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欧阳冰琦用手摸他的额头,倒是不再发寒了,“他已经掉下湖那么久了,为什么城飞哥哥还要找那么久?”洛城飞好像睡了,却又好像没睡,过了一会儿,好像是回答欧阳冰琦的话,却又好像是梦呓:“没办法啊,关心则乱。”
凌倾城用被子蒙着头,轻声抽泣着,他们明明就还相爱着,明明都放不下对方,如果不是因为我的存在,他们不会阴阳相隔……都是我的原因,为什么不是我,为什么不是我掉下寒水湖……
欧阳冰琦把洛城飞扶上榻,给他盖好被子,端起一壶酒,独自坐到楼顶去喝,心里实在堵的慌,直到今天,她好像才明白洛城飞他的感情,他的心里,至始至终都只有蓝琳一个人,对倾城好,对倾城上心,只是因为倾城是蓝琳的妹妹,即便他们早就已经分开了,他还是想要保护她,保护她身边的人,无论用什么方式,他都在用自己的方法守护住那份感情。
凌倾城推开门,站在屋檐下,她不用看,就知道欧阳冰琦脸上是怎样的表情。欧阳冰琦看见当风吹过时飘起来的红色裙角,问道:“白羽侠,这么晚了,为何还不休息?”凌倾城抬头望着月亮:“我睡不着,冰琦姑娘你呢,为何还在喝酒。”欧阳冰琦眼角含着泪珠,却依旧笑着:“刚听了一个故事,还没从故事里回过神来。”
“是怎样的故事?”凌倾城双手抱着自己,靠在身后的墙上。“是个很平凡的故事,却又好像很悲伤。”她放下酒壶:“天色不早了,白羽侠还是早些歇息。”凌倾城转身往回走:“夜深露珠,冰琦姑娘也快些回房才是,若是今夜没喝过瘾,改日我凌倾城陪你喝个痛快。”欧阳冰琦的心里似乎好过了一些:“谢谢你。”欧阳冰琦的眼角微弯,弯成今夜月牙的模样,娘,你如果能看见倾城妹妹,一定会很喜欢她的吧!
清晨,太阳才刚刚升起,凌倾城在离欧阳宅不远的空地练着剑,红色的锦袖飞扬,美得不可方物。正准备收剑回欧阳宅,她突然感觉到一股杀气,然后这股杀气朝集市方向移动,凌倾城立马追了上去,她明明看见了一个黑色的影子,洛城飞昨日说过鬼客的金符被丁武原偷走,那么刚才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鬼客,
凌倾城握紧泪剑,跟着黑影进了集市,可是集市的声音太过杂乱,要从这么多脚步声听出鬼客的脚步,实在有些难,但是,他都到自己的跟前了,总没有放走他的道理。凌倾城拔出了泪剑,只要看到鬼客一眼,就不会让你活着离开这个城镇,她不知觉的就发起了血泪决,剑上发出与她身上的罗裙一样鲜红的颜色,路边的小孩突然被吓得哇哇大哭,凌倾城回过神,若是在这种地方开战,势必会伤及无辜,而且这里还有小孩。
凌倾城把剑收回到剑鞘里,一边凝神听鬼客的脚步,一边用肉眼寻找可能会是鬼客的身影,在以十分缓慢的进度,朝前移动,而在除了这个集市,凌倾城发现前方有一片小树林,这是个大好的藏身之地啊,凌倾城浑身都提高警惕,一步一步缓慢地朝树林深处走去,再看到躲在树后面的身影后,凌倾城一丝都没有再犹豫,拔出了泪剑就砍过去,鬼客用自己的刀挡住泪剑的攻击,凌倾城左手的剑鞘刺过去,却只是割破他的右手手臂,并没有造成很大的伤害。
这时,树林外想起轩辕以痕的喊声:“倾城……倾城……”
就在凌倾城回头的时候,鬼客一溜烟就跑了,本来以凌倾城的能力,还是能追上鬼客的,只是不知为什么,不想在轩辕以痕的面前杀了他。
鬼客逃回他之前藏身的石室,包扎方才被伤的右臂,他也察觉到凌倾城之前与他战斗时的伤已经完全痊愈,而她现在的战力比上次与他战斗时的战力还要强许多,她到底经历了什么,短短一个多月时间内力就判若两人,这时候的她已经有能威胁他生命的能力了,鬼客打开石屉,这才发现里面的解药不见了,他大发雷霆,也下决心要尽快把金符夺回来。
凌倾城收回剑,走出森林,“以痕,找我什么事?”轩辕以痕看到凌倾城后,才放下心来:“你没事就好,你怎么会到这里来的?”凌倾城回头看了一眼树林:“追着一直老狐狸,不知不觉就到了这儿了。”“那快些回去吧,关于蓝琳的事,洛城飞想和你商量商量。”轩辕以痕小心翼翼地说着,他看着凌倾城变得阴霾的脸,又有些心疼。凌倾城点头:“好,那便回去吧。”
回到欧阳宅,欧阳冰琦和洛城飞一脸严肃地坐在厅堂上,和平日里的他们截然不同,而易澄却出乎意料地不在府上。凌倾城和轩辕以痕也坐到旁边的座上,却一言不发。洛城飞抿了一口茶,然后缓了缓脸色,虽然脸色苍白,却依旧带着微笑:“倾城,我想和你商量一下蓝琳的丧事,我希望蓝琳以我的妻子的名义下葬……”“这件事,我做不了主。”凌倾城捏紧拳头,指甲陷进掌心里,却丝毫减轻不了心里一丝一毫的痛苦。
“洛三公子究竟是何门何派的三公子,我想就连冰琦姑娘也不知道吧?”
洛城飞的脸色突然有些紧张。
“当然,冰琦姑娘不会介意你的身份,你不用着急,因为我也不知道洛三公子,究竟是哪儿的三公子,我记得蓝琳常和我提起过你,她说你虽爱恶作剧,但本质是个好人,如果你们彼此都还爱着对方,那么,你们的分开就是存在着立场不同而已。”
洛城飞深吸了一口气,吸气时还带着轻微的颤抖:“你凭什么认为我们都还爱着对方。”凌倾城垂下眼帘:“曾经群宇和我说起过,蓝琳被你伤地很深,希望我能好好安慰她,我一度以为是你单方面抛弃了蓝琳,才让蓝琳那么伤心,如果她不爱你,为何会伤心。而你希望蓝琳以你的妻子之名下葬,还不能证明你爱她吗?”凌倾城不想让他知道她听到了昨夜他和欧阳冰琦的对话,只是用了他方才的话柄。
“蓝琳家父母亲尚在,我虽未能经常相见,但此事必须先告知叔父婶娘和她的父母,蓝琳以怎样的方式下葬,应由长辈们做主。”洛城飞点头:“是,你说得对,我知道你以长辈之名在替蓝琳拒绝我,没错,我不是好人,所以蓝琳活着的时候都不愿意与我成亲,怎么愿意以我妻子之名作为结束呢。如果可以,倾城,我希望能与蓝琳的父母亲见一面。”
凌倾城皱着眉头,她没有想到事情会演变成现在这样:“这件事……请让我考虑一下,我没办法立刻给你答案。”轩辕以痕握住她的手:“如果你回凌府的话,我陪你一起回去。”
“不用了,以痕,你就留在这儿吧。”
毕竟他是她杀亲之仇的仇人之子,叔父婶娘不会希望看到他的,还有群宇,他冲动起来谁也拦不住他,到时候别说蓝琳的事解决不好,反而会滋生出许多麻烦事。她问道:“易澄呢?为什么一直都没瞧见易澄?”
欧阳冰琦回答道:“易大夫一大早说想出去散步,许是迷路了吧,一会儿我出去找找。”“没事,不用了,他肯定有自己的事需要解决。”她抬头看了一眼,大家都是一副很担心自己的眼神,可能因为昨日突然听说沐蓝琳死去的事实,一时难以接受,所以让大家担心了吧,她突然问道:“不知冰琦姑娘府里可有棋盘?”
欧阳冰琦点头道:“虽然我娘和二位姨母都是不下棋的人,但书房里倒是有一副棋盘。”凌倾城站起:“以痕,我心情实在烦躁,与我博弈一把吧,烦请冰琦姑娘带路。”欧阳冰琦走在前面,带他们来到书房,把藏在书架上的棋盘拿出来。
二人面对面坐着,欧阳冰琦坐在一旁观战。
轩辕以痕的棋招招求稳,但凌倾城的棋却十分凶猛,欧阳冰琦问道:“我以为白羽侠你武功盖世,棋艺肯定不精,没想到你的棋下地那么好。”
凌倾城又落下一子:“我爹擅长棋艺,小的时候会与我爹经常对弈,但总是输给我爹,他的棋才叫人挑不出毛病,落棋快,且总能杀地对手片甲不留。”轩辕以痕看着凌倾城:“那你这棋艺也是凌大侠所授?”凌倾城摇头:“我爹说,棋盘,就像战场,下棋的人,就像战场上的军师,所以下棋是最能看透对手的方法,通过对手出什么计谋,自己如何化解,就能了解对手是怎样的人,每个人都有适合自己作战的方式,他也希望我能有我自己的作战方式,而不是一味地模仿他,所以,我会下怎样的棋,就会用怎样的方法战斗。”
欧阳冰琦端过来两杯茶,虽然欧阳冰琦一开始觉得他们这个时间下棋未免有些不合适,但转念一想,总比闲下心来就会去想沐蓝琳要好一些,更何况,她知道凌倾城并不是为了下棋而下棋,她是一边下棋,一边在思考着蓝琳和城飞哥哥的事情。
轩辕以痕继续问道:“那你娘呢?她也是下棋高手吗?”凌倾城摇头道:“说来惭愧,我娘并不会下棋,所以每次我和我爹在下棋的时候,她都在一旁咋咋呼呼的。墨曦前辈之前也说过,我的性格更像我的父亲,其实也传承了我母亲的一些吧,在有计划的前提下,把事情弄得一团糟,这种事,我父亲可做不到。”
“可是你很多事都做得很好,并没有弄砸。”“修改凌家剑法这件事,你不是也认为有些欠妥吗。”凌倾城又落下一子:“你若是不认真些,可就要输了。”轩辕以痕认真地看着棋盘,却不知下一子落哪里。
欧阳冰琦问道:“你把凌家剑法作了修改?这……这太危险了,凌家剑法经过世世代代的传承,是十分精妙的剑法,若是用凌家剑法,即便是和宴血盟的人交手,他们都讨不了半点好处……”“可我需要的不只是让对方讨不到好处而已,冰琦姑娘,我需要的,是压倒性的胜利。”
所以她改变了剑法,实则这只是她的计谋,“可是这太危险了,很容易走火入魔的,即便你很小心,没有走火入魔,在实战也很容易被看出剑法的弱点……”“那就在对方看出凌家剑法的弱点之前就了结了对方,这样就不需要担心了。”
欧阳冰琦皱着眉头,只是觉得凌倾城实在太执着,太倔脾气。凌倾城微微一笑:“多谢冰琦姑娘为我担心,你的想法我会考虑的,如果有不改变剑法也能稳杀仇人的办法,我会试试的。”欧阳冰琦这才松了一口气。
轩辕以痕也终于找到了突破口,只是这究竟是突破口,还是凌倾城让他以为这是一个突破口,这就很难说了。
凌倾城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然后把棋子随意放在早已准备好的位置:“我赢了。”然后拿起泪剑离开了书房。轩辕以痕一拍脑袋,他明明知道她的计划的,却依旧棋差一招,输的心服口服。
不过,输给她一把,能让她稍微摆脱一小会儿被沐蓝琳的事一直在难过的心情也好。欧阳冰琦睁大眼睛看着棋盘:“这最后一招必杀棋,太神了,真不愧是凌大侠的女儿。”
凌倾城在欧阳宅走了一圈后,还是没看见易澄的身影,看来他真的是有事缠身了,以往每次出门,易澄都会事先知会她一声的,只希望别出什么事才好。
轩辕以痕帮忙收拾棋盘:“棋局上你看到的,才是真正的她,看似她好像在胡闹,其实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中。欧阳姑娘不必太过担心,只是蓝琳的事,或多或少对她都有些影响。”轩辕以痕把棋盘递给欧阳冰琦:“她与我下这一盘棋。现在想想,倒是好事。”欧阳冰琦把棋盘放回到书架上,与一旁的画卷放到一起:“为何说是好事。轩辕以痕喝了一口茶水:“倾城棋艺精湛,她偏偏用实行过的战术与我对战,她知道我们都担心她因为蓝琳的事而影响自己,她这一盘棋,是在告诉我她没事,不会因为蓝琳的死,而冲昏头脑做一些偏激的行为。”
欧阳冰琦听了轩辕以痕的解释,也放下了心,凌倾城没事就太好了。
现在,她只担心洛城飞,他总把事情藏在心里,总是用这个外表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那个能让他活回自己的人已经死了,他会不会以后永远都不会真心地笑了。
欧阳冰琦遥望了一眼客厅,眉头深皱,如果死去的人是我的话,城飞哥哥你……对我的心疼会不会多一点不一样?
大概夜幕降临后,易澄才迟迟归来。
“易澄,你今天一天都去哪儿了?”凌倾城一直在欧阳宅的四周晃荡,直到这么晚,才等回易澄。易澄边往府里走着一边说道:“去补了一些药草,而且在准备配制出清流体毒的解药,如果想要彻底打败清流的话,就必须做到这个程度才行啊。”
凌倾城走到他身边一并往府里走去:“这样啊,需要帮忙吗?”易澄连忙摆手:“不用了不用了,你只需要练好你的剑法,尽量别被清流伤到就行了。”凌倾城看了一眼易澄,然后朝她自己休息的房间走去:“那你自己小心些。”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易澄这才松了一口气。
第二日清晨。凌倾城早早地就开始练剑,只是她已换回自己的侠裙。欧阳冰琦找到她的时候,看到她穿的是自己的白色侠裙,倒有些失望。凌倾城注意到站在一旁的欧阳冰琦,停下练剑:“冰琦姑娘。”欧阳冰琦立马扬起微笑:“好早啊,白羽侠。”
凌倾城走过去:“有什么事吗?”“没有,只是,今日的衣裳,为什么换回来了?白羽侠不喜欢我姨母的罗裙吗?”欧阳冰琦虽然微微笑着,脸上却掩不住失落。
“倒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只不过穿着罗裙,练剑真的不太方便。如果,如果不冒犯的话,能否将那身罗裙送给我,若是哪一天我不需要再动用武力的话,我还是很想穿成蓝琳喜欢的样子的。”欧阳冰琦突然有些感动,鼻头有些发酸:“嗯,那件罗裙能送给你的话,我娘和姨母也会很开心的。”欧阳冰琦脸上的失望一扫而光。
凌倾城道:“叨扰了冰琦姑娘那么久,倾城今日便要请辞了。”凌倾城突然双手抱拳。欧阳冰琦摇头道:“一点都不打扰,我很喜欢你能住在我家的,为什么要离开?”凌倾城叹了一口气:“蓝琳的事,我还是希望能尽快告知叔父,希望她能早日入土为安,虽然我没能找到她的尸体……”