吗？没有，但那些教会神棍根本不需要组织，就有专人直接把灵晶提纯了送到手上；竞技场跟人角斗你有铸灵武器吗？有附灵防具吗？有回灵药水吗？没有，但总能遇到一些人浑身宝贝砸得你没脾气。难道你们就愿意这样浑浑噩噩，见人喊爷见鬼叫爹地混下去吗？尊严呢？梦想呢？未来呢？”

“你……到底想说什么？”本来听他开头几段似乎还有那么些感触，可这厮越说越兴奋，早已看不下去的夜岚终于忍不住冷冷地问出这个矮人已经问过的问题。

“当当当党！”刚才还满脸忧愁状的盗贼忽然死而复生般，一脸激情飞扬外加一坨唾沫星子，挥出一张深咖啡色的羊皮长卷，犹如一个兜售过期香烟的地精走私贩一般滔滔不绝道：“想天天有好觉睡顿顿有饱饭吃吗？想日日有大钱赚周周有灵兽杀吗？想走哪都有团队撑腰永远不受人欺凌吗？想实现你遥不可及的梦想助你走上人生的巅峰吗？来吧！签了这份带你迈向辉煌的入场券，练级不求人，打架有团队，收入有保障，意外有理赔，你还在犹豫什嘛？！”

“……”

“……”

在雷崖和夜岚险些晕厥的鄙视下，涉世未深的米兰满怀好奇地接过这份鸡血飞扬的羊皮卷，逐字念到：“自、由、佣、兵、团、组、建、契、约……”

“哈啊？！”丫头终于反应过来，噘嘴道：“臭流氓，废话半天你就是要拉我们入伙建佣兵团啊？难怪娘老说男人漂亮的话越多，内心越龌蹉！”

旁边的夜岚和雷崖狠狠地对米兰娘的经典语录竖了个大拇指。

也不怪他们反应这么激动，其实组建佣兵团本身并不是什么坏事，就像牧风所说，在某些方面有团队保障的确比独自单干要容易很多。但凡事都有两面性，佣兵团契约一经本人自愿签订后，其效力是受佣兵公会公证和维护的，问题就在于其中所列举的条款除了对佣兵的福利有可观保障，但同时也制约了很多佣兵的权益。

尤其有几条比较受争议规定，比如成为某佣兵团的一员后必须无条件服从团队的合理任务安排，包括角斗任务、野外击杀灵兽以及各类探险，甚至在战时，如果所属佣兵团响应了帝国的召唤参与攻防作战，本人也要全力参战，这就意味着佣兵本人会为团队失去许多自由，甚至生命。

除此之外，在战利品的分配上，需要按照所属团队制定的公认条例执行，往往就是因为这一条，许多不在团队核心权利圈内的佣兵最后都落得整天替人打工跑腿，最后却啥也捞不着的结局。但又不能随便退出团队，因为在整个佣兵界，任何未经本团投票表决的退团行为都会被视为叛团，这是对一个自由佣兵名誉有极其恶劣影响的记录，也意味着在整个佣兵圈子内很难再有出头之日。

而最为苛刻的一条是，只要一天还是团员，如果团队其他成员有受到生命威胁，无论在天涯海角只要接到召唤必须以命相救。

其实这样的规定本身是无可厚非的，毕竟团队为你谋福利，总要有点约束来保障团队的权益。但问题就在于，大多数人还是不愿意把自己的未来和生命轻易交付给别人的，否则也不用出来混自由佣兵了，随便找个团队卖命得了。

这其实也是佣兵公会为抑制佣兵团队肆意扩张而出现超级佣兵团的几项保险措施，历史上发生过很多起势力发展到拥有数万佣兵的庞大集团，这样的结果可想而知，强大的力量总能滋生出更强大的权利欲，于是战火随时能席卷整个大陆。而自从佣兵公会在佣兵契约的基本条例上加入了这几把软刀子后，看似在维护佣兵团的利益，事实却是有效的降低了佣兵团的数量和规模。

当然，这也是令雷崖、夜岚和米兰敏感的原因，再没见识的佣兵也是知道这里面的利弊的。

不过接下来事情，却让他们无法自拔地心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