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像眼前这种乡村图书馆，不仅只占据了这样一栋隐蔽低矮的废弃小楼，而且也只设立一个馆长的编制负责看护。馆长薪资不高不低，养家糊口没太大问题，但要一年四季白天黑夜守地在里面，不是谁都愿意干的。

不过，如果馆长遇上了牧风，一笔买卖就达成了。

交易的内容是，白天的看护工作由馆长本人负责，晚上则由牧风值守，刮风下雨不许缺席，馆长每月支付牧风2银币酬劳。钱虽然少，但对于某人来说，既白捡了个栖身之地，又增加了一份收入，这样的便宜，从来不会客气的。

而且在这个绝对不会有人来打扰的地方，还有不少附加好处，比如可以安静地休息、安全地冥想、闲着无聊还能安心地书看。

其实一开始他对阅读也是没什么兴趣的，只是一次实在无聊随手捡了本《佣兵密录》翻看了几页，便立刻被这无声的天地吸引住了，从此便一发不可收拾，每天阅读半小时几乎成了他必修日常。

幸运的是，虽然这只是一个规模很小的乡村图书馆，或者最多算个阅览室，但里面的藏书也算丰富了，据说是因为拆除了周边几个邻近村庄的图书馆，并汇聚了几处的读物合并在这里，所以两层小楼林林总总十几个大书架都塞满了五花八门各类老旧书籍。

什么专门记载天南地北怪奇风物的《大陆奇异志》啊、某高阶盗贼的回忆录《盗王是怎样炼成的》啦、描绘各类灵兽特征的《灵与兽》啊、专门分析各种职业怎样在单挑中把法师虐到哭的《魔法师的眼泪》啊、类似的《狂战士的搏起》啊、《牧师房事趣闻》啦、《大陆通史》、《厨艺宝典》啦、啦、啦……绝对称得上是上天下地屎尿屁无所不涉及，而这么多年以来，所有这些书基本都已经被牧风啃了个遍，有些兴趣浓厚的甚至都能熟读成诵，比如此刻进门便看见摊在桌上那本注解各类幻术的《幻境实录》就已经是翻看第四五遍了。

米兰从背后探出头来好奇地四周环视了一圈，紧张地问道：“流氓，我们来这里干什么？”

“嘎嘎，今晚就在这里对你耍流氓，开心哇？”流氓一脸急色，口水都要挂到脚背了。

然而小丫头却仿佛完全没听见牧风的话一般，脸上莫名凝结了一层化不开的落寞，喃喃自语道：“这里有好多书呢，我以前的家里也有好多书……”

“喂，认真点好不好！”被丫头这毫无来由的失落情绪弄得心情全无，流氓皱着眉头道：“这个地方可以暂时让你留宿，不过我要收房租哒！每晚1铜币！你睡楼上，自己找空地打地铺，不许玩火！”

“哦！”米兰总算回过神来，才弄明白原来流氓是给自己找了个栖身的地方，正要说两句感激的话，那人早就一阵风遛出门去了。

看着流氓有些落荒的背影，米兰忍不住噗呲笑了笑，然而眼眶又微红了起来，就这样哭笑难分地仔细打量着这间满是书籍和陌生男人气息的房子。

好像，也不是个坏人呢。她如是想着。

牧风出了大门，谨慎地四下观察了一遍，这才一个闪身潜进了昏暗的街巷，悄无声息中，施展“疾走术”飞速消失在了村北的密林。

北夹洱湖的朗夜格外柔情，清冷的月色下一汪静谧的银辉泼洒，令人沉醉。

在湖的东北角，有一处林密草深的山坳，山坳深处，淙淙隐藏着一汪清泉，月色下，泉水上罩着一层迷蒙的薄雾，竟然还是一潭温泉。温泉四周围着层层荆棘树，纵横稠密的枝干交错如织，人畜难行。

而就在这样迷蒙的月色下，竟然由远及近传来一阵轻微的噼啪声，听着像是蹬踏枝干的动静。眨眼间，那声响就已来到了眼前，借着月色看过去，正是刚从晴风村飞奔而来的流氓盗贼。

从晴风村到这温泉的距离，正常行走少说也有一个多小时路程了，白天一行四人从晴风村北穿林而出到达湖西岸都花了一个半小时，何况要来这里还得再穿过一大片荆棘密布的丛林。

然而就是在这样的夜色下，牧风却只用了不到半小时就从图书馆抵达了这里，并且没看出哪怕半点吃力或者被荆棘划伤的迹象，着实有些匪夷所思。

更奇怪的是，他来到泉边，却一头扎进了那密集的荆棘丛中。这时才隐约看见，这片林子几乎每一棵粗壮的树干上都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刀痕，有些是新的，有些看上去已经很有些年头了，而且痕迹越旧位置越低矮。

很快，牧风便用行动证实了这些刀痕的来历。

冷艳的月色下，一对寒芒从他单薄的袖口挥舞而出，普普通通的生铁匕首在极尽疯狂的速度驱使下，飞速地在粗壮的树干上与他脖颈高度相仿的位置留下了一道道深深的划痕。

“78棵，比昨天少了3棵呢……”一分钟后，牧风已经皱眉站定在了开始的地方，恍惚间，空气中仿佛还飞舞着匕首的残影，身边一圈树干上纷纷刻上了新的划痕，却没有一棵重复的，“奶奶的，两头畜生一起干果然还是有些勉强啊……”

轻轻叹了口气，牧风施施然来到温泉边，一股脑扒光了身上的衣物跨进温泉，右肩上却赫然露出一大片冻伤的青紫，不用想也知道是冰泉龟的杰作了。

温润的泉水下，一天的疲惫和伤痛总算得到些许缓解。多年以来，那无处不在的孤寒，也许只有在这里才能逃离片刻吧。

不知不觉间，牧风竟然又一次靠坐在石板上睡着了，也不知是作为盗贼的天性，还是因为常年的谨慎，就连睡觉，他也安静得仿佛与这天地融为了一体。

直到又一阵轻微的噼啪声从远处传来，他第一时间收敛了所有的气息，借着石块的阴影，一个“消隐术”匿入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